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按理来说,她生长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家里人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就连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对她和沉时溪都是一视同仁的,从来不存在偏心一说。她看过很多案例,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大都因为亲情的缺失。
    可她没有。
    但忽然记起,自己好像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幸福的。
    是的。
    她曾经痛苦过。
    以前的沉思言,成绩没有那么好,至少没有好到跟沉时溪差不多,小学的时候是班里出了名的差生,不管是哪一门课,很简单的卷子都能考不及格。
    老师经常揪着她的耳朵说:“你看你哥哥怎么就能考得那么好,你怎么就考得那么差。”
    入学成绩,沉时溪比她高出很多,他在一班,而自己只能在五班,班级和学号都是按照入学成绩分的,从一班到五班,从一号到四十号,分数逐渐降低。
    沉思言是五班的三十五号。
    沉时溪是一班的一号。
    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喜欢把他们进行比较,然后得出沉思言过于顽劣的结论,每次都告诉她,要跟你哥哥多学学,那么好的榜样就在身边,怎么不知道学习呢?
    学校喜欢以成绩定好坏。
    所以她是坏的学生。
    在沉时溪戴上三条杠的时候,她连一条杠都没有,父母从来不苛责于她,因为他们眼里根本没有她,只会拍她的肩膀让她努力。
    可她努力什么呢?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为什么要努力,努力了之后要做什么,要努力学习吗?那努力学习之后呢?
    他们都说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的大学。
    那,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赚钱,成为国家的栋梁,为社会作贡献。
    为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她,只觉得她的问题过于愚蠢,不愿意回答,其实他们也回答不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做,也是这样说的,那答案就是这个,格格不入的沉思言,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异类。
    同学们都喜欢跟成绩好的人玩,她没有朋友,只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有时候边上那个调皮的男生想要跟她说两句话,就被班主任喝住,后来,那个男生坐到了讲台边上,而她到了最后面的位置。
    除了成绩不好,沉思言还喜欢思考很多奇怪的问题。
    人为什么存在?人生来要做什么?如果死了又会怎么样?
    连老师都觉得她是个怪小孩,不认真学习,总想着有的没的,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心思不放在学习上。
    可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沉思言没有办法学习。
    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找了沉思言的父母,在办公室里跟他们好好谈了她的问题,当时她就在边上听着,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不敢说话。
    “其实,我建议你们,留一级,以她现在的情况,要跟上二年级,恐怕很难。”班主任直接这样说。
    沉母说:“先让她跟跟看吧,孩子应该也不想留级。”
    “唉,不瞒你说,我觉得我没法教她,她的心思就没在学习上,整天想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上一次,我上课的时候,我说大象会说话是虚构的,她就问为什么大象不能说话,我跟她解释了半天,她还是认为大象能说话。”
    说到这里,班主任颇为头疼地揉太阳穴,“这孩子,我真的没法教。”
    接着,老师又说她的作业情况,总之没有一句是好话,三两句不离“留级”的建议,仿佛她真的是无药可救的孩子。
    沉思言就站在边上,小声地反驳,“可是你也不能证明大象真的不能说话啊,为什么要以人类去看待所有的东西呢?”
    “你看看。”班主任听到这句话,“你说她这个态度,我还怎么教?”
    最后,沉思言没有留级,还是继续读了二年级。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反驳老师的观点呢,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老师说的就是对的呢?
    她是真的觉得大象能够说话啊,只是人们听不懂而已,听不懂,就代表他们不会说话了吗?
    没有人理解她,班里的人甚至拿着这个去笑话她,说她居然还相信童话故事,平时没少拿这个挤兑她。
    “沉思言,你看我这个书包能说话吗?”
    “沉思言,你是不是会跟垃圾桶里的垃圾说话啊?”
    诸如此类,她听了许多,然后开始一遍又一遍怀疑自己,真的是她错了吗,可她回去之后进行反复思考,都无法说服自己他们说的是正确的。真的要接受他们的观点才不会每天被嘲笑吗,她不想被嘲笑,也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想法。
    “沉思言,你哭什么?”沉时溪走进房间就看到她蹲在床边哭。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都要哭肿了,边上的纸巾被她抽得差不多,没剩几张,沉时溪不解,她到底在难受什么?
    “我,我……”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到底为什么会哭呢,沉时溪会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嘲笑她,然后说她是个异类,可是她不想被沉时溪看成异类,只能选择隐瞒和欺骗。
    “考得不好,其他人都嘲笑我。”
    “那你就好好学。”
    “可是……”
    可是他们从来都不说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啊,我怎么学……
    就像1+1=2,但是为什么1+1=2呢,就不可能存在1+1≠2的情况吗?她不明白,所以不敢写答案。
    还有语文,她觉得自己理解的跟标准答案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想不到答案是那个,这让她怎么写呢?
    沉时溪叹气,“我教你。”
    在那之后,沉时溪就承担起教她所有科目的责任,但是不允许她问为什么,只是让她接受自己的观点,一旦沉思言问了,沉时溪就说她以后就懂了。
    以后?
    多久以后?
    她和沉时溪不是一样大吗,为什么他理解了,自己就是不能理解?
    是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东西,她就是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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