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在明珠眼里, 和此前的被接进明府的那些女子们几乎没有区别,以前的她们也都是被各种各样的巧合证明就是那个女儿, 只是云楚看起来要幸运一些, 恰逢阮枝病倒,可能要恢复记忆。
    她甚至在想,阮枝恢复记忆了也好, 这样兴许就不会再去念叨那个莫须有的人,这样这个家才能正常。
    明誉并未看她, 而是垂眸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可能。”
    这样的回答反倒叫明珠不安起来。
    她弄不清楚明誉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这位兄长自小便冷心冷情, 情绪亦从不外露。
    兴许是此刻相对静好的气氛使得明珠胆大了些,她问明誉:“如果是呢?你们会接她回来吗?”
    明誉不太明白明珠为什么这样问。
    事实上,他已经给予明珠最大的理解, 包容她的自私与蛮横, 所以他能够理解明珠并不会开心的云楚的到来。任谁在经受了十几年家人几乎无底线的宠爱后, 对于另一位女儿的到来, 恐怕都不会真心实意的欢迎。
    但以上所有, 都建立在明珠有自知之明的基础之上。
    就算她不欢迎云楚,也必须承认云楚的嫡出位置,以及云楚在他,以及他的母亲心中的地位。
    所以明珠这句“你们会接她回来吗?”是怎么问出来的。
    毋庸置疑,他们当然会接云楚回来。
    而且眼下,这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问题,他们目前所要考量的是, 云楚愿不愿意跟他们回来。
    昨日才几乎确定云楚的身份, 眼下阮枝未醒, 明淮又尚未归京, 他也不敢去贸然打扰云楚。
    明誉嗓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哂笑,道:“你觉得呢?”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明珠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她心里的慌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鼻头酸涩,她问:“那我呢?”
    明珠终于搁下笔,开始正视明珠。对这个妹妹的认知再次深了一个层次,以前明誉只知她虚伪骄纵又心狠手辣,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如今才知,她竟还颇为自视甚高,以至于三番两次问出这种问题。
    “你和云楚回来,有什么关系吗?”
    明珠也被明誉问懵了,她道:“……什么意思?”
    明誉失笑,道:“明珠,你是以养女身份进入明府的,这么多年,你依旧是养女,这是明家给你的恩惠。”
    “而云楚若是证实身份,她回来是回家,她没有抢任何人的东西,她不会影响你的地位,你与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明珠这次终于听懂了明誉的意思。
    说白了,明誉是叫她摆正自己的位置。
    云楚回明府,是凤还巢,而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小麻雀。
    她和阮枝的亲生女儿不能比,也没法比,一个是骨肉至亲,一个养来解闷的小孩,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她问出这两个问题的前提是,她把自己和云楚摆在了同等位置之上,可明誉的意思则是,她连和云楚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哥哥,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她说着,眼泪便从眼眶中掉落,继而向明誉袒露了自己的心声,柔声道:“哥哥你知道吗,我很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你们会不要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明誉道: “谁说会不要你了。”
    人非草木,无论明珠是不是明家女儿,她都在明家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几年。
    当初把年幼的明珠接回明府或许本身就是一种错误,错误就这样延续了十几年,倘若他们再因亲生女儿回来而直接抛弃明珠,那无疑又是另外一种错误的延续。
    故而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明誉都从未想过将明珠就此抛弃。
    但也仅止于此了。
    明珠闻言微微睁大了双眸,眼里泪光闪烁:“哥哥。”
    “我就知道!哥哥你是最疼我的。”
    她又靠近了些明誉,目光中情绪尤为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对明誉是何感觉,有兄妹之谊,也有少女心事。
    但明誉却微微蹙眉,有些不喜明珠的靠近。
    他近来因为得知云楚的身份而心情愉悦,连带着对明珠都多了几分耐心,念着这十几年兄妹之谊,他又多说了几句:“明珠,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
    “明家不会让你走,是因为你永远是明家养女,但你之所以能成为明家养女,并非是因为你有多夺目。”
    而是因为云楚的存在。
    可云楚当时并不在这个位置上。
    她在一个偏远乡镇受苦受难,这才给了明珠机会。
    但当时明珠尚且年幼,她无法左右自己是否被接进明府,所以怨不得她。
    明珠自然明白明誉的意思。
    她垂下头颅,不由生出一股无力感,她心想,如果云楚不存在就好了。
    就算有那个女儿也可以,倘若死在外面,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她的确生出过对云楚动手的想法,可她也知道,明誉不会允许的。
    现下对她所有的纵容,不过是未曾触及底线罢了。
    可是她仍旧很想问问明誉,在他眼里,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真的比她还要重要吗?
