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狗日的赵军,咋来的这么快?”
    幸好周向南早就知道他是啥狗德行的人,刚到家,就提溜着篓子躲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周文提着一个篮子,往门口瞅了瞅,这才往山那边跑。
    躲在玉米秆垛里的赵军他们,连忙跟在了她后面。
    赵军就知道,这家人准知道周向南躲哪去了,这下要让他们给逮着了吧。
    可谁知道,周文提着篮子,走到半道又拐弯了,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回去。
    “蛋儿,回来吃饭了。”
    消失了一天的周向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倚靠在大门口的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瞅着跟过来的赵军他们。
    “大队长,你们跟在我闺女后面想干啥?是不是想学那拐子,拐卖我闺女?”
    “周向南,你老实交代,你今个去哪了,把泥鳅交出来。”
    赵军身边的张满仓,狗仗人势,跟着赵军没少干缺德事。
    “啥泥鳅?我能去哪,当然是在我们自个家里啊,难不成往后我出去拉个屎,都要和你们打个报告?”
    周向南呲着牙,挑衅的看着赵军这个双水村的大队长。
    “向南,你没有拿集体的东西就成,我们也就是随嘴问一问。
    那你歇着吧,歇好了就去上工。”
    赵军拦下了身边还要继续追问的俩人,带着人走了。
    “呸,厉害啥啊,不就是个大队长吗?”
    周向南吐掉了嘴里的草,冲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拎着猫蛋的衣领子,把她拎回了家。
    “累不累?你说你咋这么机灵,还真把那仨蠢货给骗过去了。”
    “不累,二叔,你快放我下来。”
    周文脸微红,她已经是大人了。
    她在半空中蹬着小腿,想下地。
    “还叫我二叔,快叫声爹,叫爹,就放你下来。”
    “爹,爹……”
    周文急切的喊着爹,周向南听着摇了摇头,
    “不行,你以前喊周向北就是爹,我可不要用他用过的,你叫个新的,往后叫我二爹,叫你婶子二娘。”
    “二爹,二爹!!!”
    “好蛋儿,二爹的好蛋儿。”
    周向南这才放过周文,周文一溜烟的跑到堂屋气喘吁吁的坐下。
    “你说你咋这么欠……”
    刘小娥拍了周向南一下,掏出手绢给猫蛋擦着头上的汗。
    “怕不怕?”
    当时是刘小娥要去的,猫蛋非说她去,王翠芬拗不过她。
    “不怕。”
    周文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真不愧是我周老抠的孙女,来,吃个鸡蛋,咱周家的人就没有那怂的。”
    周老抠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了周文,脸上笑的褶子都皱起来了,他养大的孙女,就是不一般,要是让那个白眼狼养的那个闺女去,恐怕腿肚子抖的都走不成道。
    “你们不知道,那个赵军太不是个东西了,跑到了人黑五家里,不对,赵礼家里,一顿乱翻,乱砸,没找到泥鳅,还把赵礼给打了一顿。”
    周向南把泥鳅在山上藏好,回来的时候,打村尾那过,赵军他们刚走,赵礼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的那个疯娘一个劲的在哭。
    这赵军按理说和赵礼还是同宗的堂兄弟哪,当初赵礼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对赵军的爹,也就是赵德厚这个侄子不错,逢年过节的都给钱和东西。
    赵德厚爹娘走的早,打两岁起就是赵礼爷爷那个老地主收留的他,给他饭吃,把他养大,虽说和亲儿子吃的不一样,可到底还是比帮佣的好。
    那些饭菜在平常人家,已经算是顶破天的好了。
    可以说,老地主算是对这个隔了好远,都不咋亲的便宜侄子,仁至义尽了,当初还让他上学,可他说啥不愿意上,老地主后面想让他去学点东西,以后在铺子里当个二掌柜啥的。
    可一夕之间,全变了。
    这个赵德厚后来成为了斗老地主最狠,最积极的人。
    老地主没熬过去死了,赵礼的爹,经过那件事后,就变的一天比一天不好,熬了几年,还是没撑下去。
    不过自打老地主,少地主死后,赵德厚就对少地主留下的孩子,赵礼,以及赵礼的娘,孤儿寡母的,也算照顾,更不让村子里的人欺负他们娘俩。
    可村子里的人依旧变着法欺负他们,欺负的最狠的就数赵德厚的儿子赵军。
    听说赵德厚因为这事,没少拿棍子教训自己的儿子赵军。
    偶尔过年,赵德厚会提着一点肉,或者粮食啥的,送到赵礼那个侄子哪。
    “哎,赵家父子,往后是要遭报应的。”
    周老抠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就觉得愧疚的慌,他很想去揭发赵德厚,可有啥用?就凭他一张嘴?说不定刚张嘴,就会被人扣一顶大帽子。
    他没啥,可他还有这一家子哪。
    到时候把这事再拎出来说,那对孤儿寡母的日子更不好过。
    周文觉得她爷肯定知道点啥……
    第二天,
    刘小娥正在院子里喂鸡。
    隔壁齐婶子的孙女张铜花背着一篓子猪草,怯怯的站在门口,
    “婶子,这是我打的猪草,给你。”
    张铜花把身上的篓子摘下来,放在了刘小娥面前,低着头,局促的搅着手。
    “铜花,你给我猪草干啥?”
