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不会回头找顾叔叔吗?”
    韩京辰扭头看了眼顾知南,强调,“没有说你哥哥不好的意思,我就觉得,只要二婶坚定不走,我二叔就不会死。“
    顾知南不希望大哥孤孤单单,同样也不希望姐夫死,他点头表示不会生气。
    苏英好奇,“你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会生出这么清奇的想法来。”
    韩京辰说,他爸妈相继牺牲之后,他听太爷爷说过,如果妈妈没有牺牲,说不定爸爸能回来,因为妈妈不在了,爸爸心里少了最重要的记挂,就没那么惜命了。
    “所以,二叔要是知道你永远都在家里等他,他到哪都想着回来的,对吧?”
    苏英竟然被韩京辰这番道理说的哑口无言。
    似乎是这样,她在异世的时候,是很惜命的,可当她视为家人的队友都死绝了之后,心里没了记挂,也就没那么惜命了。
    她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你爸妈牺牲后,家属应该有两个工作名额吧,给谁了?”
    韩京辰不知道二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下又想明白了,二婶可能是想要一个工作名额,可是来不及了,都过去六年了。
    少年现在回想当时在殡仪馆争吵的一幕,还气的没法原谅外婆一家,吵得他都没有好好送送爸爸妈妈。
    他道:“外婆过来吵嘛,要把我跟妹妹接回去养,没有办法,工作给他们了,抚恤金在二叔那里,你要吗,我可以把我的那份抚恤金给你买工作。”
    他的态度真心实意。
    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苏英心底的一小块坚冰包裹的外壳,裂开了一条缝,开始疼起来。
    她扬起手,韩京辰以为要挨打,忙弯腰躲了一下,结果温暖的掌心落在头顶。
    头发被揉乱了,但心里暖暖的。
    苏英给俩少年赶回房间,“睡觉去,明早要是不想早起做早饭,就去食堂买回来吃。”
    ……
    韩景远在师长办公室,见到了新上任的政委,是他认识的长辈,大哥和苏寻大哥两人生前的领导。
    韩景远敬了个礼,“许政委。”
    许越周拍拍韩景远肩膀,肌肉结实的拍不动,身姿纹丝不动,他眼里有欣慰,韩景年的弟弟,从当年刚入伍的愣头青,蜕变成跟他哥哥一样优秀的军人。
    这么晚给他叫过来,不会仅仅是叙旧,韩景远猜到有重要的事,也没想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许越周将整理带过来的绝密文件给韩景远和陈近宏,又重新跟他们俩叙述了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景远你媳妇上次协助破获了的拐卖案,最后一个小孩卖的比较偏远,在偏僻的黑矿区,解救那孩子的时候,段汮意外从最深的矿洞里,解救了一位我们的同志。”
    “那位同志跟你大哥和苏寻一起出的任务,你大哥和苏寻牺牲了,他失踪六年,救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上我,跟我汇报,说任务完成,请求跟领导汇报工作。”
    许越周眼睛发红,“是位好同志,你大哥和苏寻,都是好同志。”
    韩景远大脑跟针扎的一般,机械的翻动手里的绝密报告,当年他都不知道大哥去执行的什么任务,这报告上说,大哥和苏寻大哥他们,潜伏到境外在内地布局了几十年的情报组织,给他们从上到下的名单带出来了,大哥掩护队友撤退的时候牺牲了,苏寻大哥重伤没撑住,送去医院之前就去世了,来不及说出他带回来的情报藏在什么地方。
    而剩下那位庄同志,被对方抓了回去,藏在私煤窑的矿洞里,严刑逼供,六年来,他都坚持着没有透露任何一点信息。
    解救回来后,庄同志将他强行默记在脑子里的情报默写出来,说另外一半密码母本苏寻同志带出来了,只要找到合在一起,便能破译,将潜伏在内地的境外情报人员全都掌控起来。
    苏寻死前最后见的是未婚妻沈美静。
    许越周分析道:“如果情报真带出来了,苏同志拼着最后一口气,一定会留下线索的,这个线索极有可能在沈美静身上。”
    如果有线索,只可能在她身上。
    韩景远的大哥、苏寻,两条人命,还有那位庄同志,私下里被严刑拷打了六年,沈美静竟然能坐得住,转头还能嫁给苏寻的弟弟,把苏家当避风港。
    韩景远双目赤红,睚眦欲裂,“抓她啊,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审问!”
