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霁打趣道:“这小家伙脾性大,仲惟兄不顺着它可有的闹。”
    程叙言环视四周,书房中摆设高雅,西北方的雨过天晴色窄口瓶就价值不菲。
    “不妨事。”徐霁仿佛知他所想,“不过死物罢了,哪有活物来得生趣。”
    程叙言最后还是开门将八哥放进来,豆豆越过程叙言飞至徐霁怀里,讨好的蹭了蹭徐霁的手。
    徐霁弹弹八哥的冠羽,“你倒是乖觉。”
    八哥偏了偏脑袋,对着徐霁一阵猛夸,“俏公子”叫个没完。
    有豆豆缠着,程叙言最后在徐家用了一顿午饭,他离开时徐霁还亲自送他。
    徐霁:“道士说我与我父羸弱相斥,我便从伯府搬来这院子住,平日里也没的几个友人,仲惟兄若是得空,还望多多登门才好。愚弟一直盼着你。”
    这话说的直白,几乎有些肉麻了,程叙言有些别扭。但徐霁眉眼带笑,似山风拂面生不出反感。
    程叙言客气的应下,他翻身上马,冷不丁回头时正对上徐霁的目光。对方朝他挥了挥手,程叙言颔首,而后驾马离去。
    八哥落在马头,神气的不行,直到它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地方。
    八哥:???
    八哥:!!!
    “抢劫啦————”
    程叙言最后还是没动八哥的窝和它的私库,作为交换,八哥不能再从徐霁手里拿东西。
    八哥气的呼了程叙言一翅膀跑远了,程叙言也没管,回家告知他爹相关事情。
    程叙言问:“爹觉得徐公子是何意思?”
    “可能是想交个朋友?”程偃笑道。
    这个“朋友”不是酒肉朋友,而是真的能互相帮助的友人。
    徐公子的祖父以军功封爵,除却天子赏赐,一部分战利品也是重要来源。徐祖父打下厚实家底,后面的继承人虽然体弱,但也没有坏习性,家底自然也耗不了什么。
    况且徐家名下的庄子田地,铺子每年都有进账。比起其他,徐家更操心自身性命以及怎么守住家财。时下没血缘都能硬攀扯关系,更遑论真有那么一丝两丝血缘的人了。
    徐霁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常出门,就注定他没法广交好友,从中择选。话又说回来,徐霁若是身体康健,靠自身亦可,何必费心靠旁人。
    程叙言听得他爹的话若有所思。之后程叙言跟徐霁慢慢来往。更准确来说,徐霁太热情好客,程叙言没招架住。
    有时程叙言刚刚散值,徐家的马车就侯在不远处,由徐霁身边的小厮弄墨亲自送上请帖。
    五次里程叙言会去两次,随着程叙言去徐家院子的次数多了,他也渐渐跟徐霁有了一二情分。
    一来徐家没站队,程叙言不必担心他跟徐霁来往被打上标签,这个顾虑就无了。二来徐霁确实是很不错的人,
    举止有礼,谈吐大方,程叙言同对方很谈得来。
    徐家名下有若干铺子,不过铺子明面上的东家是徐家心腹。这在上京是常见操作,官员不得从商,寻个信得过的心腹出面就是,亦或是家族旁系出面。
    程叙言的问题是他现在根基未稳,自然本分些好。
    徐霁主动提出在铺子售卖药酒,药膏。
    两人对视,一切在不言中。正好程叙言跟关家的合作结束,程叙言再度寻一位伙伴。
    程叙言和徐霁两人没立契约,仅仅口头约定,亦做君子之约。
    而这一切达成,前后不过月余时间,程叙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当初跟叶故来往至熟稔也有一段时间,尽管也不算长就是了。
    程叙言跟他爹感慨道:“有的人相识数年不得近,而有的人一见如故。”
    程偃莞尔:“缘分本就难说。”
    父子俩在院子里赏夕阳,忽然院门响了,是徐霁身边的弄墨,对方讨好道:“程大人,我家公子…”
    程叙言无奈:“可是长行瞧上我庄子里的羊了?”
    弄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程叙言叫时明领着弄墨去城外,时明讶异道:“这大热天吃羊肉啊?”
    弄墨叹气:“昨儿个下暴雨,我家公子泛冷。”
    以徐家财力,当初亦请杜兰过府,徐霁顺利长成已是杜兰医后效果。
    徐霁这病也不叫病,就是较常人体弱,得精细养着,时不时以药膳温补。冷不得热不得更累不得,典型的富贵病。
    程叙言给徐霁号过脉,又仔细瞧过徐霁的面色,最后发现徐霁虽然瞧着病弱,可体内亦有一股生机。
    民间有谚语道:破罐熬好罐。
    徐霁看着病气缠身,说不得最后比谁都活得久。
    时明不能理解,不过也没再多问。这厢徐家的人刚走,那厢卓楠星和叶故就来了。
    “叙言哥~~”卓楠星欢腾的扑过来,程叙言拍拍他的背,“怎的这会子来了?”
