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寻身法心诀,又何须偷偷摸摸。”余老听他这样说,脸上仍旧是一片令人生畏的肃然。
    陆云柯讪讪解释:“父亲让我闭门思过,要是被他知道我偷跑出来,一定又要被骂了。”
    余老冷哼一声:“孤身入丹枫林,你本就该骂。”
    陆云柯不敢回嘴,谁让他有错在先。
    从他有记忆起,余老便守在这藏书楼中,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陆云柯向来将余老当做长辈尊敬。
    余老教训他两句,又道:“你要寻什么身法?”
    “……只要能与松溪剑法配合?”陆云柯不太确定地回道,他其实也没有想清楚自己该选什么身法,又没有胆子去问太上葳蕤。
    余老听罢,目光逡巡而过,随即负手向右靠墙的那一排书架走去。他径直在书架上取下一枚玉简,回身掷向陆云柯怀中。
    作为松溪剑派藏书楼的守书人,余老在此看守多年,整个松溪剑派大约都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里所藏的功法典籍。
    “穿风步?”陆云柯将神识探入玉简之中,喃喃道。
    两人对话的声音终于吵醒了靠在墙角小憩的少年,熹微日光透过木窗落在他侧脸上,光影中,空中微尘跃动。
    少年左手握着一卷游记,眼眸微阖,姿态很是安然。
    燕愁余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目光投向落在自己脚边的灵剑。
    片刻后,他眼神一凝,随手放下书卷,将长剑拿起。
    燕愁余将灵力探入玄青色的剑身,原本黯淡的长剑亮起灵光,明灭不定。神识通过灵力引导,一寸寸探知过灵剑结构——他猜得果然不错,这柄剑乃是铸炼失败的残次品。
    若非当日二师父教他炼器时,找来不少残次品让他辨别,燕愁余今日也不会这般轻易肯定这把剑是残次品。
    而区别与其他铸炼失败的灵器,眼前这把灵剑看上去竟如一柄二阶上品灵剑。
    燕愁余握着剑起身,穿过了书架。
    陆云柯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去,少年唇边噙着些微笑意向他看来。
    这是谁?
    陆云柯自幼在松溪剑派长大,门中弟子自然没有几人是他不认识的,面前少年显然不是松溪剑派的弟子。
    他为何会在藏书楼中?
    “他是我家中小辈,外出游历,途经松溪剑派,我便留他住几日。”余老开口道出燕愁余的身份。“他入藏书楼之事,我已求得掌门同意。”
    原是如此,陆云柯拱手道:“在下陆云柯,见过道友。”
    燕愁余握着剑鞘抬手:“这是你的剑?”
    见陆云柯点头,他笑了笑,只道:“为何要用一柄残次品?这对你的修行并无益处。”
    余老闻言,不由皱起了眉,脸上神色更显沉肃。他的目光落在燕愁余手中长剑上,这竟然是一柄残次品?
    他没有怀疑燕愁余的判断,在炼器一道上的造诣,不止他,天下大多修士应当都比不上还是个少年人的燕愁余。
    陆云柯有些赧然:“我还没有攒够灵石换一柄剑……”
    他虽然是掌门之子,但作为掌门的陆佑之从来不打算给自己的儿子什么超出寻常弟子的优待,陆云柯每月都和众师兄弟一样,以内门弟子的身份从宗门领取灵石丹药供于修行。
    燕愁余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而后忽然道:“你若信得过我,便将这柄灵剑交由我修复如何?”
    虽然修复这柄残次品,比直接炼制玄阶法器更麻烦,不过燕愁余难得遇到这样炼制失败却没有崩解的残次品,也想试上一试。
    “啊?!”
    *
    陆云柯正在练剑,但他手中握的却不是灵剑,而是树枝。
    用树枝比起他原来使剑,难度更大。
    要想完整地用出一式松溪剑法,陆云柯就必须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要损伤树枝。否则在灵力冲击下,手中树枝立时就会化为齑粉。
    他现在练的,是经太上葳蕤指点后的松溪剑法第三式。
    因为松溪峰后山的暖泉,太上葳蕤在此留了已有三日,作为交换,她便顺手指点陆云柯几式剑法。
    日光偏斜,躺在树上的太上葳蕤睁开眼,神情淡淡。
    她看了一眼下方一遍又一遍练着剑的陆云柯,天资虽然寻常,却还算勤勉。
    收回目光,少女纤弱的身形在瞬息之间消失在小院之中。
    院墙边枝叶婆娑,像是有风拂过。
    松溪峰后山很是安静,燕愁余取出长剑,随手将凡铁铸就的剑鞘化去,一团铁水便浮在他身周。
    玄青色的剑身灵光黯淡,铸剑的炼器师大约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否则不会一味堆砌材料,炼成一柄残次品。
    灵剑以青金石为主体,青金石锋锐,但往往含大量杂质,炼制之前需炼器师以灵火灼烧祛除。
    说来也巧,燕愁余如今镇压在松溪峰后山的地火正是与青金石相合的南明离火,几乎能将青金石中的杂质完全祛除。
    正是想到这一点,他才会提出为陆云柯修复灵剑。
    要将铸炼失败的残次品修复为原来的品阶,比直接铸炼三阶法器更加艰难,若非正好有南明离火,燕愁余也没有把握能将长剑修复。
    抬手引动灵力,在燕愁余脚下,一道又一道阵纹接连亮起,正是他用来镇压地火的禁制。而他所站的地方,正是禁制中心。
    一道赤红的火焰在他面前亮起,燕愁余将灵剑投入其中,就地坐了下来。
    要重铸灵剑,便要先将剑身中所含杂质祛除。
    玄青色的长剑被火舌吞噬,火焰中隐隐带着几缕黑色煞气。火焰跳动着,似乎想挣脱束缚,却始终突破不了燕愁余布下的禁制。
    云外传来三两声鸟雀啁啾,不闻人声,燕愁余忽而开口,打破了山中平静。
    “道友看了这样久,不知有何指教?”
