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赫舍里氏顿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乱成一锅粥,又是掐人中,又是要传召御医,还有人制住了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
    清凉斋。
    小赫舍里氏幽幽转醒,身边不是经常陪伴她的侍女大妞,而是另外一个侍女福妞,福妞眼睛红红的,她问:“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到底怎么了,大妞哪去了?”
    福妞抹着眼泪摇头,“娘娘,御医说您小产了,大妞姐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小赫舍里氏脑袋就像炸开了,只有“小产”两个字在耳边回荡,她尖叫一声,“我要见皇上,是佟妃要害我,是她的狗咬了我!”
    御医在外间回皇上的话,“娘娘此次怀孕月份太浅,胎儿根基不稳,故而受了惊吓,极易小产,如今胎儿已然无法保住。”
    里屋的小赫舍里氏仍在大哭大闹,“皇上,佟妃的狗咬我,我才会吓得掉到湖里!”
    御医伺机告退,“臣下去给娘娘开药方。”
    玄烨颔首。
    御医慢慢地退了出去,他的后背吓出一身冷汗。皇上的后宫向来平静,这种后妃间的争宠陷害把戏已经好些年没发生过了,而今却让他给碰上了,真不是什么好事,少看少听,不知道为妙。
    玄烨沉着脸,抬步进入里间。
    见皇上过来,小赫舍里氏不再大哭大闹,而是哀哀地哭,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滑落,“妾从来没有得罪过佟妃,谁知她竟心思如此歹毒,想要残害妾,皇上您一定要为妾和妾肚子里的孩子做主啊。”
    “够了,你之所以小产全都是因为你任性妄为之过,”玄烨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所有的事情朕已经审理清楚了,那只狗并没有咬你,是你自己拿着树枝敲打小狗,得意忘形之下才掉到湖里,事到如今,还在攀扯别人!”
    小赫舍里氏怔住了,继而大哭,“若是没有那只畜生,我也不会掉到湖里,说来说去都是那只畜生的错,佟妃是那只畜生的主人,难道她没有一点儿错吗?若是我姐姐还在,她肯定不愿意看着她的亲妹妹饱受委屈。”
    玄烨看着眼前仍在胡搅蛮缠的小赫舍里氏,再想想记忆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们是亲姐妹,眼前这个女人如何配得上做赫舍里氏的胞妹,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的亲姐姐蒙污。
    皇后纯洁无一丝瑕疵,而这个小赫舍里氏就是她姐姐的污点。玄烨此刻更恨小赫舍里氏败坏皇后的名声。
    待小赫舍里氏说完后,玄烨才冷冷道:“佟妃的狗下午一整日都在德妃的凝春堂,你遇到的那只狗是宜妃的。”
    小赫舍里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皇上,您肯定是偏着佟妃,同样都是皇后的妹妹,您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对我却不肯多给一丝怜惜?”
    “你简直是疯魔了!”玄烨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清凉斋,同时吩咐人锁上清凉斋的大门。
    清凉斋这一出大戏乐盈都看在眼里,真是差点就被牵扯进去了。
    若是别的事情还好说,有时候这种嫔妃怀孕小产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查不明白,在玄烨心里落下了影子,她日后的升职之路就算是完蛋了。
    前世的乐盈喜欢猫,也喜欢狗,但是碍于条件没办法养狗,她所住的小区倒有不少人养狗,狗狗们都是可爱的狗狗,可是主人的素质就因人而异,很多人遛狗干脆就不牵绳,还因此闹出过事儿来,所以乐盈自从养了京巴后,首先就对照看狗的太监培训了一番,第一,遛狗一定要牵绳,别管这个狗再温驯也不能不牵绳;第二,遛狗时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尤其是要离其他嫔妃们远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狗。
    紫檀心有戚戚,“幸好这个园子里不止咱们一家养狗。”
    嫔妃们久居深宫,有几只宠物在身边逗逗趣,也能打发无聊的时光,玄烨送了乐盈一只狗,很快宜妃也养了一只同样的小白狗,十阿哥为了给额娘解闷,也在狗处挑了一只送给养病中的贵妃,是以畅春园这一带共有三条狗。
    小赫舍里氏没搞清楚情况,乱攀扯人,更加加重了玄烨对她的厌恶。
    乐盈现在最担心的事反而是那只无辜的小狗,尽管它没有任何错,可在世人眼里,小赫舍里氏就因为它而小产,畜生的性命贱于微尘,皇上会怎么处置它,它的主人宜妃会不会保下它?
