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腹来时面色怪异,洪知府不解:“怎么了?”
    心腹迟疑:“大人,程大人送来的东西在院子里。您…您去看看罢。”
    洪知府不疑有他,大步向院子去,然而看到院中的秸秆条石和木桩,把他激了个倒仰。
    洪知府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院中木桩的手都在抖:“什么意思?”
    “姓程的什么意思!!”知府的吼声传遍整个府衙。下人们缩缩脖子,干活更仔细了。
    心腹道:“大人,程大人是不是嫌您给的太少。特意借材料一事讹您。”
    上次心腹给程叙言送银钱,大几千两,程叙言可是收了的。
    “大人,程钦差出身平平,恐怕这辈子第一次见几千两。”心腹低声道:“人心无底。程钦差估摸着是见您出手大方,便想要更多。或许是一万两,又或许是几万两。”
    洪知府面皮颤了颤,双目通红:“老爷又不是聚宝盆,哪有那多钱给他。”就算有,他也舍不得!
    心腹:“大人的意思是,不搭理程钦差?”
    洪知府捋了捋胡须,随后道:“重新给扶远县送一批材料去。至于以后,见招拆招。”
    心腹想也只能如此了。
    很快扶远县收到一批上好的木桩条石。程叙言命人立刻换了。
    同时,程叙言拿着从洪知府那里得来的钱,给民夫改善伙食。
    扶远县的大坝必须要修,但民夫也是真辛苦。程叙言只能想办法调和。
    当太阳升到正空,一晃不晃的日光撒下,所有人全身大汗。他们甩了甩胳膊回到岸上。
    “希望今儿晌午有馒头。”稀粥咸菜委实不顶饿。
    一群民夫用方言叽叽咕咕交流着,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所有人心头一凛。
    “发生何事了?”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步向前,他叫张帆。是本地民夫里颇有威信的人,平时有个什么也是他出面,其他人很信服他。
    然而事情并不像张帆想的那么不善,反而出乎他意料。
    发出喧闹声的民夫捧着一大碗干饭喜不自禁,干饭上还浇了一大勺菜,拇指大的肉看得人眼馋。
    他美滋滋的走到旁边去,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吃起来。后面排队领饭的人群出现骚动,被衙役一喝又老实了。
    待终于轮到张帆,他才发现肉菜居然有两个,一定的量下,他可以自己选。
    张帆两样都来了一半,他捧着饭菜走到边上坐下,还有些恍惚。
    这还是他几回被征召里,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他直觉跟那位钦差大臣有关。
    “好香…”旁边的小子吃得头也不抬。
    张帆也顾不得其他,大口大口吃起来。
    下午时候,程叙言明显能感受到民夫们更卖力。
    张帆接过条石置入凹处,大颗的汗珠砸落水间,消失无踪。半下午他的肚子还有饱意。就算晚饭是稀粥,也不会半夜饿醒了。
    然而黄昏时候衙役叫停,他们被叫上岸吃饭。
    张帆捶了捶腿,大半天时候他都待在水里,就算年轻也有些撑不住。
    好不容易轮到他,打饭的妇人问:“吃饭还是馒头?”
