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若芯缓了缓神色, 试探着问:“二爷打算怎么处置?”
    “你是问怎么处置你,还是怎么处置你那丫头。”
    若芯吓了一跳:“晴儿只是个丫头,已经嫁人了,而且她还怀着孕, 二爷高抬贵手, 别为难她。”
    刘钰心里不受用, 可再同她说下去,只怕又会闹起来, 这会子园子里有客, 外头的正事要紧,他没再理会若芯,起身下楼去宴客了。
    刘钰直应酬到后半夜,才一身酒气并脂粉气的上楼来, 若芯被他回来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的挣开了眼,闻着那恼人的脂粉味, 捂了捂口鼻, 她强忍着困乏, 坐了起来, 怕外头莲心一人, 伺候不周,再惹怒了那阎王发火儿。
    果不其然,卧室外头,莲心正满头大汗的给刘钰倒茶, 端水, 净面, 因不熟悉这屋子, 整个人慌乱的很,眼见刘钰就要恼上来骂人,若芯忙赶上去,半蹲下来给他抚胸。
    刘钰见了若芯,哪里还恼,抓住她抚胸的手,俯下身子便要亲她,醉笑道:“那瘦马说了,你肯定会舞,给爷跳一段来。”
    若芯躲过他凑上来的脸,站起身来给他宽外衣,又接过莲心递上来的醒酒汤,哄着他喝,一脸不满的小声嘟囔:“喝成这样还回来折腾人,不都说那些袒胸露背的女子有好些风流手段么,怎么没哄了你去。”
    刘钰听见这话,一头扎进她怀里:“谁哄我都不好使,除了你。”
    说完在她怀里蹭了蹭,又突的站了起来,一把托起她,往卧室去了。
    若芯被他托抱着,身上不稳,差点摔下去,忙伸手挂上他的脖子,嗔道:“喝完了汤再去睡。”
    刘钰哪里肯,将她放到床上就要。
    若芯推拒着他,脑子里闪过白天那扬州瘦马说的话。
    “我瞧着钰二爷眼睛直看你呢,不用说,昨儿晚上是你伺候的他吧。”
    “这位刘家二爷可是个带劲的。”
    她顿时心生嫌恶:“你喝多了,快睡吧。”
    挣扎着要从他身下挪出来。
    刘钰见状,一下变了脸,将她拉回来,恼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别扭,你自己说,爷都多少天没碰你了,在康家的时候,你说家里人都住在一处院子,怕长辈生气,爷可都依着你了,今儿又什么借口,是想让老子当和尚么。”
    若芯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道:“呵,二爷什么人,倒肯委屈了你自己,难道你昨儿晚上不是同那扬州瘦马厮混在一起,竟还说什么和尚不和尚的,也不怕臊。”
    刘钰一下愣住了,这女人可从没在床上这般顶撞过他,他向来急躁,她只有顺着他,才能少受些罪,可此时却不知她哪来的胆子,竟敢寻衅他的话头。
    他心头一恼,抬手便去撕扯她的衣裳。
    若芯见他急的又拉又扯,顿时慌起来,生怕他用强,赶紧抬手,搂住他的腰,锤他道:“你松手,我自己脱,这里没那许多衣裳让你撕,撕坏了明儿可穿什么。”
    刘钰这才躺下来,瞧着若芯把身上的中衣去了,躺到他怀里来。
    窗外月上柳梢,映的屋里一室旖旎。
    第二日,若芯浑身酸疼的早早起了床,不知怎么,她总也睡不踏实,外头奴才们都还没起,她没事做,便独自倚在窗下看窗外的景儿,已有晨起的鸟儿叽叽叫了起来,那声音又欢快又懒怠。
    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这府里绿树荫荫,房屋若隐若现的藏在灌木里,一簇簇的下人仆妇规规矩矩的在草木屋舍间穿梭,忙碌安静有序,扬州虽说潮冷,可这二层的卧室却是温暖干爽。
    她又往近处看,见有一面熟的小厮被人引着,往月梢院来了,她认得那是刘钰心腹,只不记得叫什么了,前几日没见过他,该是刚刚从东京来的,又见,常胜一身睡态的迎上了他。
    若芯心里一激灵,忽就想起昨天刘钰同她说的,派人去东京探查她的话,再看那小厮手里拿着包袱,显是才刚下的马车,她蹭的站起来,后背冒出一股凉意,风吹进来叫她打了个哆嗦。
    若芯顾不得凉,急急忙忙下了楼,两手交握在堂屋里打转,好一会儿,才听见外头有婆子轻声喊:“莲心姑娘起了么?”
