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真没有啊。”
    谢知寒颔首。
    黎翡点了点头,道:“那就把他带回无妄殿吧,也有人替你分担,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要把小凤凰从烛龙的怀里捞起来,还没碰到对方,就被扯住了袖子,谢知寒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清冷、带着一点恼意地道:“他都要死了!”
    谢知寒说完这句话,就感觉黎翡的距离忽然贴近,她热烫的吐息滑过肌肤,让人心脏突突狂跳。他听到黎九如笑意盈盈地说:“我就喜欢把人往死里折腾,你不是知道吗?”
    谢道长胸腔里的跳动声猛地停了一刹,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别祸害别人了。”
    她的手指绕过去,没入谢知寒漆黑的长发间。她的唇停留在他额头的道印上,轻柔地摩挲了片刻,然后顺着鼻梁下滑,在他的唇瓣上咬出一道齿痕,声音像是一道沸热的泉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侄:就算是强煎也只许一夫一妻!!!小师叔,你看我多向着你呢!你说句话啊小师叔!
    谢道长:……
    第22章 前辈
    三日后,四象宫。
    “除了北冥镇魂珠之外,他确实也不剩什么东西可以留下了。”
    黎翡的目光扫过妖界所留存的剑尊遗物,她的手指一点点地抚摸过那些尘封了三千年的物件,那带着一丝冰凉的熟悉温度,仿佛就在昨日。
    没有其他的遗物能够影响到谢知寒。她将一串道珠拿起来——这是一串平平无奇地木制道珠,这其实就是很普通的木头,是无念当初用身体给她养剑的时候,用没有剑鞘的却邪剑削出来的。
    他将这些木头做得珠子串在了一起,盘绕在手腕上,随着太阴之体的熏沐,连普普通通的朽木,也化作了世人欲珍藏的宝物。
    黎翡将这串珠子在手上盘了盘,然后拉过谢知寒的手,像是装扮一个宠物似的给他戴上。
    他的手指握紧了一下,手背上凸显出清晰的骨骼线条,在道珠一串串覆盖上肌肤时,忽而又沉默无力地松开,转过了头。
    黎九如知道他不喜欢,但她不在乎。
    “这些东西都是在什么时候被妖界拿到的?”她问。
    在两人身侧,烛龙用力捅了捅勉强能从床上爬起来的凤凰妖王。小凤凰重伤初愈,险些被她杵出一口血,转头狠狠地瞪了烛龙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答道:“剑尊阁下羽化之后,修真界为了继承他的衣钵和法宝争论不休,掐了几场架,后来才由蓬莱派定下大局。……这些东西……是这期间一个擅长偷窃的山妖送到四象宫的。”
    黎翡眉峰一挑:“偷的?”
    凤凰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他嗓子眼儿里还弥漫着一股没清干净的血味儿,含糊道:“嗯……”
    “他没有坟冢,你们把他的洞府搬空了,对吧。”黎翡一边说,一边觉得可笑,“盛名在外、誉满天下,就这个下场?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果不是他将你托付给青冥妖尊,你还是一只孵化不出来的凤凰蛋呢。”
    “青冥养父……”凤凰喃喃道,他猛地抬起眼,看向黎翡,“是剑尊把我救下来的吗?我不知道……”
    “是我。”黎翡道。
    他的声音猛然一滞,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摇了摇头,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我不明白这种事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也不相信你杀了那么多人,偏偏救我一个。”
    “我对妖界现今的记载来说,是一个杀神,是吗?”她问。
    她确实是杀神,她的手下有太多逝去的魂灵。这些魂魄磨去了黎九如的活泼和烂漫,她的银甲被斑驳的血染成红色,连同她青涩的善良,全都漫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迹。
    凤凰妖王迟疑未答。
    就在他犹豫的空档,旁边的烛龙旁观得着急上火,就怕惹祸精口出狂言,把女君给惹怒了。她连忙空出一只手,用力地掐了一把凤凰的腰,在耳畔威胁道:“你要是还乱说话,我把你剁了炖汤喝。”
    “你这条没有底线的恶龙。”凤凰恼火地骂了一句,但一想到黎翡之前把他教育得就剩半口气了,就有点头皮发麻。如今形式比人强,他只能半信半疑,略觉耻辱地叫了一声,“九如前辈……义母大人。”
    黎翡笑了一下,指了指谢知寒:“叫前辈。”
    谢道长脊背一凉,感觉凤凰妖王的眼神快把自己撕了,他掩唇轻咳了两声,道:“我年纪还轻,是不是太……”
    “叫兔子前辈。”黎九如兴致勃勃地说。
    谢知寒:“……”
    凤凰:“……”
    连烛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看着小凤凰露出“欺人太甚、倍感羞辱”的表情,刚要调和,就见到兔子前辈转过了身,拉着女君的手掉头就走。
    “怎么啦?我还没给你留面子?我说谢……”黎翡莫名其妙被他拽走,话说到一半,被谢知寒抬手捂住了。
    他捂住了她的唇,又被烫到似的飞快松开,低声道:“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捉弄我。”
    “我没捉弄你啊。”黎翡言之凿凿,很是无辜地说,“我又照顾你的面子,又抬高你的辈分,对你还不够好啊,你是不是有点被宠坏了啊。”
    谢知寒道:“你宠的是我吗?”
