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 是将人找回来,裴家在绛京也不是没有知交故旧, 保不齐其中就有想看将军府笑话的。”徐冲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见裴家的小儿, 但形势如此, 眼下还是得将人找回来。
    “我们先将这裴家小儿找回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是这裴……他叫什么来着?”
    管家连忙道:“裴行昭。”
    “是, 若这裴行昭还有些脑子,自然会乖乖退了这门亲事。”徐冲语气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他若敢不答应, 武威将军府有的是法子整治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人。
    徐夫人听他这么说, 觉得有理,正准备吩咐府中奴仆连夜去寻人, 却被他拦下。夤夜寻人,阵仗实在太大了些,徐裴两家的亲事, 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用徐冲说得太明白,在徐家待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将军放心,天明之后,我立刻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请那位裴家郎君。”
    徐冲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日一早,城西的破庙里便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本来就不大结实的庙门时隔半日,又挨了一脚,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了下来。
    太上葳蕤睁开眼,冷淡地看向闯进破庙中的徐家护卫。
    见了她,脸黝黑的护卫顿时一愣,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在这破败庙宇之中,便如神女化身。
    “大哥,你愣着干什么?”
    身后有人出声,才叫黑脸的青年回过神来,他扫了一眼破庙,目光落在裴行昭身上:“你就是裴行昭?”
    庙中众人,只有裴行昭的年纪与他们要找的人相合。
    看着他腰间佩刀,虎子三人眼中难掩惧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
    裴行昭扶着墙角起身,已经猜到来人身份,冷淡道:“你们想干什么。”
    “奉将军之命,请裴公子过府一叙!”青年说着,伸手向裴行昭抓来。
    他嘴上说是请,手中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虎子虽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从语气里也能觉出他的不怀好意,忍住惧意挡在裴行昭面前。
    青年嗤笑一声,手落在虎子肩上,随手就要将人扔出去。
    一道灵光闪过,飞出去的却不是虎子,而是高大的徐家护卫。
    他砸在枯草堆里,溅起一地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大哥,你没事吧?”其他徐家护卫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青年没有说话,他站起身,原本就黑的脸顿时看上去更黑了。
    真是邪门了,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他还想动手,却被踏进破庙里的管家喝止住。
    头发花白,已然显出老态的徐府管家上前,向太上葳蕤深施一礼:“府中护卫冒犯,还请仙长莫怪。”
    他礼数很是周全,太上葳蕤抬眸,只是一眼,便看出眼前老者已然引气入体。
    虽然他不过炼气修为,但在凡人聚居之地,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
    少女容色出众,身形很是纤弱,徐府护卫实在不明白徐管家怎么会对她如此恭敬。
    仙长……难道眼前少女也是修行仙术的人?
    “你们来意为何。”太上葳蕤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并不大,徐管家却不敢轻忽一个字。
    凭方才那道灵光,他便可以肯定,眼前少女的修为定然远胜自己,或许是来晋国行走的仙门子弟。
    “回仙长,我等是武威将军徐家门下,因裴徐两家有姻亲之盟,如今裴家公子前来绛京,我等奉主人之令,请他去往将军府做客。”徐管家连忙解释道。
    姻亲?太上葳蕤挑了挑眉,却没有深问的意思,她看向裴行昭:“你作何打算。”
    裴行昭抿了抿唇,冷声道:“徐家有请,何敢不从。”
    “不过,他们要同我一起去。”
    他看向手足无措的虎子三人,对徐管家道。
    如果不是虎子把他捡回破庙,又替他当了衣衫请来大夫,他未必还有命站在这里。
    “他们既是裴小郎君的朋友,自该一道前往才是。”徐管家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态度很是有礼。
    前几日,他令人将裴行昭打断了腿扔出武威将军府时,也是这样有礼的态度。
    裴行昭神情更显阴郁。
    徐管家并不在意他如何想自己,转头再看向太上葳蕤:“不知仙长可愿往将军府做客?”
    “不必。”太上葳蕤站起身,鸦青长发垂落,唇色浅淡,眼中是几分漫不经心的凉薄。
    她受小孤山派大恩,对于寻人继承道统之事,自然不能怠慢。裴行昭资质尚可,但如今心性如何,还需再看上一看。
    不过她要做的不止这一件事,不可能时时跟在裴行昭身边。
    裴行昭听她这般说,不觉得意外,他本就不打算借太上葳蕤的势,此时也不会为之失望。
    “不过,我不希望他们在将军府出什么意外。”
    徐管家心中一凛,躬身道:“仙长放心。”
    这位仙长看上去和裴家郎君并不亲近,但却有意护他性命,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
    武威将军府正厅,徐冲夫妇坐在上首,等着裴行昭上门。
    青衣的仆役快步走了进来,在徐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脸色随之骤变。
    “怎么了?”徐夫人见他神情,连忙问道。
    徐冲眉头紧皱,有些忧心忡忡道:“这门亲事,只怕生了变数……”
    “什么?”徐夫人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退婚的事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徐叔说,那裴行昭身边有位修为高深的仙长。”徐冲语气微沉,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轻易用强。
    徐夫人冷哼一声:“仙长又怎么了,元珍也有仙缘,如今进了白鹿书院修行仙法,将来也是人人敬重的仙长!”
