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谷子不脱壳吗?”
    真不知道这个王师傅从哪找到的这种谷子,和粮食站那些白花花的大米不一样,她甚至没见过。
    “不脱不脱,脱了就不是木棉糕了。”
    这个带壳的粘谷子是王翠芬费了老鼻子劲才找到的,附近村子都没有,最后在一个老大姐家里找到了,说是逃难的人,用一碗这个粘谷子和她换了仨窝窝头。
    等木棉糕蒸好后,程素尝了一口,脸色顿时皱巴了起来,带着那包糕,死马当活马医的拿到医院她公公的病床前。
    这算啥糕啊,就是一个染了颜色的杂粮馍馍罢了。
    “爹,你快尝尝,看是不是你想吃的木棉糕。”
    程素打开了布包,露出了里面还热腾腾的木棉糕。
    原本意识有点不清醒的老爷子,立马睁开了眼,被胡厂长搀扶着坐了起来,用颤巍巍的手指着那几个糕,
    “就……就是它,这就是木棉糕,这味……”
    老爷子一闻到这味,不用尝就知道是它。
    “爹啊,那您快吃。”
    胡处长擦了擦脸上的泪,把媳妇拿过来的木棉糕递给了他这快要走的爹。
    老爷子接了过来,就往嘴边塞,啃了一口,忍不住红了眼,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
    “那胡老爷子,吃的是啥木棉糕啊,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念想而已,人走了走了,就想到以前年轻时候的事,年轻时候的人。”
    王翠芬吃不惯这木棉糕,刚刚蒸的那一锅,忘记都让人家拿走了。
    猫蛋坐在板凳上,啃着手里的半块糕,这木棉糕,绿油油的,掰开里面啥颜色都有,黏糊糊的,口感绵,带着微甜,有些拉嗓子。
    周老抠他们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尝了尝老爷子要吃的木棉糕,他们还没吃过啥木棉糕哪。
    用周老二的话来说,这木棉糕就比窝窝头强点。
    胡处长的爹啥好点心没吃过,到如今好惦记这一口,有点让人唏嘘。
    几天后,程素俩口子拎着东西来了周家。
    “王师傅,你让我爹在临走前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木棉糕,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要说啥好了,这次真是要感谢你。”
    胡处长说着,还正式的给王翠芬鞠了一躬。
    要是让他爹带着遗憾走,他这后半辈子想起来都会愧疚难受。
    “胡同志,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王翠芬连忙把人给拉了起来,
    “不就顺手做了老人家想吃的几块糕吗,这值当的啥。”
    胡处长都听他媳妇说了,这个王师傅为了做这几块糕,跑了好几个地方,回来的时候,脚上沾的都是泥巴。
    “王师傅……”
    “胡同志,啥话也甭说了,真就是顺手的事。”
    胡处长心里说不出的感激,王师傅,帮了他们家的大忙。
    “王师傅,我在咱城医院里当医生,往后你们要是有啥事,能去那找我,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胡处长两口子临走的时候,程素和王翠芬说。
    程素这个人平时有些清高,这种话,她还是头一次说。
    王师傅的木棉糕,让她公公没有遗憾的走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比啥都好。
    要是早知道王师傅会做木棉糕,应该早来找她的,这样就不用瞎耽误功夫了。
    两口子带来的东西,王翠芬说啥也不要,是两口子非要留下的,说是谢礼。
    周老二下午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的桌子上摆着一些东西。
    其中最打眼的是一瓶茅台酒,还有几块布啥的,剩下的都是些寻常的糕点。
    要是都送好东西,这反而有点想和王翠芬他们撇清的意思,这送的有好的有一般的,也不会让人多想。
    这个时候的茅台酒,三块六一斤,胡处长两口子送的这一瓶,估计要值个七八块,八九块。
    “那是好酒,留着过年你们爷俩再喝。”
    刚刚王翠芬正在和孙女讲胡老爷子的事,这个胡老爷子之所以想吃木棉糕,就因为胡处长早死的娘给他做过一次。
    俩人那时候互相喜欢,可家里不同意,俩人就私奔了,在外面日子过的艰难,胡老爷子的媳妇给他做了一次木棉糕后,就病死了。
    撇下个儿子,也就是胡处长,胡老爷子没有再娶,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儿子。
    那个木棉糕,对于胡老爷子来说,不仅仅是糕点。
    “要说那个程大夫也是孝顺,胡老爷子临走的时候,还交代儿子好好对人家。”
    这是胡处长两口子在这说的,胡老爷子把程大夫当成了亲闺女,程大夫把他当成了亲爹。
    要是关系没到这一步,她一个当儿媳的咋会到处找会做木棉糕的人啊。
    猫蛋听的都入迷了,被隔壁的吵架声拉回了思绪。
    “这隔壁家,咋三天两头的吵啊?”