    齐师长跟许政委对视一眼,都默默叹口气,韩景远不是没有理智,只是此刻情感上的创伤盖过了理智。
    齐师长呵斥道:“韩景远,你冷静一点,用理智去思考,怎么抓,我们有证据吗,她咬死口说苏寻没交给她任何线索,你能有什么办法?”
    陈近宏心里也痛,韩景年出任务之前,把弟弟托付给他,这些年韩景远就跟他亲弟弟一般。
    他能理解韩景远心里的痛,就是他也差点没控制的住。
    他问了个分散韩景远愤怒的问题,“庄同志目前状况如何。”
    韩景远心中的愤怒被同志的安危浇灭了一大半,紧跟着问道:“庄大哥目前安全吗?”
    许越周道:“庄同志被救回来,已经得到妥善的救治,他目前很安全,这六年的囚禁审问,庄同志依然靠着坚韧的毅力,从那些关押、审问他的不法分子身上,探听到他们的小头目叫崔兴东。”
    “来之前,已经查到了,崔兴东目前在南岛,正在接触农场知青陈无声。”
    “陈无声的家庭背景,调查到祖上三代,他们陈家,祖上的家眷挣过贞节牌坊的,陈家的老一辈还觉得是件能炫耀的面子工程。”
    不过是拿女人的青春和血肉垒起来的,就应该给推平了。
    “沈美静的表姨徐芬月,就是陈家的儿媳妇,守的望门寡,成家几个侄子都吃过她做的饭,穿过她洗的衣裳,陈无声就是她其中的一个侄子,所以徐芬月在陈家比较受尊敬,崔兴东也接触过徐芬月。”
    齐师长看了下时间,讨论了两小时了,他给大家的杯子里续上茶水。
    “大家都分析一下,崔兴东接触徐芬月我还能理解,可频繁的接触陈无声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指望沈美静离婚,跟陈无声破镜重圆,然后通过陈无声,去试探沈美静手里有没有情报?”
    根据对陈无声的调查,这小子也是个硬骨头,在大西北的时候,病危过两次,手脚冻的没有一处好肉,都没有低头说一声回来。
    熬过了五年之约,也是一身的伤病。
    虽是个文弱书生,也是一身傲骨,绝对不会再回头,所以齐师长和许政委,也想不通崔兴东,为什么那么自信能说动陈无声。
    用旧情去融化沈美静的戒备,最终把牺牲了两位同志的情报追回去,陈无声不肯吃回头草,这路子就走不通。
    再说了,谁也没法保证沈美静手里就一定有线索。
    韩景远极轻的冷笑一声,“那如果佑佑是陈无声和沈美静的儿子呢?”
    齐师长:……不能吧,但看韩景远厌恶愤恨的神色,猛然想到苏寻的为人,那么有原则的男人,他不会做出让未婚妻婚前怀孕的混账事。
    齐师长抡起桌前的大茶缸子,里面是他自己刚添满的滚烫茶水,他察觉不到烫手,狠狠砸在办公桌对面紧闭的门背上。
    ‘哐当’,发出巨响,热茶四溅,吓得门外站岗的小警卫一哆嗦,悄悄站远了一步。
    “太欺负人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抓她,现在就给老子抓起来!”
    齐师长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又伸手去拿许政委面前的茶杯。
    眼见着跟了自己快十年的茶杯要被嚯嚯了,许越周连忙给自己的宝贝大茶缸子抱怀里,“老齐,你不是小韩那冲动的年纪了,冷静点。”
    齐师长喘着气冷静下来,问韩景远有没有证据,证明那孩子是陈无声的。
    “陈无声那混账知道孩子是他的吗?”
    韩景远摇摇头,“不清楚,这只是我根据综合情况推测的,但我相信苏大哥,不管孩子是谁的,都不可能是他的。”
    陈近宏分析道:“之前我们接到线报,说那帮人想给顾教授绑到境外去,会不会是他们散出来的假消息,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要那本有可能落到沈美静手里的母本?”