    “你可不能误了她的前程!”
    徐冲点了点头,不错,白鹿书院的山长可是晋国国师,堂堂金丹大能,任凭裴行昭身边有什么仙长,又如何及得了国师大人。
    裴家败落多年,而徐家却日渐鼎盛,如今他的女儿更是有了仙缘,但凡那裴家小儿有些自知之明,都该应下退婚之事。
    片刻后,裴行昭跟在徐管家身后,一瘸一拐地踏入正厅,徐冲见此,准备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这腿是怎么回事?
    徐管家一心只考虑太上葳蕤的身份,却忘了把这件事提前告知徐冲。
    “裴家裴行昭,见过二位。”裴行昭淡淡道,并没有躬身行礼的打算。
    徐冲心中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贤侄,你的腿这是……”
    “前日上门拜访,不想贵府护卫将我当做无赖,打断了腿,扔了出去。”裴行昭不疾不徐道,话中带着不容错辨的讥讽之意。
    他知道徐家不会想认这门亲事,裴行昭此行来,本也是为了退婚,拿回祖父当年与徐家交换的信物。
    不想徐夫人听说他是与自己女儿有婚约的裴家子,连见都不愿意见上一面,就命人将他赶出去。
    听了他的话,整个正厅突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徐夫人不想认这门亲事。
    她当然不想认,自己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破落户。裴行昭上门之时孤身一人,连个奴仆都没有带,身上衣料也是富贵人家绝不会用的。
    如此看来,裴家定然是彻底败落了。
    这样的裴家,如何配得上她的女儿。
    徐夫人打定了主意要赖掉这门亲事,干脆吩咐仆役,将这胡说八道的少年打几板子扔出去。
    但她也没有想到,府中仆役见她不喜,下手极重,竟是打断了裴行昭的右腿,又将人丢在街口自生自灭。
    看着裴行昭伤势颇重的右腿,徐冲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在这时候提起退婚的事,描补道:“都是府中护卫放肆,贤侄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裴行昭不为所动,他又不是三岁小儿,当然不会为徐冲这般作态感动。
    徐冲干咳一声,又对管家道:“快去请个大夫来,为裴小郎君看伤!”
    退亲的事,只能容后再议了。
    第49章
    当孤月挂上枝头时, 整座绛京城都为夜色所笼罩,一盏又一盏灯火亮起,城中百姓结伴出游, 嬉笑玩乐,城中喧嚣热闹并不逊于白日。
    人群中, 太上葳蕤着玄色披风,掩住大半张面容,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街上行人众多, 却无人向她投来一瞥。
    以太上葳蕤如今修为, 只要她想, 周围这些身无修为的凡人便不可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市井之间流传, 绛京之中有鬼市,到入夜时分, 鬼市便会大开。
    不止绛京, 天下许多凡人聚居之处, 都开了鬼市, 用来交易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鬼市之中, 凡人修士混杂,三教九流俱有, 黑吃黑的事情从来不少。
    太上葳蕤曾经做过许多年的玄阴刺客,自然对这无处不在的鬼市也知道不少。
    绛京城西, 周遭无人来往, 很是冷清。昏暗的街口挂了一盏灯笼,当中青白的烛火摇曳, 显出几分阴森之意。
    灯笼下,瞎了一只眼的老者揣着手,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 他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声音粗砺嘶哑:“古往人何在。”
    “幽冥事已深(注一)。”太上葳蕤说着,手中扔出一块灵石。
    鬼市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不知口令,便是找到了地方,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原本昏昏欲睡的老者眼中闪过精芒,他接住灵石,起身行礼道:“原来是位道友,失敬失敬,请——”
    他感知不到来人修为,如果不是她用了掩饰修为的法器,那便只能是眼前少女的境界,比自己更高。
    老者让开身,太上葳蕤抬步走向门内,随着阵纹灵光亮起,她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夜色中。
    耳畔忽然响起叫卖声,一盏盏青白灯笼照亮了夜色,沿路都摆了许多摊位,摊主除了修士外,还有许多妖族,其中不少因为修为不济,还是半人半妖的形态。
    凡人大约是这鬼市中最少的,出现在此,身后必定跟着两三修士相护,否则一不小心,不仅丢了买卖的东西,还会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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