    “我…想你了呗。”他刻意停顿,又朝程叙言使眼色,自认为做的隐晦,殊不知连高粟都能看明白。
    卓公子是来为姐姐表达思念啦~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程叙言除开在翰林院当值时间外,跟徐霁来往多,同卓颜和叶故的来往自然就相应减少。
    第134章 升官
    八月中旬, 程叙言休沐,却一早被传召进宫,程叙言莫名, 不明白他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有什么值得圣上召见。
    传口谕的内侍低声道:“程大人且安心,不是坏事。”
    程叙言微怔, 随后扯下腰间玉佩递过去:“多谢公公。”
    对方犹豫一会儿, 还是收下玉佩:“奴婢名海福。”
    程叙言顺势道:“福公公。”
    之后两人再无话, 程叙言心里算着步行时间到达内殿,他在内殿外侯着。一盏茶的功夫,程叙言被传召。
    他低眉敛目, 撩起袍子叩拜行礼。
    天子放下手边奏折, 温和道:“爱卿平身。”随后吩咐大内侍:“江平德,给程修撰看座。”
    程叙言受宠若惊, “圣上, 小臣…”
    天子眼神制止他,程叙言落座后只坐三分之一,脊背挺直, 头却深深垂下,尽显恭敬之态。
    天子很是满意, 同程叙言聊起经史, 翰林学士会为天子讲解经史,程叙言不明天子心思,言语间颇为保守, 但也言之有物,能看得出肚里是有墨水儿。
    内殿十分安静, 只能听的青年不疾不徐的声音, 程叙言虽然出身西南, 但一口官话字正腔圆。加上声音清越,听他讲解是种享受。
    天子眉眼舒展,少顷道:“程状元以为国之根基为甚?”
    程叙言从凳子上起身,拱手道:“回圣上,小臣愚见恐污圣上龙耳。”
    天子:“无妨。”
    程叙言这才道:“小臣私以为国之根基在民在武。民之根基在地,一年口嚼皆系于地。”
    程叙言没听的天子声音,便继续说下去,他将话题引入田野,引入收成,引入肥田法子。渐渐消声。
    天子温和道:“不必拘谨,你说的很好。”
    天子也没想到程叙言连育苗,插秧,收割这些农事都了解清楚。程叙言说的肥田之法也很有操作性。
    天子道:“朕听闻有不少百姓去你庄子。”
    “回圣上,是有这回事。”程叙言斟酌用词:“小臣在庄子里养几十头猪,如今也有大半年时光,黑猪一日比一日肥壮,每日排泄不少。小臣也没甚多的地,这地肥用不完,其他百姓想要小臣就便宜卖了。”
    仿佛怕天子误会,程叙言语速加快:“小臣并非是为挣钱,只是不收钱给谁不能给,小臣担忧由此生出纷乱。这才如此。”
    殿内顿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天子笑道:“朕明白这道理,程状元想的周到。”
    “不过。”天子故意吊了吊程叙言,见程叙言紧张,天子才道:“朕听闻之前你那猪出了点问题。”
    程叙言应声,他也没瞒着天子,将养猪期间遇到的问题一一道来,以及解决之法。除了养猪,还有养鸡养鸭的问题和解决之法。
    大内侍也听的入神,深感养猪确实不易,难怪民间大规模养猪的棚子很少。正因为如此,大内侍觉得程叙言克服这些问题,将猪养好当真有本事。随后大内侍反应过来,不对啊,程叙言是状元,夸程叙言养猪好总觉得怪怪的。
    程叙言在宫内一待就是小半日,他说的口干舌燥,天子让大内侍给程叙言上茶。程叙言谢恩后才接过。
    天子看着程叙言:“程修撰可想过编一本畜牧书籍。”
    程叙言双目圆睁,“圣上——”
    天子问:“若让程修撰编写,程修撰可写得出?”
    程叙言抿唇,随后再次躬身行礼道:“回圣上,小臣定当全力而为。”
    天子眼里闪过赞赏,道:“你已有经验,朕限你半月时间拿出成果来。”
    程叙言:“小臣遵命。”
    程叙言离宫路上还想着半月时
    间紧,需得熬夜才行,没想到次日天子口谕紧跟而下,之后半月程叙言编写禽畜录,一应琐事不得烦劳程修撰。
    待传口谕的内侍离开,其他人再也忍不住好奇凑过来:“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道:“是让程大人奉旨编写书籍吗?”
    这对于文人来说,是一件很了不得的荣誉。但因为程叙言要编写的是禽畜录,众人又有点傻眼,一时也说不上好还是歹。
    程修撰可是六元及第的状元。堂堂状元编写禽畜录?
    这是暴殄天物。状元该出诗集,出游记,出策论文章。
    “都聚集做什么,程修撰有旁的事,你们也有不成?”学士大人不知何时来到,几句话就将其他人打发。
    程叙言朝学士大人颔首,随后回自己的桌案。
    傍晚时候,程叙言散值回家,途中遇上卓家马车,于是程叙言跟着卓家马车转去酒楼。
    雅间内,卓颜询问:“你可有压力。”她欲言又止。
    若是程叙言有需要,她也能帮忙。
    程叙言下意识要否认,但撞上卓颜关切的目光,那双眼清凌,眸中都是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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