    他虽然时常逆来顺受,但有时又固执坚持地让人心惊。谢道长一边说,一边把手腕上的道珠扯下来,放回在黎翡的手上,字句清晰地道:“他是很好,旧日知己、一生挚友、临终死敌,值得让你念念不忘。我……”
    他的话噎住了,像是冲动到一半突然回魂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神情重新冷淡和隐忍下去。
    “你?”黎翡看着他问。
    谢知寒沉默了半晌,道:“我是你的俘虏,你的阶下囚,你的玩具。”
    黎翡点了点头,跟他说:“哦,我的玩具……那让我玩坏你吧,小谢道长。”
    ……
    当天晚上,谢知寒就又被关了起来。
    他的身体融合了镇魂珠之后,变得更加冰凉,也更加能安抚她的精神。而灵气盎然的妖界,也让这种失去自由的感觉变得没那么难熬。
    谢知寒坐在榻边。他缀着铃铛的脚环被嵌扣了一条链子。她总是喜欢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拴着他,不过这次似乎体贴了许多,看来她也清楚,锁着脖颈会磨破他的喉咙。
    跟谢道长一起被关起来的小布偶气得打滚,趴在桌子上叽叽喳喳地控诉:“啊啊啊!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她怎么能这样啊!翻脸不认人!无情!”
    谢知寒没什么动静。他对晋玉平的口无遮拦已经习惯了,表情没什么变化。
    “小师叔,你的命好苦啊。”晋玉平嚷嚷完了,又伤心起来,“要是我没来找你,就不会害你被强迫了,都怪我——”
    “好了。”谢知寒道,“不是你的错。”
    晋玉平伤感不已,碎碎念道:“女魔头,坏女人,一点也不负责……”
    他念叨到一半,就感觉身躯腾空而起,被两根手指拎了起来。小布偶在半空中扑腾着四肢,瞪大眼,看见黎九如那张漂亮美艳、似笑非笑的脸。
    小布偶瞬间没声了,被黎九如捏了捏肚子,垂头丧气地装死。
    黎翡把他扔到一边,将披风脱了,坐到谢知寒身侧,也没开口,而是伸手扳过他的脸颊,说:“张嘴。”
    谢知寒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被她卡着下颔,掰开嘴唇,就像上次被灌符水一样,又灌了一碗泛苦的药。
    他有点呛到,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想向后退缩,但脚被她压住了。
    “什么东西……”谢知寒问。
    “补药。”黎翡说,“我怕你撑不到天亮。”
    他抿了抿唇,偏过头躲避她的视线:“你还在意我的死活?”