    这次小赫舍里氏事件,小赫舍里氏手欠是一回事,宜妃的人当时没在狗身边看着,也有一定的过错,只有小狗完全是无妄之灾,可偏偏倒霉的就是它。
    次日,玄烨的处罚下来,小赫舍里氏直接被送回皇宫静养;先前给小赫舍里氏诊脉的御医被降为白身,打回原籍;宜妃的那只狗则被退回狗处,乐盈松了一口气。
    她把自己的小京巴抱在怀里,“可惜不能带你回宫了。”
    宫里嫔妃住的地方挤,为了少生事端,乐盈决定回宫时仍旧把它留在畅春园。
    第50章
    回芳墅。
    宜妃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郭贵人被她晃得眼睛晕,“你坐着歇一下吧。”
    “我是倒了什么霉啊,怎么小赫舍里???氏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都牵扯到我,她五行犯冲,专门冲我来了!”
    前一次,小赫舍里氏的小皇子病重,第三次在别人那里截皇上,正好这个别人是宜妃,宜妃跟她又没什么亲戚关系,这胡到底是没让小赫舍里氏截到,谁知当晚上,小阿哥真的就去了;这是第二次了,她的狗好好在外头逛着,小赫舍里氏手欠去招惹狗,她自己没站稳掉进湖了,偏偏四处嚷嚷是狗先咬了她,旁人只会对宫里的事情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谁又在乎真相是什么。
    清清白白的宜妃很苦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郭贵人连忙道:“巧合,这纯粹就是巧合。第一次她来找皇上,是皇上自己决定不去的,你在不在都没影响;至于这一次,皇上也已经查明白了呀,跟咱们无关。”
    宜妃道:“以前看小赫舍里氏觉得她胆子小,脾气古怪,但不是个爱惹事的,这是真被佟妃刺激到了,我这两次都是给佟妃顶锅,我真是欠了佟妃的。”
    你可不就是欠了人家嘛,怂恿博尔济吉特氏捉弄佟妃算不算?郭贵人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劝,
    “这又关佟妃什么事啊,都是她自己闹出来的。”
    佟妃现在可是热灶,再加上她的家世,她怕宜妃想不开去跟佟妃较劲。
    宜妃摆摆手,“我知道好歹,算了,人家帮了我阿玛一次,就当是我还她的人情了。但愿小赫舍里氏从此安分一点,别再闹事了,不然就凭元后留下的那点情谊,也快要被她耗干净了。”
    郭贵人笑道:“只怕已经耗干净了,我让人去打听消息,皇上上午已经让人送她回宫了,都没让她在这里先养养身子再说。”
    对于小赫舍里氏怎么样,宜妃并不关心,只是遗憾道:“可惜了我的小雪儿。”
    小雪儿是她才养的那条狗的名字。
    郭贵人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等过几日风头淡了,你再养一只。”
    “我可不敢再养了,还不嫌事多。”宜妃可不想皇上每次来她这里看到小狗就想起小赫舍里氏的事情。
    宜妃还是不太放心,园子里没那么多规矩,她派太监张启用去一趟清溪书屋,看看皇上是否在,如果皇上在,宜妃便打算自个亲自去面见皇上呈情,她不想因为此事在皇上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启用从清溪书屋回来,回禀宜妃:“皇上不在清溪书屋。”
    宜妃道:“皇上想必是去政事阁与那些朝臣们议事去了。罢了,等晚些时候你再去清溪书屋那边瞧瞧。”
    然而一直到晚上,皇上都没有回到清溪书屋,张启用道:“奴才仿佛隐隐听人说是皇上带着顾太监出了畅春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宜妃挑眉,皇上出了园子,去哪了?