    还未开口,明誉又道:“对了。”
    明珠一愣。
    明誉看着她,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看穿一切般,她所有的阴暗心思都无所遁形:
    “石香粉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明誉眉目极冷,道:“利用到母亲身上,也算你有几分胆量,这次是母亲为你求情,若再有下一次,我决不轻饶。”
    “不是,你听我解释。”
    明誉继续道:“明日父亲回京,此事我会与他汇报。”
    他重新拿起案上奏文,道:“若是无事,你先出去吧。”
    明誉若是一旦决定,她改变不了。
    这就是她这个兄长的无情之处。
    *
    云楚在赫巡寝宫内宿了一夜。
    纵然她不太想宿这一夜。
    赫巡长着一张和□□关系不大的脸,哪怕是抵达令人头皮发麻的临界点时,他也只会掐紧云楚的腰,眉心微蹙,然后隐忍的汗水从男人俊朗的脸庞上滴下,落在少女雪白的腰际。
    两个月之前,赫巡只是一个觉得沉溺女色的人都无大作为的冷漠太子,熟料两个月之后,他就飞快的学会了许多云楚只在书里见过的玩法。
    荒唐一夜,第二日还是要早起进宫。
    雪安也替殿下着急。
    圣上如今年岁近五十,年轻时也不曾受过伤,熟料近两年竟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赫巡出事以后。
    明明以前还只是偶尔咳嗽,太医开的药日日吃,倒也还算硬朗。
    这段日子竟已经开始卧床不起,一日三顿药不停的喝。
    这也就直接使得年岁还不到二十的赫巡代理国政,每日内宫东宫两头跑,若是没有云楚姑娘倒还可以直接宿在内宫,但有了云楚姑娘,殿下日日不管再晚都会回来。
    赫巡起身时害怕吵醒云楚,所以动作格外的轻。
    但云楚还是在他披衣时睁开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拉住了赫巡的小指,声音还尤显困顿:“你干嘛啊?”
    赫巡顿住动作,随即俯下身子吻了吻云楚的额头,道:“你先睡。”
    云楚灵台渐渐清明,彻底睁开了眼睛:“你要走了呀?”
    赫巡嗯了一声,道:“孤今晚会早点回来。”
    云楚嘴一撅,不开心了,“天天都是这样。”
    赫巡在云楚嘴上吻了一下,低声道:“那不也是没办法。”
    云楚更不开心了,她顺势搂住了赫巡的脖颈,滑腻的绸缎褪至肘际,露出葱白的小臂,赫巡一个没忍住,搂着人又仔细吻了一会。
    片刻后,实在是来不及了,他才恋恋不舍的起身,道:“乖,楚楚。”
    云楚坐起身来,道:“阿巡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呀?”
    赫巡只犹豫了一瞬,便拉着云楚下了床,道:“那也好。”
    云楚开开心心的对着赫巡的唇角又亲了一口,道:“真的呀!”
    “等我挑一件漂亮的衣裳!”
    赫巡原本还以为自己要等云楚一会,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这跑跑那跑跑很快就弄完了,同往日赫巡出发也没差多少时辰。
    这是云楚第二次进内宫。
    上次过来碍于各种原因,她没能在皇宫内好好溜达,还得忍受明珠那个贱蹄子的羞辱,如今再来,已然今时不同往日。
    距离她离开明府,已经过去两三天了,也不知明誉的人查到湫山没有。
    因替今上监国,赫巡所着比之往日要正式的多,着一身玄黑具服,绛纱袍,头戴衮冕,白珠九旒,面无表情时,眉眼已初具威严狠戾。
    但此刻,轿撵内的赫巡有些散漫的坐着,腿上放了一条少女纤细却又点肉感的腿,男人修长的手指捏过云楚腿上的软肉,因为力道重了些,还要被一旁的云楚瞪一眼:
    “你手上怎么那么没轻重?”
    赫巡调整了力道,不服气道:“孤方才没使劲的时候你又说痒。”
    云楚道:“那你自己不会找个让我舒服的力道吗,我昨晚都叫你舒服那么久——唔!”
    云楚又被捂嘴了,赫巡道:“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松了手,云楚不满道:“又没人听见。”
    赫巡清了清嗓子,压下声音道:“你当这旁边的太监侍卫都是聋子吗?”
    说的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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