    许越周不敢轻易下判断,“不能大意,万一他们就想来个一箭双雕呢,顾成风那边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松懈,不过现在观察的重心,先放到沈美静、徐芬月、和陈无声三个人身上。”
    这三个都是普通人,两个还是家属院的,韩景远的身份确实不太方便。
    许越周搓着手来回走了几步,随后目光落在韩景远身上,似乎在考虑什么计划,随后目光越来越亮,就好像韩景远身上有什么能破案的大关键。
    韩景远被盯的受不了,直觉没有好事,后退了一步,“政委,有事您直说吧。”
    许越周呵呵笑,“是这样的,你嫂子思想觉悟高,这趟来呢,本想让她去接触协助调查女眷,但是吧,你嫂子专业素质不过硬,我就担心她心里藏不住事,会弄巧成拙泄露了信息,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女眷人选。”
    许越周笑得越发和煦,就像怕吓着韩景远,连声音都轻了许多,带着商量。
    “你媳妇心理素质可真过硬,面对人贩子面不改色,那八个孩子能救出来,都得感谢你媳妇。”
    齐师长听明白了,老许是想让苏英协助办案,如果非要一个家属进来协助的话,那苏英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齐师长笑得跟狼外婆似的,“小韩哪,你媳妇跟这个纠缠了六年的任务有缘,如果不是她协助破获了人贩子,那八个孩子找不到,找不到孩子,段汮也不会机缘巧合给庄同志救出来,救不出庄同志,我们到死可能都不知道,你哥哥和苏寻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你看,是不是也让你媳妇参与进来?”
    韩景远:……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苏英招谁惹谁了啊,她凭什么去冒险,她说过的,理想就是好好工作,认真生活。
    他无奈的苦笑,“师长、政委,我媳妇就算了吧,她就一普通家属,你们放过她吧。”
    齐师长哪能轻易放弃,“韩景远,你怎么能代替你媳妇做决定呢,这任务收尾结束了,参与的人都能记功,工作、奖金都好谈,问问,你先问问你媳妇嘛。”
    韩景远才不上当,这种机密的任务,一旦问了,就没有拒绝的可能,要不接受,要不等着被调走。
    ……
    早饭是从食堂买回来的,顾知南分了粥,顾灿灿拿了筷子,韩京辰烙了鸡蛋饼,切成三角块,饼上撒了好看的葱花。
    苏英夹了一块鸡蛋饼,几口吃掉之后,再一次发出了灵魂的拷问:“韩京辰,这鸡蛋饼总差点火候,为什么呢?”
    韩京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二婶,你做饼的时候放那么多鸡蛋,那饼当然香浓松软,我这五张饼,就放了两个鸡蛋,能有这水准,不错了。”
    苏英感叹一句,又吃了一块,含糊道:“咱们家鸡蛋还是吃得起的,你别那么小气。”
    韩京辰语重心长,“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二婶你知道咱们家一个月花销多大吗,我二叔加上顾叔叔给你的家用,有一百五十块,到月底你还能剩多少?”
    苏英放下筷子,跑屋里把账本拍他面前,“那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有哪一项的开销是能省的掉的呢?”
    韩京辰从头翻了几页之后,心都在痛,哇哇的抱怨起来。
    “肉票用完了就不吃猪肉,可以吃鱼肉啊,你跑地下市场买肉当然贵了,还有这鸡蛋,一个星期要吃掉四十个,平均一天要吃掉五六个,七分钱一个鸡蛋,吃的不是钱啊。”
    苏英继续咬松软可口的鸡蛋饼,嘀咕道:“你叫唤什么,咱们家人多,平均每天一人都摊不到一个,那能叫多吗?”
    韩京辰痛心疾首,“那你看家属院谁家人口不多啊,也没谁家一个月吃掉一百多个鸡蛋,太奢侈了,这鸡蛋饼,明早开始就戒掉吧,其实馒头抹上辣椒酱,也挺好吃的。”
    韩鑫星:……这是怎么了呢,鸡蛋饼又得罪谁了呢。
    顾灿灿:……赶紧扒拉了一块鸡蛋饼到嘴里,明天就吃不到了。
    顾知南体贴的把自己的那份,给了星星和灿灿。
    苏英要被笑死了,好像不久之前,这小子对金钱还一点概念都没有,自己口袋里一毛都没有,还叫她去把唐绥草的高价鸡蛋全买了,还什么全买了不就两块钱,两块钱不是钱吗?
    苏英没好气的怼他,“以后类似唐绥草的鸡蛋,你还买不买了?”
    韩京辰:……
    “你说啊。”
    那小子被怼的也没好气道:“不买不买,谁买谁傻。”
    苏英把韩京辰归还的账本又推给他,“以后家里还是你管账吧,我相信你的觉悟,到年底肯定比我结余的多。”
    韩京辰被夸赞了,要是有尾巴他都要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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