    莲心睡眼惺忪的从西暖阁出来,见若芯在,愣了楞。
    若芯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莲心便没吱声,只问外头:“什么事?”
    外头的婆子道:“爷的小厮来说,问爷起来了么?要进来回事。”
    莲心回头看向若芯,若芯小声嘱咐她:“让他慢慢的进来,说二爷醒了,我在睡,别吵着。”
    莲心会意,亲自去外头带了常胜进来。
    常胜进门,见屋里头哪是二爷,若芯姑娘正坐在上手等着他,他身子一滞,瞪了莲心一眼,方才这死丫头明明说若芯姑娘在睡,他才放心的进来,难道听错了,左看右看,想出去又不敢。
    若芯:“二爷还在睡,可是有什么事?”
    常胜想了想,说:“外头有位周大爷,是扬州通判周大人的公子,说要宴请二爷。”
    若芯点头:“嗯,可还有旁的事,还是有事要单独回二爷,不便说与我的。”
    她怕刘钰在楼上醒了,便没同这小厮客气,直接挑明了。
    “瞧姑娘说的,没别的事了,小的就不扰姑娘了,先出去了。”
    说完就要往外走。
    若芯扯出一丝笑来,叫住他:“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常胜见若芯不肯放他,心里明白大半,忙跪下,求道:“姑娘,姑娘你饶了奴才吧。”
    这般讨饶,更坐实了那要回的事。
    若芯想了想,道:“我知道,我出身低,在这府里本没什么体面,你瞧不上我,我不怪你,可二爷看重阿元却是无人不知,你是你爷跟前第一聪明人,今儿把你叫进来,不用多说你也知道我想如何。”
    常胜一惊:“姑娘,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我......”
    若芯见他支支吾吾的不肯,便又说了些狠话吓他:“若你二爷为了东京的哪件事再当众打我一巴掌,我虽做小伏低不愿惹是生非,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会恼的,到那时,想找人算账了,你觉得我是会找二爷,还是找旁人。”
    说完,从头上拔下个簪子,递给莲心,莲心忙将簪子塞到常胜手里,又唬道:“常六爷想清楚了,我们姑娘可记仇,别二爷那儿没讨着好,倒把自己搭姑娘手里。”
    常胜捧着簪子,只觉烫手,知道若芯姑娘想叫他瞒下那私下里传信的事,可他怎么敢,敢在二爷跟前耍滑头,他脑子反应快,一头磕下去,为难道:“姑娘,姑娘还不如现发落我的好,那二爷是什么人,我不想活了,才敢在他跟前闹鬼,之前有坏规矩的,被二爷打的一个月没下来床,奴才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撞上这差事,夹在姑娘和二爷中间,横竖都做不了人,姑娘可怜我,若非得选,姑娘心善,我甘愿被姑娘发落。”
    那常胜想的清楚,若芯能发落他什么,左不过在刘钰跟前嚼扯几句,吹两句枕边风罢了,可他早听人说过,这姑娘心软,这些日子处下来,更是不怕她。
    若芯没想到常胜这么惧怕刘钰,见他嚷起来,忙往楼上撇了撇,喝道:“你想清楚了再嚷嚷,你只往轻了回两句,你爷回头忘了这事,就揭过去了。”
    她原想凭着她在刘钰跟前体面,唬住这小厮帮她,没想到刘钰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是她能对付的,这会子慌的,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要挟他了。
    常胜叹道:“哎哟,我说姑娘,姑娘你可别存这样的心思了,奴才,奴才跟了爷多少年了,主子什么性儿,奴才还有不知道的,这事若换了旁人,小的跟爷含糊两句,许没两天就揭过去了,可姑娘你,你是爷心头上的人啊,这事不可能说揭过就揭过的,我求求姑娘了,我给姑娘磕头,求姑娘可怜我。”
    若芯听罢,身子又开始发凉,她挣扎道:“你,你也晓得我是你爷心里头的人,既如此,却还是不肯么?”
    常胜又哭求:“姑娘,姑娘,奴才实在不敢啊,求求姑娘可怜我。”
    说着竟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只没磕实。
    若芯气道:“你别磕了,那你告诉我,东京来的人都说什么了?”
