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忙道:“即进了钟毓馆,就没想着再出去”她也舍不得那里的富贵
    康氏满意点头,叫她先回去了
    没一会儿,若芯也来了长春馆,垂手站在康氏面前,不敢说话,却听康氏道:“你是个好的,昨儿还拦着钰儿,不让他撵了月影,不然那丫头的名声就坏了”
    若芯没想到康氏竟明白她,非但没斥责她,反而安抚她,只脸色愈发难看
    宅门里的心机手段,自是逃过这位当家主母的眼,若芯是什么心性,她明白的很,叫她用手段争宠只怕要下辈子了,康氏纵然疼爱自己儿子,也并非一叶障目,看不通透,只不过仗着她是若芯的婆婆,给刘钰房里塞人分了她的宠,她儿子一棵树上吊死,可不是什么好事,可恨刘钰不肯看旁人一眼,也不知像若芯这样一个蠢的有什么好,如今闹的这样,她也不好多责备她什么,可也不愿给她好脸色
    若芯跪下:“是我不好,忤逆了二爷,这才惹恼了二爷要撵人,太太罚我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得认罚,也好平了康氏的气
    康氏拉着脸道:“都说了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若芯局促的站了起来
    好半天,康氏才稍缓神色,叹了叹,到底又耐着性子教了她一句:“你如今被□□的也算有些样子了,只是脾气拗,心眼实,不懂得变通,你二爷脾气大,你以后有什么事同他直说便是,别总自己搞一套,惹他厌烦”
    正说着,刘钰挑帘子进来了,笑道:“母亲还教她做什么,这样蠢笨”
    他也不行礼,直走到康氏对面坐下,又扭头对若芯道:“只会惹太太生气,还不出去”
    康氏见刘钰也不着人通报,直往里闯,知道这小子怕她责罚若芯,况且这么早就过来,显然是赶着的
    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又难看起来,骂道:“你这个孽障,大早上的来给我添堵,以后我这里你也不必来了,我乐的清净,给我滚出去”
    刘钰见康氏生气,压下性子道:“娘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非要她带个人进来,她心思多,没来由的哭到大半夜去,我白天忙活,晚上还要去哄她,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一听这话,康氏不由冷笑:“你小子哄谁呢,你不愿收用,便说你不想,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着月影那性子不像若芯那样直,会巴结奉承你,也叫你回家来舒心些,巴巴的同你父亲商议半天才把他给你,你倒来指责我,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钰告罪道:“母亲别恼了,把那丫头领回去吧,我有那一个还不够我闹的,还要再添一个”
    康氏想着,她头一回给儿子房里添人,若就这样被打回来,她的面子是小,将来可怎么管束她儿子的房里人,后宅不宁,必会危及其它,且那月影是她费心费力□□出来的,这般弃了,岂不可惜,思忖着刘钰是为着若芯才如此发作,缓缓道:“不行,那丫头不肯,你必得留下,不然,万一她想不开闹出事来,你那心尖尖上的人就真要哭到大半夜去了,你自己想去吧”
    果然,刘钰念着若芯,想他撵了月影容易,倘若那丫头真想不开出了事故,若芯是学那治病救人的,最爱惜人命,如此一来岂不同她生分了,道:“母亲说的对,那就让她在院里当差吧”
    康氏见他应了下来,这才放心,她儿子此时看不上月影,就让她先做个女使,没准日久生情,她又美貌,再抬举她也未可知
    康氏又道:“你舅母来府上有些日子了,你也该去拜见拜见”
    刘钰应道:“倒把这事给忘了,我现下就去”
    想了想又问:“四表弟也在府上住吗?康家的宅子不是打点出来了吗”
    “你表弟已经出去住了,你舅母和表妹,老太太没叫走,还在稻香院住着”
    待出了康氏的院子,便去了稻香院拜见张氏
    张氏见刘钰来了,忙的起身殷勤招呼:“钰儿来了”
    “舅妈万安,早就要来,奈何出了些事,一时不得闲”
    “我的儿,你可别客气,快坐”
    “表妹表弟怎么不在”
    “你表妹去老太太那儿了,还没回来,城儿搬出去住了”
    刘钰笑笑,道:“还是家里住的好,外头的宅子少打点,缺什么少什么的住起来必不舒心”
    张氏不作它想,道:“那宅子是早置下的,给他在京任职住,你母亲也拨了好几个人给他使,没什么不妥帖的”
    刘钰点头,又同张氏说了两句闲话,就见眉可和云姝来了,眉可一见刘钰,便拉他来问她的坠可寻回来了,刘钰这才恍然想起,怎么把这丫头的事给忘了,急急的告辞走了
    李鑫应了刘钰要把那糖玉坠子送到刘府,可待回了王府问过小厮,不想那小厮竟将那糖玉坠赌输给了人,又费了好几日功夫才询问讨要回来
    安王府里,章小王爷四下打探,说是丢了什么糖玉坠子,要紧的很,又是女孩子的物件,便有伶俐的下人将此事传了王妃,安王妃只看一眼那坠,便知是大家闺秀交帖用的,不想她儿子竟要找这么个东西,便着人去问,这是哪家小姐的物件,直问出是七弯巷刘府里的小姐
    李鑫求道:“母妃莫要多心,我正要将此物还了”
    安王妃笑道:“人家大家闺秀的小姐,将此物给了你,你要还了?我看你也不小了,该议亲了,不若母妃去刘家给你提亲”
    李鑫忙道:“母妃,真的是个误会,你可别去,你去了,儿子还不被刘钰那厮笑话死,再者说,他家妹妹还小,你这会儿子去,一准儿被驳回来”
    安王妃笑道:“这么说来,你是看上刘家的姑娘了?”
