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祖近来修为精进,想来此番定能叫这地阙出鞘!”一旁族中小辈振奋开口。
    周围修士见此,不由得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一幕,难道今日,名刀地阙终于要出鞘了么?
    在无数目光的关注下,通体乌黑的长刀振动,登时便有无形刀气扩散开来。刀气锋锐,逼得老者只得飞身退后,身后众人也连忙退开,不敢掠其锋芒。
    刀气横扫而过,周遭桌案翻倒,杯盏破碎,一片狼藉。
    试图拔刀的老者险险稳住身形,口中喷出鲜血。
    “叔祖!”立刻有小辈上前,将他扶住。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只是神情有些萎靡。
    竟是连渡劫大能也拔不出这把刀来?
    亲眼见了如此情形,从前只是耳闻地阙之名的修士终于对其郑重了许多。
    太上殷也不觉得意外,他父亲突破合道之时也曾试过拔刀,却还是没能成功,叫他说,这把刀根本就拔不出来。
    不过涉及天武卫归属,哪怕明知不可能,这三百多年来,太上皇族还是不断试过。
    试图拔刀的老者看着地阙,缓缓开口道:“或许要拔出地阙,并不在于修为境界如何。”
    那又如何才能拔出这把刀来?
    太上葳蕤心中也升起如此念头,远远望着那把幽黑长刀,她左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鼓噪跳动。
    那把刀里,有它想要的东西。
    天地本源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这一刻,被放置在桌案上的长刀也轻振起来,发出嗡鸣之声。
    恰好此时有青年听了老者的话,抬手握上刀柄,他眼中现出欣喜若狂之色,难道自己就是被选中的人?!
    只要拔出地阙,往后……
    还未等他畅想完,地阙便自他手中脱出,破空而去,带起一阵劲风。
    无数道视线追随着这把长刀,眼见它携雷霆之势落向祭典席末,在那里,正坐着几个人。
    凛冽刀气席卷而来,太上葳蕤伸出手按在濮阳鸾肩上,不过元婴境的灵力外现,将刀气巧妙化解。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上鸿图全然没能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劲风扑面,险些没将他整个人掀飞。
    等他转过头,只见少女端坐在桌案前,那把刀悬在她鼻尖前方,带起的风吹乱鸦青长发,她冷淡地看向前方,神情未曾有丝毫波动。
    第233章
    地阙幽深莫测, 便是渡劫境修士欲拔刀,也为刀气反噬,气血不稳。这样一把刀悬在眼前,天下应是少有人能做到面不改色。
    此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地阙而动, 落在末席上的少女身上, 眼中或讶异,或惊怒, 意味不一。
    正在喝酒的斛律也不由动作一顿,鹰眉一皱, 神光沉沉。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面上并不见有什么表情, 手中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长刀。
    “她是谁?!”有人惊诧开口。
    “末席之中,坐的当是太上一族族人, 但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她?”
    出身太上一族的旁支族人倒是认出了她身旁之人:“她身旁的, 是十二堂叔祖家的鸿图!”
    一时之间, 许多道视线落在了太上鸿图身上。
    作为一个梦想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难得受这样的关注,眼看着连自家祖父也看了过来, 太上鸿图眉毛下撇, 脸上丧气不由更甚。
    这三人,当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沧澜门弟子?他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地阙悬在太上葳蕤面前,丝毫没有回返的迹象。
    左眼灼烫,仿佛有道声音叫嚣着催促她动手, 将这把刀从刀鞘中拔出,但她却未有动作。
    濮阳鸾偏头看向太上葳蕤,心中虽有几分担忧,但却未曾显露慌乱之色。
    有师姐在, 无论如何麻烦,自也有解决之法。
    太上葳蕤对地阙不感兴趣,对天武卫亦无兴趣,而一旦拔出地阙,她之后一举一动必然都为无数人窥探,行事必生掣肘。
    未见多少好处,却满是麻烦的事,太上葳蕤一向不喜欢做。
    此时,场中修士看着悬停在太上葳蕤面前,迟迟不去的地阙,不由低声议论道:“地阙如此,难道是认这少女为主?”
    “这少女不过元婴境界,看上去也无殊异之处,如何会被地阙选中?”
    “她倒是生得极好……”少年嘟囔了一句。
    “这么说,难道地阙认主其实是看脸?”
    “霄云帝女留下的刀,如何会这么肤浅!”
    ……
    废话许久,该知道的人已然弄清了太上葳蕤三人出现在这里的身份,南域沧澜门。
    但出身南域的修士,竟是也未曾听说过沧澜门之名。
    这样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这沧澜门是个全无声名的末流门派。若是出身仙门大派的弟子还罢,这沧澜门的弟子,有何值得地阙看中的地方?