    这种稀罕事,倒是头一次,刘小娥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我见恁家猪草没有打,顺手给你们打了一筐,这样婶子就不用再去打猪草了。
    我往后都能给婶子你打猪草,我可能干了。”
    “没事,你把猪草拿回家喂你家猪吧,我家的猪草都是你叔去打的。”
    刘小娥看出了她在讨好自己,可她不知道她为啥这样做。
    张铜花脸色一白,
    “婶子,要不,我帮你洗衣裳吧?我洗的衣裳可干净了。”
    “你是不是有事啊?”
    刘小娥见她比猫蛋大了好几岁,平常也不和她家猫蛋在一块玩,这突然上门说帮她割猪草又要帮她洗衣裳的,她觉得纳闷的很。
    “没事,我就是喜欢婶子……想帮婶子干点活。”
    张铜花第一次说这种赤裸裸示好的话,神色扭捏的很,紧张的身子一直绷着。
    “老二媳妇,你快过来……”
    屋里突然传来婆婆王翠芬焦急的叫声,刘小娥连忙放下手中的鸡食,快步走了进去。
    “猫蛋,你再把刚刚你说的那个梦,和你二娘说一遍。”
    第44章
    周文透过窗户,直到亲眼看到隔壁的张铜花离开后,这才下床关上了门,把来年春天要发大水的事给又说了一遍。
    “这娃,该不会是被啥脏东西给缠上了吧?好端端的怎么做这种不吉利的梦啊。”
    王翠芬下意识就是怀疑孙女猫蛋被水鬼缠上了,今天刚起来,就和她说了发大水,她们全淹死的梦。
    “可能是昨个吓着了,没事没事。”
    刘小娥也没把猫蛋的话当真,不过这种不吉利的梦做着确实不好,她还嘱咐猫蛋这几天别去水边上。
    可后面连续半个月,猫蛋每天早上醒来都说一遍,王翠芬和周老抠他们不得不上心了。
    “我记得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我才一两岁,老家发大水,恁太爷用扁担挑着我,逃难逃到了这,要不是恁太爷瞅苗头不对,赶紧带着我跑了,说不定,我和恁太爷早死了。”
    这都是周老抠长大后,听他爹说的,他爹挑着扁担,白天赶路,晚上也赶路,不敢停歇,扁担一头装着他,一头装着吃的窝窝头。
    硬是把他从西北,挑到了这西南,路上鞋子都磨破了两双,后面干脆就光着脚,听他爹说,到地方后,他爹的那双脚,已经没法看了。
    “爷,我太爷咋看出苗头的?”
    周文听的入迷了,有些好奇。
    “咋看出苗头的?那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不停歇,我们住的乡沟沟里,大沟小沟都是水。
    恁太爷在镇上给裕丰大酒楼当大师傅,见多识广,见这雨下的不对劲,连夜把家里的粮食都给蒸成了馍馍,挑着我出去的时候,外面的水已经淌的屋里到处都是了。
    走到外面,水更是没了脚面了,你太爷越走,那水越深,听他说,最深的时候,到他小腿上面,没跑出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淹死了。
    刚开始都以为那雨下的只是大点,没事,可谁能想到,等水深的时候,他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每次他爹给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一脸唏嘘和庆幸,庆幸当时跑得快。
    这种天灾都不好说,周太爷当时带着儿子逃难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笑话他胆小,可就是因为他的胆小,才让他和他儿子与阴曹地府擦肩而过。
    那些年,周太爷教周老抠最多的东西,就是让他学会胆小,胆小没啥坏处,关键时候能保命。
    周老抠见孙女半个月来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们村子发大水,他们都淹死了,周老抠认为这肯定是他爹显灵了,专门给孙女托梦,告诉他们,让他们赶快逃命的。
    晚上的时候,王翠芬周老抠他们提着篮子,篮子里蒸的白面馍,还有刘盼娣送的咸鱼,张美娟她们送的点心,都被规规矩矩的摆在了周老太爷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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