杨氏护儿子,忙不迭撇清关系对公公道:“青锦不会的,他跟那个扫把星年纪差那么多,哪有话聊,是不是青锦。”
    “住口。”程长泰厉声斥责:“程叙言是程偃的儿子,你骂人扫把星,是唯恐两家不打起来?”
    杨氏傻了,她对程青言摆惯了高高在上的架势,想骂就骂,现在竟然是骂不得了?
    杨氏委屈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扫把星都走了还能让她不痛快。
    晚饭后,四房传来孩子的哭声,随后弱了下去,一切都归于黑夜。
    或许是为了压下家里人的胡思乱想,程长泰提前告诉众人,今年要送大孙子入学。
    一家人顿时闹开了,连周边人家都听到些许风声。
    望泽村几乎没出过读书人,程偃那支隔的远,如今又是这般模样,所以村里人下意识忽略了他们。
    他们村里的孩子想入学必须得去隔壁村才行,那里有一位老童生。
    村里人不是不知道读书好,可是太难了。乡下人家想供一个读书人需要全家人可着劲奉献
    ,最后还未必能供出来。
    谁家没有几个孩子,这个孩子念了书,其他孩子怎么办?
    程叙言带着程偃在村子里散心时,无意听到前面两个妇人交谈。
    “程三他媳妇儿闹的可凶了,口口声声念着她的三亩水田对家里贡献大,要念书必须让她儿子也去。”
    说完两个妇人都笑了,语带讥讽:“谁不知道她那三亩水田怎么来的。”顿了顿,一名妇人又叹息:“都是她儿子,怎么一个爱的不行,一个连路边野草都不如。”
    当初程叙言掉河里,村里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杨氏是不小心,只是程叙言落水后杨氏不但不急着救人,反而跑回了家,这就让村里人对杨氏观感微妙。
    看来杨氏苛待小儿子的流言估摸着是真的。
    程偃感受到了儿子的情绪变化,他蹲下来戳了戳儿子的脸,歪着脑袋看着程叙言,像是不明白儿子怎么了。
    程叙言握住他的手指,带着程偃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程偃兴奋的不行,像小鸟一样扑腾着双手:“飞——”
    然后就摔了个嘴啃泥。
    “哪里痛?”程叙言紧张的察看他是否有伤势。
    程偃摊着双手,手心都沾了泥土。
    程叙言给他弄干净,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一大一小不知不觉就走远了。等程叙言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到了小山头。
    远处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尽头,山下的村子也变得矮小。
    程偃“大”字状的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发呆。
    少顷,一根野草挠着他的鼻子,痒痒的,他一张清俊的脸都皱一起了。
    程叙言忍不住笑,下一刻就被抓住手,他跟程偃调换位置,野草挠着他的鼻子。
    “……哈哈哈哈,爹快停下…”
    他扭的像个泥鳅,可成年人的力量把他禁锢得死死的。他脑袋都笑晕乎了才被放开。
    程偃拿着野草对着自己的脸拨弄,最后一口咬掉大半,又呸呸吐出来。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程叙言:“不好吃。”
    程叙言无语。
    这野草本来就不能吃。
    程偃又躺平了,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程叙言看着他,目光移至程偃的双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比村里汉子的手秀气。
    可就是这样一双手,能抱起八岁的他,能将他禁锢住。
    念头一动,在程叙言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手里已经握着那本健体之法。
    草木枯黄的山头上,成年男子呼呼大睡,旁边的少年生疏的比划着动作。
    黄昏时,陆氏看着精神焕发的儿子和疲惫的孙子微微诧异:“你们去哪了?”
    程叙言含糊道:“后山。”
    晚上程叙言多吃了小半碗饭,洗漱后就倒头睡了。
    程偃很不满,不高兴的拿手指戳儿子的脸,然而程叙言睡的香甜,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气的跳脚,指着床上的儿子对陆氏嚷嚷:“猪仔,叙言猪仔!”
    陆氏把儿子带出厢房,陪他在堂屋玩。
    各种栩栩如生的动物木雕扔的到处都是,程偃拿着小鸟双手扑腾,但随后就被拿走了。
    程偃迷茫的抬起头,陆氏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你们在山上做了什么?”