    王翠芬忍不住和孙女一块出来看了看,两口子也不知道是为啥,最近吵架和喝水一样寻常。
    “孙治文,你个王八蛋。
    我是把家里的钱借给我老姑了,哪又咋样?我和她是亲戚,他是我的亲老姑,都张口了,我借她点,咋了?”
    “你那是借一点吗?
    你他娘的借了整整三千块钱,你没有和我商量一下,就把折子上的钱给她。”
    孙治文气的一脚踢飞了家里的板凳,板凳摔在墙上,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三千块钱里面有两千五百块是他爹娘给他的,那是他们攒了好多年的积蓄,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把攒的钱全给了他这个儿子。
    剩下的那五百块,有大多也是他攒的。
    她借给旁人钱,为啥不和他说一声,要不是他想买辆自行车,找她要存折,她吞吞吐吐一个劲的不给他,他也发现不了。
    “咱的钱,放在折子上又不花,我没和你说,不是怕你不愿意吗,你这个人啥样,我还能不知道吗?
    我老姑家想买个大彩电,需要三千多好像,她家的钱不够,都和我张嘴了。”
    亲戚间能帮就帮,更何况她小时候,她老姑对她不赖。
    “啥咱的钱,那里面有两千九百块钱是我的,你凭啥把我的钱借出去?
    她家买大彩电?她家买彩电钱不够,关你啥事,一个大彩电三千多,朝你就借了三千……没钱买啥大彩电。”
    孙治文被气的脑门青筋直跳,合着用他家的钱去买大彩电。
    “啥你的钱?孙治文,你现在和我算这么清楚,你是想干啥?那里面也有我挣的工资啊……”
    张大姐又气又委屈,她上了这么多年的班,咋可能就存下了一百块钱。
    孙治文回屋拿了一个小本本出来,上面记的清清楚楚,几月几号,张大姐发了多少工资,又支出多少钱。
    “你自己好好瞅瞅,这些年,你把钱借给这个,借给那个,这都算在了你工资里,家里的开销,咱俩平摊,我也不让弄多摊,你这些年,就攒下来,九十一块三毛二。”
    他把自己记得本本扔在了张大姐的身上,像这种本本,他屋里还有一筐子,都是这些年记下的。
    “孙治文,你啥意思?”
    他竟然记的还有账,张大姐有些不敢置信。
    “我啥意思?你去把钱给我要回来,除掉你的九十一块三毛二,你把属于我的,二千九百零八块六毛八给我要回来。
    你自己的钱你爱借给谁就借给谁,但我的你不能动。”
    孙治文受够了她,他自认为他自个的脾气够好了。
    平时她愿意把钱借给谁,就借给谁,他不是没有说过,一说对方就理直气壮的说往外借的反正是她的钱,他管不着。
    “孙治文,你真是长能耐了,行,我把钱去给你要回来,你后半辈子就和你的钱在一块过吧。”
    张大姐用离婚威胁他,她老姑好不容易找到了门路,不用花票证,就能买到大彩电,这机会多难得,她帮她一把咋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孙治文和她扯证这么多年,压根就没有把她那边的亲戚当一回事。
    张大姐说完话,不解气,随手拿过一个陶瓷碗,朝孙治文砸了过去,孙治文没来得及躲,脑门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在堂屋门口正哇哇大哭的孙小武,见到他爸脸上都是血,吓的连哭都不敢哭了。
    张大姐也吓傻了,怔怔的站在原地。
    孙治文用地上的毛巾捂住了头上的伤,一言不发。
    “你滚,你滚,你把我爸的钱借给旁人,还打我爸,你不是我妈……”
    孙小武捡起地上的洗脸盆,朝张大姐砸了过去。
    孙家一片狼藉,地上是两口子吵架踢翻,砸碎的各种东西。
    “小武,妈不是故意的……”
    张大姐有些慌了,看着儿子仇视她的眼神,她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打她从娘家回来,肚子里就憋着一股子火,因为孙治文没有去娘家接她回来,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她服软道歉。
    她自个回来后,总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她那天对儿子领回家的猫蛋态度不好,猫蛋走后,孙小武都不愿意搭理她了。
    可她还火上浇油,勒令儿子往后不准和隔壁家的孙女在一块玩,她家里的人都不咋好,她还记着要饭的那件事。
    人家要饭的敲开了隔壁家的门,那个小姑娘的爷一点东西都不愿意施舍给人家要饭的。
    要饭的多可怜啊,当爷的这样,那个小姑娘肯定心地也不咋好。
    孙小武不愿意听她的,好多天都没和她说话,还不愿意吃她做的饭,她就拿着自己蒸的馍硬塞到儿子嘴里。
    巷子里有好几家人都出来看了,汪虹跟着刘大娘也出来了,凑到了猫蛋身边。
    站在孙家门口的人议论纷纷,王翠芬和刘大娘她们说着,要不要进去劝劝架。
    从里面传出吵架声和孙小武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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