    足尖轻点,太上葳蕤落在枝头,身若飞絮。
    她并不觉得意外,若是燕愁余不能察觉她的存在,她便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飞霜君了。
    倒是燕愁余见了她,面上闪过惊色。他没想到,自己和太上葳蕤,这么快就会见上第二次。
    太上葳蕤却未感受到他的复杂心情,她自上而下望去,轻易认出了陆云柯的佩剑,怪不得他这两日来只用树枝练剑。
    看着熊熊燃烧的南明离火,太上葳蕤眼神幽深。她认识朱厌时,他便是为南明离火寄生,容貌尽毁,时时受烈焰煎熬之苦。
    太上葳蕤想起了陆云柯,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飞身而起,她的目光与燕愁余交错而过,随后消失在山中。
    见她离开,燕愁余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人。
    第11章
    金乌西沉,燕愁余来的时候,陆云柯正在练剑。
    少年手中握着一截树枝,神情认真,动作如行云流水,便是燕愁余,一时竟也没有从招式中看出破绽。
    他挑了挑眉,立在墙头,一时不急着跳下去。
    燕愁余听说过松溪剑法之名,当年松溪剑派祖师便是凭着一手松溪剑法得以开宗立派,传承至今。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炼气六重的少年手中看到近乎没有破绽的松溪剑法。
    从余老口中,燕愁余也知道了陆云柯的身份,他是松溪剑派现任掌门之子,即便在偏居一隅的松溪剑派之中,他的资质也算不得出众。
    但陆云柯现在用出的剑法,却实在叫人惊叹。
    不过炼气六重的少年,竟然能用出这样的剑法,如何不叫人惊叹。
    直到陆云柯收起回身,燕愁余才从墙头跳下来,陆云柯见是他,不免有些惊讶:“道友,你怎么来了?”
    燕愁余从纳戒中取出已经重铸的灵剑,对他笑道:“我是来将它物归原主的。”
    陆云柯看着燕愁余手中灵剑,下意识道:“这么快吗?!”
    从他将灵剑交给这位道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日吧。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太合适,陆云柯又连忙道:“道友,我不是在怀疑你……”
    燕愁余当然不会同他计较这样的小事,抬手将灵剑递给陆云柯:“你且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陆云柯从他手中接过长剑,只见玄青色的剑身一扫往日黯淡,在天光下光华流转,叫人几乎移不开眼。
    “这……这是三阶灵剑?!”陆云柯仔细端详灵剑片刻,忽然惊慌失措道。
    他全然没想到,燕愁余交还给他的,竟然是三阶下品的灵剑。他本以为,自己的灵剑能修复为寻常二阶法器,哪怕是二阶中品,也已经不错。
    但燕愁余交到他手中的,却是一柄三阶灵剑!
    这可是三阶灵剑!
    陆云柯依依不舍地从灵剑上收回目光,忍痛伸出手,对燕愁余道:“我原来有的,只是一把残次品,不值什么,是道友你将它修复为三阶下品的灵剑,不该给我才是。”
    二阶灵剑价值数百至千余灵石不等,而三阶灵剑往往要数千灵石,陆云柯长到这么大,纳戒里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两三百灵石,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巨款。
    虽然燕愁余是余老的子侄,陆云柯也没有打算理所当然地将这把三阶灵剑据为己有,他出不起三阶灵剑的价钱,就算不舍,还是决定将这柄剑还给燕愁余。
    燕愁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中现出几分意外,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告诉我,你的剑法是同谁学的。”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陆云柯当即回道:“我是同父亲学的松溪剑法,不过这两日,有赖一位前辈指点,才有所进益。”
    “是你门中长辈?”
    “不,是我在丹枫林中遇见的一位前辈。”陆云柯如实答道。
    竟然并非松溪剑派的弟子……
    燕愁余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他看向陆云柯:“那这样一来,我们便两清了。”
    陆云柯涨红了脸,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行……”
    一句话如何能换一柄三阶灵剑。
    “我已有本命剑,此剑于我并无作用,在你手中,它才有出鞘的机会。”
    闻言,陆云柯终于不再推拒,他接过灵剑,拱手对燕愁余道:“道友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这把灵剑!”
    在陆云柯收下灵剑后,燕愁余才又道:“不知道友可否为我引见那位指点你剑法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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