    黎翡道:“怎么还记仇啊,我那时是稍微暴躁了一点……这不是把你救活了么。”
    她熄了火,哄不好,干脆覆上去抱他,把谢知寒舒舒服服地搂到怀里,然后伸手去摸他的小腿。
    他的腿上留着秘术的花纹,当两人的身躯靠得太近时,这些花纹会伸展蔓延、变得热乎乎的。黎翡平时没注意,但这个时候,她的手刚摸上去,花纹就像是一下子活了似的,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微微颤动。
    谢知寒向后躲了一下,没躲开,让她的手握住了。
    “等你全都想起来……”她低语道,“就不会再闹这种别扭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跟淬了血的刀锋没什么不同。谢知寒被她拥着,身上被覆盖成一种很浓郁、很锋锐的魔族气息,他说:“那时,你就会杀了我吗?”
    黎翡没有回答。
    她把怀抱里的身躯抱紧、收紧臂弯,像是拥抱自己的情人和爱侣,但她不对谢知寒说一句情话。她那么温柔,在他唇边留下很多蜻蜓点水的吻,可又那么残酷,把他当作拼图的一部分、回忆的碎片,用来拼凑往日的恨。
    谢知寒觉得自己要窒息了。黎翡明明没有暴躁地对待他,没有让他受伤。但她翻涌着热意的魔气比任何时刻都要令人难熬,他一想到黎九如是为了别人而这么做的,就产生一缕难以喘息的痛楚。
    她的手指捧着他的脸,像品尝点心那样,断断续续、缱绻至极地亲他。她解开谢知寒蒙住双眼的绸带,碰到他的眼角、双睫,又重新返回到唇畔,夹杂着一股久别重逢的柔情。
    但他无法接受。
    他宁愿黎九如粗暴地对自己,让他只感觉到强烈的、无法抵消的恨。而不是像这样,仿佛一切都曾经在她和无念之间发生过,她这么冷静、这么有分寸,这么不想伤害自己。
    黎翡的尾巴忍不住滑了过来,尾尖顺着他的腿往上缠。骨尾接触到柔软躯体的时候,那种相贴的满足感令人格外愉悦。
    谢知寒的气息颤抖起来,他被勾起了恐惧感,忍耐和压抑的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突然崩溃。他推开对方,想从黎翡身边逃离,但却被缠着脚踝拉回来,被她死死地扣住了腰身。周围没有光线,但谢知寒的眼眸却在流泪,像是水珠一样淌落下来,没有什么声音。
    连眼泪都像他本人一样,悄无声息的。
    黎翡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沉默了少顷,道:“哭什么?我白天那句话是逗你玩的。”
    “不要……”他没有因为疼痛而哭,“黎九如……把我弄疼一些吧,坏掉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黎姐:还蛮可爱的,要不对他好一点吧。
    谢道长默默擦眼泪。
    黎姐:?我不懂男人,我真的不懂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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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失控
    这里不是魔界, 他没有那么备受压制。
    也正因如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呼吸,滚烫的、灼/热的、天然带着暴烈和野性的气息, 就像是一个狩猎者。连她紧密的拥抱, 都只是麻痹猎物的一种方式。
    谢知寒没有被麻痹, 也没有产生被怜爱的错觉。恰恰相反,他格外清醒。而在无力反抗的时候,这种清醒反而像是蚕□□神的一种毒素, 辛辣又强烈地腐蚀了他。
    黎翡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知寒不回答,他的眼睛闭了起来, 湿润的睫毛黏连在一起。黎翡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角, 指腹触摸到冰凉肌肤下被秘术催生的热度。
    “别以为只要你哭一哭, 我就会停下来。”她说,“这招不管用了, 谢知寒。”
    谢道长的手指绷紧, 苍白的指骨上透出过度的血色。秘术花纹在他的腿上蠕动, 在跟骨尾相接触时,花纹如蛇一般盘旋起来, 他的身体里冒出香甜的芬芳气息,那是秘术带动的毒素味道。
    要是没有明玉柔进行疏导, 这或许还是两种无关的东西。但自从那个素女道的修士用了些办法之后, 情毒和秘术就无法分开, 只要黎翡刺激秘术,那些沉睡在肌理与骨髓中的瘾,就一同被激活。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哪怕这几乎并非谢知寒的本意。他的心神已经冷却了,却又被这轻微剂量的毒燃烧起来, 就像是食髓知味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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