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谨终于松了手,“注意安全。”
    此时,他头疼欲裂,浑身像在火炉里烤着一样,连额头的头发都被冷汗湿透了,昏昏沉沉间,只听得一阵关门声,整个人便陷入了全然的黑暗中。
    梅苒走到前台,小妹正撑着下巴打着盹儿,头一点一点的,面前的电脑反光照着她那张过分白皙的小脸,眼底下一片青黑格外触目惊心。
    之前听她抱怨过,因为学历不高总找不到工作,只好在这里暂时做着,一天十二个小时,有时要连续值两天夜班,一个月来都没睡过一天好觉。
    梅苒放轻脚步慢慢走了出去。
    下过雨后的夜很安静,空气微凉又清新,她很快找到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睡眼惺忪,呵欠连天,连续打错了两次单据,以致耽搁了几分钟时间。
    往回走时,梅苒步子有些急,没留心脚下,直接踏空了最后一节台阶,手里的药和手机一起扔了出去。
    她扶着栏杆从地上站起来,刚要弯腰去捡药,这时有一辆重型货车急速驶了过来,呼呼的热风吹得她头发乱舞。
    货车一边跑,屁股“突突”往外冒着黑烟,梅苒捂住鼻子捡回了药袋,然后在路面那一片手机残骸里翻了翻,最后只捡回了一张sim卡和sd卡。
    不远处破风而来一阵突兀的嬉笑声,应该是附近工厂刚下夜班的工人,她不敢再耽搁,小跑着回到了枫林晚宾馆。
    床上的男人听到声音,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他似是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梅苒在床边坐下,拿掉毛巾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她眉头紧蹙。
    考虑到他的病情已不适合用西药,所以她刚刚买的都是温和的中药,梅苒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陆续放入适量的洋甘菊、菩提花和干百里香。
    洋甘菊味微苦甘香,可舒缓头痛、偏头痛;菩提花味温和甘醇,促进发汗,减轻发烧感冒症状;百里香味辛性温,抗菌消炎。
    梅苒又用刚刚买来的酒精蘸湿毛巾,将男人的睡衣扯开,轻轻擦拭起他的颈部、胸部和手脚心,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像被指尖上的温度传染了般,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用酒精擦拭的方式帮助病人退烧,应重点注意某些体温较高的部位,比如腋窝和鼠蹊部……
    以前这些事自有护士会帮忙处理,可眼下,梅苒轻轻咬住下唇,看着那张半掩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的脸,她轻声告诉自己,“梅苒,没关系的,就把他当作病人,仅仅是你的病人而已。”
    把草茶喂他喝下,梅苒也出了一身汗,她静坐在床边,将他汗湿的头发弄起来,露出额头。
    男人完整的面部轮廓便展现在她面前。
    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他的五官比一般的男人要立体许多,像上帝精心雕琢过的上等品。只是,他哪怕睡着的时候,眉眼都一如往日般清冷,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怪不得ansel总是那么低调,他是最适合游走于黑暗中的男人,神秘又充满魅力。
    真不知道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男人,他会喜欢上一个怎样的女人呢?那个女人又要有多优秀,才能和他相配?
    天亮了,窗外鸟声如洗,空气里隐隐飘过来面包的香味。
    梅苒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谁知道手心触上的是一阵柔软的温热,她立刻受惊般把手缩了回来。
    “你醒了?”
    “嗯,”男人初醒时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喑哑,他将搭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烧退了。”
    梅苒昨晚实在太累太困了,不小心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亲自去测他的体温。
    果然是正常的温度,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你昨晚用酒精给我降温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梅苒怔了一瞬才点头,“是啊。”
    傅时谨将微微敞开的睡袍拢好,挑眉看她一眼,“怪不得。”
    梅苒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转过身,又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哎,她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当着他的面脸红啊,要是一直这样,以后还怎么当他的主治医师?
    两人回到a市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傅时谨的烧虽然退了,但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额头浮着一层薄汗,应该是偏头疼又发作了。
    梅苒今天是晚班,所以直接回了家,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你先跟我上去吧,我家里有针具,可以帮你针灸。”
    傅时谨并没有推辞,跟她一起上了楼。
    梅苒有一个向来不轻易示人的宝物“九针盒”,是父亲千方百计从别人手里买来送她的。
    古有“伏羲制九针”的说法,当然,发展到现在也有了一定的改变。
    九针,即为:磁性圆梅针、毫针、梅花针、三棱针、铍针、锋勾针、鍉针、鑱针、圆利针、火针。
    其中,锋勾针中间粗而长,两端细而短,针头勾回,针尖锋利,故名。此针具有泻热、舒筋通络、活血止痛的作用,是偏头疼的首选用针。
    梅苒洗干净手将它取了出来,用酒精棉擦过后,想起什么,这才转过头说,“你先把衣服脱了。”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全部吗?”
    “不用,”梅苒轻声说,“只需要脱上衣。”
    他的动作很慢,扣子是一颗一颗从上往下解开的,梅苒耐心地在一旁等着,尽量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任何的异样,然而,余光依然难以避免地窥见那白色衬衫下的精壮肌理,几不可见地吞了吞口水。
    “会很疼吗?”傅时谨并不担心是否疼的问题,他只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在她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时,和她说说话。
    “不会,”梅苒说,“只要你配合我。”
    她的手法很是娴熟,以左手食指和中指按压住穴位,右手持针迅速刺入,傅时谨只觉得她微凉的手指所到之处蔓延开一阵酸麻,全身竟很奇异的舒服起来,连头疼都似乎缓解了不少。
    梅苒取了消毒棉球压在穴位上片刻,然后将针重新消毒收好,“好了。”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梅苒诧异地抬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过去了,她擦干净手,进房间抱了一床薄被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出去买菜,梅苒拿好包和钥匙就出门了。
    她住的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大型超市。
    半个小时后,梅苒买回了需要的食材和水果,傅时谨还睡着,颀长的身子微缩在沙发上,呼吸比之前平和许多,她看了一眼,便进厨房做饭。
    她记得自己还欠他两顿饭,看来今天可以还掉一半了。
    梅苒拿勺子尝了一口汤,感觉还不错,正准备熄火时,余光瞥见一道影子从门口处斜过来。
    男人倚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和她四目相对时,他轻勾起唇角,“煮什么,好香。”
    语气自然得像下班回来的丈夫问在厨房忙碌的妻子。
    梅苒也有这种感觉,耳根又一热,收回视线,“很香的应该是人参鸡汤,你先洗手,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梅苒喝了一口汤,想起什么,“除了不能喝酒、茶和咖啡外,饮食也要清淡,我上次给你姨婆写过几道药膳,和我之前开的药相辅相成,结合来吃,效果应该会很好。”
    吃饭的时候她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医师身份,傅时谨笑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保持心情平和,进行适度的运动,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
    “比如?”
    “比如什么?”梅苒疑惑。
    “有哪些是剧烈运动?”
    梅苒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很难定义,也因人而异。基本上能让心跳达到120以上,呼吸困难的运动都算剧烈运动。”
    “床上运动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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