    面容端肃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向太上殷一礼,高声道:“陛下,她并非我太上族人,不过是个仙门小派弟子,混进了祭典,如何有资格拔刀!”
    听了这句话,立时便有无数太上族人开口附和,他们如何愿意看着地阙落在旁人手中。
    太上殷的目光落在太上葳蕤身上,随即便看直了眼,忘了该说什么,还是身后老内侍干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不错,既然并非我太上族人,自然也无继承地阙的资格。”
    太上殷心中清楚,地阙关系着天武卫归属,绝不可外落。
    得了他这句话,原本拔刀的青年再也等之不及,快步向太上葳蕤行来。他决不相信方才地阙的异动是为这少女,能拔出地阙,当是他才对!
    青年的神情因为用力而现出几分狰狞之色,全身灵力运转,他伸手向悬在空中的地阙抓来。
    便在他将要触到刀柄之时,凛冽刀气一振,向他扑斩而来。
    青年脸上神色一滞,不过转瞬,身体便被刀气抽飞,不受控制地倒转而回。撞倒数张置有杯盏的桌案,他狼狈地趴在地上,一时竟是起不来身。
    想强行拔出地阙的人,结果往往都不太好。
    见了这一幕,在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其中尤以太上一族族人脸色最为难看。
    如此一来,要如何才能取回地阙?
    太上殷借机向太上葳蕤的方向觑了觑,这才满足地收回目光,对斛律道:“斛将军,如今既然无人能拔出地阙,便请你将其收回吧。”
    这么多年来,地阙都收在斛律手中,如今有了麻烦,太上殷自然是直接找上了他。
    斛律没有作答,将盏中酒饮尽,重重放在桌案上,这才起身,向席末行去。
    甲胄碰撞声响起,他身形高大,行走间带着一股浓重的杀伐之意。
    斛律停在太上葳蕤面前,她抬头,两者目光相对,似有无声风雷乍现。
    地阙是一把拔不出来的刀,斛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因为即便是当年的太上霄云,都未能将地阙拔出。
    她将天武卫的归属交托给一把拔不出来的刀,其实就是给了他们自由,即便坐上帝位的君王,也没有资格号令这支铁骑。
    但三百多年后,这把刀竟有了出鞘的迹象。
    在斛律席位旁,面容普通的女子紧抿着唇,神情现出几分凝重。
    望着与斛律对峙的太上葳蕤,众人心中思绪不一,在合道大能面前,这区区元婴期的少女气势竟是丝毫不落于下风。
    正在这时,斛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留着一脸粗豪的络腮胡,笑起来非但与亲和不沾边,反而更凶恶了几分。
    “拔刀——”他沉声对太上葳蕤道。
    这两个字仿佛平地惊雷,场面在短暂凝滞后起了嘈杂议论声。
    当即便有人跳出来高声斥问:“斛律,陛下有令,让你收回地阙,你如此行事,难道是想违抗谕令不成?!”
    斛律冷眼一扫,合道境界的威压哪怕只显露一点,也足以令人不寒而栗,再无开口质问的胆子。
    “天武卫的主人乃是帝女殿下。”斛律看向太上殷,哪怕他眼前是太上皇朝如今的君主,身上气势也未曾有半分收敛。
    天武卫的主人是太上霄云,哪怕她离开了,如今的太上殷也没有资格驱使于他。
    这话堪称不敬,但太上殷除了脸色难看外,却不敢指摘什么。
    这莽夫可是合道修士,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此处可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他。涉及自身安危,太上殷便异常清醒。
    “帝女有言,拔出地阙的人,是天武卫下一任主人。”斛律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想令本将行事,便先拔出地阙。”
    合道境的威压肆无忌惮地碾压而来,在场许多人能不当场跪倒已然不错,更何况开口再说什么。
    见无人再出言反对,斛律这才又看向太上葳蕤,再次道:“拔刀。”
    太上葳蕤抬眸看向他,却是徐徐回道:“我为何要遂你心意。”
    妖尊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情。
    她这是拒绝了?!
    情形再度逆转,谁也没想到,太上葳蕤竟会拒绝斛律。
    要知道一旦拔出地阙,便能成为天武卫的主人,不说别的,天武卫大将斛律可是合道修为的大能!
    这般大能奉其为主,今后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斛律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诧之色,显然,他也觉得意外。
    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对地阙毫无兴趣。
    太上葳蕤站起身:“既然祭典已然结束,我沧澜门便不多叨扰。”
    她身旁的濮阳鸾和楼玄明也站起身,跟随在她左右,竟是在众目睽睽下向外行去。
    见此,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她真的拒绝了?那可是地阙啊!
    怎么会有人将地阙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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