    整个畅春园不止她一个人疑惑皇上去了哪里,到后来连德妃、乐盈都知道了。
    玄烨侍奉皇太后一向恭敬,晨昏定省,从不落下,除非真有事,也会遣人来给太后说一声,这日晚上,太后没有等到皇上来请安,也没有等到皇上派来的人,心里很担心,她老人家大晚上的坐了轿子去清溪书屋看望皇上。
    皇太后驾临,肯定是大事,住在清溪书屋附近的嫔妃们连忙前去服侍她,乐盈跟着德妃一道去了。
    谁知清溪书屋仍旧是无人,皇太后担忧极了,派人找遍整个畅春园,然而都没有找到玄烨。
    她急得失去了稳重,忍不住伸手拍桌子,“皇上这是去哪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真让人担心啊。”
    德妃微笑,“想来是宫里有急事,皇上回了一趟宫也说不定,您呀,就别担心了,这天儿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寿宣春永歇息吧。”
    太后固执道:“我就在这里守着,皇上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她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但是认死理儿,在科尔沁娘家里的时候,听父亲的话,即使知道嫁给皇帝不是一条好路她也认了;嫁到这清宫里后,她就只听太后(孝庄)的,太后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太后临死前叮嘱她,以后凡事都听皇上的;皇上便成了她的主心骨,现在皇上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心中恐慌,只肯待在清溪书屋。
    众人无法,陪着她一起等候。
    玄烨是半夜回到畅春园的,他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清溪书屋,苦笑一声,“这大阵仗,只怕是惊动了太后。”
    顾问行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提醒您,应该提前派个人给太后娘娘说一声。”
    “不怪你。”
    玄烨自知那个时候自己正是愤怒伤心,打马出宫,顾问行等人护着他,哪有功夫记得去向皇太后请安的事情。
    玄烨带着顾问行出现在清溪书屋的门口,皇太后立刻颤巍巍地迎上去,“皇上!”
    “皇额娘,儿子让您担心了。”玄烨半蹲着身子握住皇太后的手。
    皇太后摇摇头,将玄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皇上没事就好。”
    她并不问玄烨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只是问他吃了吗,渴不渴,累不累?
    玄烨笑道:“朕好得很,请皇额娘放心。宫里有急事,朕匆忙回了一趟宫,已经处理妥当,没事了。我送皇额娘回寿宣春永吧。”
    皇太后道:“皇上也累了一整日了,我自己回去吧。”
    玄烨当然不依,非要亲自送她回去,皇太后便不再推辞,母子俩动身去了寿宣春永。
    这对大清国最尊贵的天家母子离开后,荣妃懒洋洋道:“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各自散了吧。”
    宜妃笑着迎上去,“我跟姐姐一路走。”
    荣妃瞥了她一眼,“我们不顺路,你也别跟着我了,我又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况且皇上刚才也说了,他只是有急事回了一趟宫,怎么,你觉得不是么?”
    可能是常被荣妃这么时不时刺一句,宜妃已经免疫了,仍旧笑道:“瞧瞧,我只说了一句,连皇上两个字提都没提,姐姐却说了这么多话,莫非是姐姐自己对皇上的行程有疑问?”
    荣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
    然后就不再理会宜妃,扶了侍女的走率先离开了清溪书屋。
    宜妃无奈对众人道:“荣妃姐姐还是这么爱拒人于千里之外。罢了,我也走了。”
    贵妃养病没过来,其他人位份低也不必过来,在场的嫔妃中,除了荣妃、宜妃这二人,再就是德妃与乐盈了。
    眼见这两人都走了,德妃携了乐盈的手,“我们也走吧。”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此时已是八月初,畅春园水多,夜风吹过,人身上不免感到一阵凉意。
    乐盈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连银河都清晰可见,她指给德妃看,“天河西岸最亮的那颗星星是织女星,东岸那颗很亮的是牛郎星,它的左右各有两颗星星。”
    德妃失笑,果真是赤子天真,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她却像个孩子一样看起了星星,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开朗的心胸,确实给这沉闷的深宫增添了一丝明亮的色彩。
    “看呀!”
    这里没皇帝,没有子女,也不是处处都充满规矩的紫禁城,德妃的心跟着明亮起来了,她想起小时候在家时,夏天一家子人在院子里纳凉,额娘把幼小的她搂在怀里,也曾指着天上的星星教她认。
    “牛郎星在民间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扁担星,你看它们一左一右,是不是像根扁担?”
    她两人索性走到湖边的一处小亭子里看起星星来,紫檀与来喜待在一边等各自的主子。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乐盈打了个喷嚏,德妃摸她的手发凉,再试试额温,竟是有些烫,担心道:“可别是着凉了,咱们快回去吧。”
    乐盈没有尽兴,“我没感觉到不舒服。”
    “等你真觉察到不舒服就晚了,快回去吧,夜深了,你要看星星,咱们明日再来看。”
    她先送乐盈回珠蕊院,叮嘱紫檀给她煮碗姜茶喝,夜里要是不舒服就请御医。
    待德妃离开后,画眉的姜茶也煮好了,乐盈一口气干掉了整碗,真辣嗓子啊,但愿别感冒。
    再一眼西洋钟,已经凌晨了,过了她睡觉的点,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紫檀跟她一个屋,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忙问道:“可是不舒服?”
    乐盈道:“没有,就是睡不着。”
    紫檀索性拿了自己的枕头过来,乐盈朝里面翻身,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两人就像在佟府时一样躺在床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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