    “我.....”
    安王妃便没再问他,沉了沉脸,道:“你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官家面前也算得脸,若能早日成亲,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也是我的造化,不过我话说头里,咱们家是皇亲国戚,你父王是陛下跟前最信重的兄弟,娶他家女儿也算门当户对,可刘家面上虽不显露,那刘钰却是实打实的太子营派,将来的事我不细说,你也懂,朝堂上的事也便罢了,自有你们爷们去思量,可我怎么听说,刘家的姑娘都兴下家,还有招赘婿的旧例,我还听说,他们府上待嫁的姑娘,不论嫡庶议起亲来,竟都捡那些状元学子的,侯门大户问都不问,怎么,我们这样的门户就不兴有出挑的侯爵世子了,挑人品挑才能便罢了,真真是作态,哼,生怕显不出他家清流么”
    安王妃同刘家主母康氏应酬过,她只记得那是个眉眼间都透着算计的女人
    李鑫尴尬的笑了笑,只道:“别人家的事,也能让母妃动气,母妃若也觉得他家女儿好,我就娶了来侍奉母妃如何,杀一杀他家的气焰”
    安王妃瞥了瞥李鑫,瞧着他两眼含笑,意思再明显不过,便就将那糖玉坠子还了他,思忖着请了刘家女眷来王府做客
    若芯回到钟毓馆
    这边晴儿见月影又回来了,端了点心进来,忿忿道:“姑娘,她怎么又回来了,二爷不是要撵她么”
    若芯道:“我也不知道,许是看她美貌,不舍得放走吧”
    “姑娘不知道,我听如月说过,她在太太院里的时候就惯会在二爷身上下功夫”说罢气鼓鼓的撇了撇头
    若芯道:“她是太太要给二爷的人,自然要在二爷身上下功夫,太太又叫周姨娘费心费力的教她,必是看重她的”
    她心里落寞,想她儿子阿元这样得长辈待见,康氏却只叫崔妈妈来教她,这待遇差别可见一斑
    晴儿还是不忿:“可既然被太太看上了要给二爷的,就应该避嫌才是”
    若芯却道:“她这样也是为了她的前程”
    顿了顿又道:“给主子爷做妾大约是这府里丫头顶好的出路了,这府里的丫头,都要为自己寻出路的,紫嫣同月影一样也是家生的,来路干净,嫁了府里大管家刘全德的大儿子刘园,刘园现在跟着铎大爷当差,我听说这两口子相敬如宾,在府里很是体面,紫嫣无出,刘园也没说要纳妾,也算是个好姻缘”
    晴儿道:“那刘大管事在府里算是半个主子了,除了铎大爷和铎大奶奶以外就是他说了算,连平姑娘有时候拿不准的事都要去请教李大娘,就是紫嫣的婆婆,姑娘,你没见过李大娘,那办事的气派可不比咱们太太差”
    若芯道:“嗯,能在这个府里做到大管事,伺候好一家子的主子,也不是凡人了”
    晴儿道:“可不是么,紫嫣虽然是家生的,可她爹娘在府里并不怎么得脸,却得了这样的好姻缘,还有这样的好差事,府里好些丫头都羡慕她呢”
    “那你呢?你羡慕她吗?”
    “我,姑娘怎么说起我来了”
    若芯看着晴儿,掰着手指又细细的算起了日子,心想,差不多也该给这丫头议亲了
    想起她昨天回了趟家,便问:“你家里都好吗”
    晴儿道:“家里都好”
    若芯笑着开门见山道:“前儿我去信让若兰着人去打听了你表哥长生”
    晴儿羞道:“姑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阿元在若芯身边玩,抬头道:“娘亲,阿元记得谁是长生”
    若芯笑道:“那你说说”
    “就是那个偷偷给晴姨塞点心的叔叔,晴姨不吃,给了阿元”
    若芯笑道:“快吃你的点心吧”
    晴儿也笑道:“我的爷,怪到先生夸你记性好呢,只记吃,我都不记得了”
    若芯又笑着念道:“长生如今出息了,中了进士,要给她说亲的人不少”
    说着去看晴儿的脸色,只见晴儿羞羞的不肯说话,眼里透出小女儿情态,直叫若芯心里一暖,她想,这丫头在刘府走了一遭,却不慕富贵,只念着当初的少年郎,她何其有幸,身边的丫头竟是这样的可人儿
    第36章
    若芯又道:“听说他一直没有娶亲, 就直等着你呢,指天指地的说你若不嫁人,他便不肯做亲,你自己说, 这样的人你忍心让他一直等你吗?”