    张帆看着菜色,精神一震,忙道:“饭。”
    妇人给他打上满满一碗饭,又给浇了一勺菜。
    张帆同他其他人坐下,捏自己一把。
    “帆哥,你干啥?”同村的小弟问。
    张帆摇摇头,“就是觉得……算了,没什么。”
    有好的材料,有足够的人手,大坝逐渐成型。想来再要不了多久,大坝就修好了。
    程叙言在县衙翻
    看本地的舆图,治水一般讲究堵不如疏。扶远县的水忧已成定局,现在是想办法在这个局面上改动。
    良久,程叙言以食指圈住一个地方,他打开书房的门,对时明道:“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时明:“好。”
    县令收到消息时程叙言已经离开了。
    师爷神情复杂:“原来钦差也是这般繁忙。”
    县令没吭声。
    不怕钦差忙,只怕钦差不忙。
    当然,对于洪知府那些人来说,恐怕盼着钦差天天流连青楼,醉生梦死。
    程叙言按照舆图上的地方实地考察,发现此地可深挖沟渠,将扶远县上游支流的水再次分流,不仅解了水忧,还方便当地县城百姓取水和乡下人家灌溉田地。
    其实在程叙言之前,未必没有人想到这个法子。只是挖沟渠要人手,不说其他,就是民夫每日饭食也是一笔开销。只县令那点俸禄肯定撑不起。
    再者,若有人想以水患谋利,又怎肯让扶远县的人顺利挖沟渠。
    恐怕这才是真正的难点所在。
    不然县令跟县下百姓说明利害,再鼓励富商支援一部分银钱,事情也能做起来。
    眼下程叙言银钱有,权力更有,该他促成此事。
    是以大坝修好后,程叙言并未让民夫离开,而是召集民夫在指定地点挖沟渠,每日包饭食,一日三十文钱。
    这个价钱不算高,但也不算低。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民夫立刻应下此事,反正他们回家后还是要去各处寻短工。更别说官府提供的饭食很好,外面不能比。
    张帆同村的几个小弟都变壮了,瞧着很精神。
    他们兴奋的算着钱,“一日三十,十日就是三百文,那一个月……”有的人算不清了,反正他们有钱拿就是。
    自此,扶远县的沟渠一点点挖出。
    随着时间推移,饱满粉嫩的蜜桃坠在枝间,方县令亲自给程叙言送来,他面带赧然:“本地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这蜜桃还算可口,还望程大人莫嫌弃。”
    程叙言叫时明收下,之后方县令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程叙言捧着桃子,想起卓颜和程偃。这个时节,庄子上的桃子也应该长好了。程偃尝了没有?
    黛黛在宫里能尝到吗?
    卓楠星莫名打个喷嚏,加快脚步。很快看到熟悉的小院,他飞奔上前:“大姐姐。”
    半夏给他开门,卓楠星笑盈盈进院。白术见状紧张的挡在卓颜身前,唯恐卓楠星刹不住脚。
    卓楠星咕哝:“我心里有数。”
    他将手中的篮子放下:“看看我带什么了?”话落他撤掉上面的软布。
    白里透粉的蜜桃诱人极了,散发着浓郁果香。
    卓楠星道:“偃叔让人从庄子里摘的,叫我带进宫给你尝尝味。”
    卓颜顿住,关切道:“爹最近还好吗?”
    叙言外地赴任,她在宫中。家里除了程偃,就只剩程青南高粟以及豆豆了。
    “偃叔精神尚可。”卓楠星净手后给姐姐削桃子,忽然他想到什么,道:“豆豆在外面找了个媳妇儿。”
    卓颜主仆齐齐看向卓楠星,卓楠星瘪瘪嘴:“不仅如此,豆豆它媳妇儿也揣上了。”
    卓颜主仆:………
    程偃特意去翻阅禽类书籍,又算算日子,发现豆豆的孩子从产卵到孵化可能比卓颜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早。
    卓颜默了默,半晌憋出一句:“豆豆当真不一般。”
    第157章 捉拿洪知府
    夏日里的第一个蜜桃爆出汁水, 嘉州府辖下的中等县——永隆县县衙深夜时候被人踹开大门。
    县老爷急匆匆从女人肚皮上爬起来,衣裳都没穿齐整。他打开屋门看着外面明亮的火光,怒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 来人——”
    夜色中传来冷幽的声音:“本官来了, 县令大人有何话说。”
    火光逐渐映出来人的脸,面如冠玉, 俊朗非凡。
    县令大惊, 随后大怒:“程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他看着程叙言身后的官兵, 未知的恐惧让他血液快速循环。
    什么时候?
    姓程的哪来的兵?!
    程叙言不与他多说,挥手喝道:“给本官通通拿下。”
    县令踉跄一步:“你不能,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
    县令被两个壮汉牢牢架住, 他惊怒:“没有朝廷旨意,你们不能拿我, 你们这是藐视皇权, 是造…”县令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叙言手中的令牌,“怎么会?”
    他喃喃念着“不可能”,连同县衙师爷一并被拿走。
    程叙言将人交给时明看管, 又前去下一家。
    嘉州府上上下下“一心”,腐败不堪。程叙言挑了几个腐败的最厉害的下手。
    他要顾虑的东西多,再者, 水至清无鱼。
    天边泛出一抹白时,心腹急匆匆敲响知府的府门。
    洪知府从梦中醒来, 震怒十分:他最好有什么要事。
    “大人, 大人不好了。”心腹连滚带爬趴在洪知府脚边, 鬓发散乱。那副狼狈模样让知府的怒火都短暂压下去。
    洪知府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快跑。”心腹抓着他的裤衫,“程钦差带着官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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