    常胜不语。
    二人对峙间,楼上传来声音。
    “若芯。”
    刘钰睡醒了在唤她,若芯只得叫常胜出去:“你先下去。”
    常胜见终于肯放他,连滚带爬的就要跑出去,刚到门口,却窜了回来,跪到若芯身边小声道:“姑娘,除了那络子还有信,还有晴姑娘跟他相公,还有小齐太医,还有紫嫣。”
    他说的极快,说完便如脱笼的兔子,又窜了出去,若芯好些没听清,却不得细问,起身上了楼。
    刘钰已在床上坐起来,见若芯一脸茫然的走上来,问道:“你怎么了,一大早的这是什么模样儿,是嫌爷昨儿晚上折腾你了。”
    若芯对他挤出一丝笑:“没。”
    去箱笼处,拿了刘钰的家常衣裳给他穿。
    刘钰却道:“怎么穿这身,一会儿还得见客呢,换来换去的多麻烦,这流水的酒只怕要吃到初七去了,昨儿殿下传信儿来,嘱咐我在扬州办事,办完了才能打点着回东京去。”
    若芯听罢,又拿着那家常衣裳往箱笼处走,去换刘钰见客的衣裳来。
    刘钰见她不对,拉住她问:“你到底怎么了?想孩子了?”
    若芯摇摇头,思索着问他:“爷吃完早饭就要出门了么?”
    “怎么,有事?”
    她又摇头:“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身边就莲心一个,同那丫头也没什么话说,想出门走走,二爷必不许的,所以,所以想叫爷多陪陪我。”
    她说的艰难,刘钰却愣住了:“哟,奇了,这话竟从你嘴里说了出来,在东京时,你整日里伺候那些药材,要不就抱着本破书又看又写的,比爷还忙,怎么出门在外倒缠上爷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若芯低头不语。
    刘钰为难道:“我也想陪你, 恨不得日日陪着你,可你瞧,眼下这么多事,不办又不成, 要不, 爷让人送你去康府, 你走走亲戚串串门,同那些个奶奶姑娘们聊天解闷。”
    他依稀记得, 若芯同康府的几个女眷聊得不错。
    若芯却白他一眼:“亏爷想的出来, 丢镯子的事惹得他们府上不痛快,多少人恨我的,我还去那儿招人烦。”
    刘钰笑了笑:“那你说,怎么办, 我办事总不能带上你吧。”
    若芯做思索状,同他说:“我跟二爷讨常胜吧,让他带我出去转转, 我只在马车上隔着帘子往外看看就回。”
    刘钰瞪她:“不行, 你可真敢说, 竟想使唤爷的人, 眼前好多事等着他去办, 给你使了,爷少了只手,外头的事还不耽误到明年。”
    若芯听完,顿时变了脸, 将那家常衣裳往桌上一扔, 使性子不说话。
    刘钰上前搂住她, 哄道:“是不是昨儿那扬州瘦马惹了你, 你不喜欢爷招了她们来,你昨儿晚上说的话,爷可还记着呢,酸的很。”
    若芯脸色又是一变,依旧不理他。
    见她不语,刘钰心里愈发得意,他想,若芯心里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从昨天撞见他喝花酒起,就使性子使到现在,又想起前天这女人掐他时的样子,她终于不总在他面前端着了,也会同他撒娇耍横,使气撒泼,这才是女子面对心爱男子该有的样子,此时见她这般用心叫他留下,倒不好泼她冷水,便就应了她:“难得你扮狐狸精,爷陪着你,如何?”
    若芯一脸吃惊的抬头瞧他,没想到他真的应了。
    刘钰逗她:“想叫爷怎么陪你,要不咱们再去床上睡一会。”
    说完就要去抱她。
    若芯推开他,恼的夹了他一眼。
    待二人用完早饭,若芯才慢吞吞的说:“要不去园子里逛逛吧,那里景色不错,昨儿只略略的转了转。”
    刘钰却看着她直想笑,这女的刚还说要小厮带她去外头逛,这会子又说要去逛园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藏着小心思,可他心里头发暖,不愿说破了她,只点点头,带她去了园子。
    二人到了园门口,有园子的管事迎上来:“禀二爷,三爷在怡红院宴客呢,不过太太已经嘱咐过了,如今府里住上了人,让下人们伺候主子宴客的时候小心些。”
    刘钰:“知道了,你们都仔细着。”
    管事的告退下去。
    若芯问:“怡红院就是昨儿我在山上往下看时,那个宴客的院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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