    说罢又笑起来, 心里的温暖止不住的往外溢, 有情人终成眷属,世间的美好不过如此。
    晴儿低着头:“我不忍心离开姑娘, 姑娘这样难, 二爷,二爷又总跟姑娘使气,姑娘身边就只我一个陪嫁的,我若走了, 这府里就剩下姑娘一个人了。”
    说着说着眼泪滑了下来。
    若芯见她哭了,鼻子一酸,也红了眼:“你别担心我, 我还有阿元, 府里总不会短了我什么。”
    又给她抹了眼泪道:“快别哭了, 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我这一辈子不管下场如何, 因为有阿元在,都是可以过下去的,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要从一开始便好好的, 得一个好郎君, 生儿育女, 过的顺心如意, 自由自在,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
    若芯忍着不哭,又道:“我在这府里,虽说是阿元的娘,可你也知道,二爷碍着我的出身,对我多有不满,又总同我赌气,府里上上下下都管我叫姑娘,我也总觉得是这府上的客,现如今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你的嫁妆我也只能尽力了,这是我最对不住你的地方,原本进府之前还想着,多去坐诊给你攒些,可,是我无能,你伺候我一场,我却连个像样的嫁妆都不能给你,你别怨我才好。”再忍不住掉下泪来。
    晴儿忙跪下道:“姑娘若这样说,我便是一头磕死也不嫁人了。”
    若芯扶起她来:“傻丫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我和若兰给你择了日子,昨儿同紫嫣说过了,你如今什么活计都不用管,好生去绣一些嫁妆来,等着做新娘子。”
    晴儿这才哭着点了点头,出去了。
    若芯沉思着,这丫头也是可怜,打十四岁起就跟着她颠簸流离,不曾过过好日子,别处的丫头都是在府里好生养着,没出过几趟门,力气活儿也没干过几回,可晴儿跟着她,从顾府到张府,又从张府到了刘府,从眼里的不谙世事到如今的八面玲珑,吃的苦受的罪,也只有她知道,但凡可以,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她的丫头去受这些。
    又抹了抹泪,抬头便见莲心进来了,这小丫头一脸不悦,气鼓鼓的对若芯说:“姑娘,我听说晴姐姐要嫁人,你身边本就这么一个贴心的,竟舍得放出去,姑娘大可以让二爷给她在府里配一个体面的年轻管事,不比去外头强,现放着紫嫣的例子摆在那儿,晴姐姐还能过的更富贵些,外头可都说了,咱们府里的管事可比寻常小资人家的少爷都要体面呢。”
    若芯笑笑:“你这丫头,人小心大,回头叫二爷给你配个管事的可好。”
    莲心红了脸,嗔道:“姑娘,你又打趣我。”
    若芯只道:“富贵体面固然重要,可你们女孩子到底还是要找一个能知冷知热的人,一辈子敬你爱你才是,倘若晴儿喜欢人间富贵,我定然尽我之力为他寻一个富贵人家,可她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些苦,看过这世间百态,尝过人情冷暖,也知道情义远比那些黄白之物要可贵的多,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多给他添些嫁妆。”
    莲心实在费解:“姑娘,不是我说嘴,这二爷做在你账上的东西可够十个晴儿风光出嫁了,姑娘怎么这样想不开,账上的东西一样没动过,你都不知道,二爷在外头花钱像流水一样,一顿饭应酬下来都要几十两,我半年的月钱也没这许多。”
    若芯笑道:“原来是嫌你的月钱少了。”
    “哎呀,姑娘,我说正经的了。”
    若芯应付这小丫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
    “那二爷也不是别人啊,那是小少爷的爹,花他点钱,如何呢。”
    若芯也不恼,又同她说:“就算是夫妻之间,也要分的清楚,你何时听说老爷动太太的嫁妆了,你又何时瞧见太太动老爷的账目了,更何况,我不是二爷的妻,顶多算个妾,吃穿用度都是这府里出的,若还去拿,只怕过了自己这道关,也还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莲心还是不懂,只觉得若芯脾气好,又见晴儿要走了,伺候起她来越发殷勤周到。
    婚期定在四月初十,嫁娶吉日,钟毓馆里因晴儿要出门一时间门庭若市,府里的丫鬟赶着去给晴儿道贺。
    刘钰在前头宴客,回钟毓馆换衣裳的空,见院里摆着箱子,便向下人打听,方想起来,若芯的丫鬟就要出门了。
    他进了堂屋,隔着半月垂门见若芯独自一人,坐在倩纱窗下的炕边发呆,也不做活,也不看书,那形容又单薄又孤寂,倒叫他想起她刚进府时,也是这般情景。
    他顿了顿,就走进卧室瞧她,待坐到她身边,才见她眼里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刘钰知她心里难受,就将她揽在怀里哄:“院子里摆了东西,我听说你那丫头明天就要出门了。”
    若芯抹了抹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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