    程偃眨巴着眼。
    陆氏又问了一遍,然而程偃只是无辜的回望着她,什么也不说。
    母子俩对视半晌,最后陆氏败下阵来,她把木雕还给儿子,程偃又全心全意玩了。
    堂屋里男人跑来跑去,还跟自己的影子玩,没心没肺的不知外物。
    有时候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陆氏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涌现一丝伤怀。
    黑夜终究退去,万物迎来光明。
    陆氏在书房给程叙言讲学,“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陆氏简单讲解了一番意思,随后看向面前的少年,再次提醒他:“叙言,来往间交浅言深是大忌。”
    程叙言浑身一凛,郑重道:“我会记牢的,奶奶。”
    陆氏将这一篇的内容过了一遍,便让孙子温习。她轻手轻脚离开,随后将程偃带出家门,给程叙言一个安静的环境。
    程叙言默默背诵文章,然而学习到一半的时候又卡住了,中间一小段他忘了释义。
    家里没有其他人,程叙言闭上眼进入学习系统。
    陆氏到底不是深攻四书五经的人,数年过去她曾经习得的东西已经淡去不少,相比陆氏对论语内容的浅显解读,学习系统则是由小延伸,引经据典。而且讲解方式也深入浅出,程叙言完全沉浸进去,学的忘我。
    直到讲学的机器小人散去,程叙言才睁开眼。他双眸没有焦距,明显还在回忆刚才的学习内容。
    “宿主。”电子音唤醒他,在程叙言疑惑的目光中提醒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程叙言看向笔架上的毛笔,随后垂眸轻笑。
    “谢谢。”
    晌午后,程叙言提出带程偃出门,他眼神飘忽,刻意避开陆氏的目光。
    陆氏上下打量他,发现程叙言身侧的手都在紧张的发颤。她上前两步,拍了拍孙子的肩:“下一次手不要抖。”
    程叙言猛的抬头。
    “去吧。”陆氏温柔的推了他一把。
    程叙言抿着唇,他心有愧疚,但犹豫后还是带着程偃出门了。
    这一次他故意引着程偃往偏僻地去,诱使他上蹿下跳,累的气喘吁吁。
    等程偃睡下,他拿出健体之法继续昨日的练习。
    “叙言?”
    身后的呼唤吓的程叙言一抖,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程偃好奇的凑过来:“玩什么?”
    程叙言下意识看向摔在一旁的书,他刚要去捡,一只大手比他更快。
    程偃把书举得高高的,漫天日光将他的指尖描成薄红。
    “爹。”程叙言颤着声,近乎小心翼翼诱哄:“那个不好玩,我给你换一个好不好?”
    程偃眉头微蹙,他把书收回来,也将程叙言高悬的心托下来。
    “谢…”程叙言惊恐失声:“不要——”
    他拔腿跟了上去,前面的程偃晃着手里的书跑的飞快,父子俩在山林里跑上跑下。
    山中无正路,又多枯叶湿土,程叙言爬一个斜坡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出去。
    “叙言!”程偃扔了书奔过来,总算把儿子拉住,然而儿子立刻去捡书。
    程叙言赶紧把书放回系统空间,任凭程偃把儿子的外衫脱了也没找到。
    他急的团团转,来回扒拉着儿子:“东西呢?”
    “在哪里?”
    程叙言装傻,谁知道程偃竟然去扯他裤子。
    “你干什么呀爹!”程叙言把着裤腰带四处逃窜的样子狼狈极了。
    最后一大一小像个泥猴子一样回了家,陆氏什么也没说。
    程叙言自己不好意思,带着程偃洗漱后准备把衣服洗了。
    陆氏拦住他,让父子俩回屋休息,两人的疲惫之色都掩不住。
    程偃几乎是倒头就睡,程叙言躺在床上却忽然没了睡意。
    “系统。”他在心里唤道。
    系统:“宿主有什么事?”
    程叙言半坐起来,拉住程偃的手:“我爹可以习健体之法吗,他能恢复
    神智吗?”
    他屏住呼吸,静静等着那道神秘又充满希望的电子音:“可以。”
    程叙言顿时喜笑颜开,“那…”
    “不能。”电子音的平板仿佛嘲笑他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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