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角落的贵妃椅上躺着一个男人,他大概是累坏了,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眉心还聚拢起一片起伏,梅苒进到卧室抱出一床薄毯,动作极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不料还是惊动了他,“想想,你回来了?”
    梅鸿远揉眼看向阳台,“没想到我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爸爸,”梅苒露出浅浅的笑容,“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昨晚王秘书不是说您后天才回国?”
    “王秘书也跟我说,我女儿被人造谣整容了,你觉得我还能在国外待得下去?”
    “爸爸……”梅苒软软地拉长声音,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可您不是一直都很忙吗,这样的小事我哪里能让你分心哪。”
    昨晚王秘书还特地打电话给她,问需不需要梅氏集团官微出面解释,那时事态已被压下,所以她拒绝了,没想到还是传到了父亲那里。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真的觉得没有什么的,在这个人面前说起梅苒却觉得心里微微酸涩,或许是他两鬓突然掺杂的那几缕白丝,又或者是他那因自己而紧拧的眉心。
    “有什么事情比我心肝宝贝重要,”梅鸿远轻捏了一把她脸颊,“受委屈了?”
    梅苒顺势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没有啊。”
    “嘴倔!”梅鸿远轻笑。
    “当爸爸的女儿,很累吧?”
    “才不会!”
    “你从小就被那么多人看着,一举一动都贴着梅家的标签,笑不能太大声,哭鼻子也要偷偷躲起来。”
    “想想,”他握了握她的手,“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那么懂事,可以任性一些?”
    梅苒猛地抬起头,“爸爸,你知道了是吗?”
    梅鸿远叹气,“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我们欠她的也还清了,不是吗?”
    梅苒沉默。
    几年前的那场绑架案上,和她一起被绑匪掳走的还有梅梦然,在他们弃车逃跑时动了撕票的念头,梅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他们的目标是她,在刀子捅过来的那一刻,她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可预见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猛地睁开眼,震惊地发现梅梦然满身是血地趴在自己身上……
    她为她挡下了那一刀。
    因为这一刀,医生告知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言何其残忍?
    更残忍的是,为了不刺激当时伤重的梅梦然,在叔父梅清远的建议下,大家向她隐瞒了这个事实。
    所以,梅梦然至今并不知情,连向来疼她的老太太也被蒙在鼓里。
    “况且,”梅鸿远突然又说,“弥补她可以用别的方式,但不能以让我的女儿受委屈为代价。”
    梅苒回过神,“爸爸,我知道了。”
    “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在很多方面我们已经比这世上的许多人要幸运了,得与失是相关的,所以要学会知足和感恩。自从我学医后,一直秉持‘医者之心’行事,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也一直以做爸爸的女儿而感到幸福。”
    “傻孩子。”梅鸿远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你要答应爸爸,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要让自己委屈,我梅鸿远的女儿,不能和这两个字有关系。”
    梅苒忍不住笑了出来,“嗯。”
    父女俩一起吃过饭后,因为这屋里原先的客房改做了中药房,梅鸿远就回了先前在郊区置下的别院,那处离医院很远,梅苒平时也很少回去住。
    洗完澡,吹干头发后,梅苒接到傅时谨的电话,坐在床边和他聊了起来。
    “姨婆说明天炖汤,让你明天过来一起吃饭。”
    “好啊!”梅苒欣然应下,“我刚好调休。”
    “那我过去接你。”
    两人又多聊了半个多小时,梅苒都感觉到手机握在手里都隐隐有些发烫了,不过她不舍得挂断,很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不早了,先去睡吧,嗯?”
    她点头,但想到他看不到,连忙“哦”了一声,“嗯,你也早点睡。”
    互道过晚安后,梅苒看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疑惑地问,“为什么还不挂断?”
    “苒苒,”那边传来男人低哑磁性的笑声,“你先挂断吧。”
    梅苒生出了小心思,“你先。”
    “你先。”
    不管先前有多么的清冷自持,或者温婉淡静,一旦陷入热恋中,就着这些无聊透顶的问题也能纠缠上许久。
    梅苒妥协了,“那我数一二三,一起挂断?”
    “好。”
    “一、二、三。”
    她故意多停了三秒,屏幕还依然显示通话中。
    男人又笑了,隔着电波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胸膛处的震动,“苒苒,你没有遵守约定。”
    这人啊!他不也是没有吗?
    “晚安。”梅苒对着手机轻轻地“啵”了一口,然后迅速掐断了电话。
    心瞬间跳得飞速,几乎要搅乱窗外如水的夜色。
    第二天,傅时谨一大早就过来接她了,甚至还把那只猫儿也一起带了过来。
    “它见我出门,估计是知道我来找你,所以就一直缠着我,没办法只能带过来。”
    梅苒不信,“它怎么知道你来找我?”
    男人修长的身体倚靠着门,他微微挑眉,“大概是因为我出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愉悦吧?”
    梅苒:“……”
    一大早的就说甜言蜜语真的好吗?
    “对了,它取名字了吗?”梅苒问。
    “还没,不如你给它取一个。”
    梅苒想了想,眼睛轻轻一动,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它是母猫,不如叫念念?”
    想想,念念。
    不过,这么肉麻的名字她听起来都觉得好矫情啊,梅苒立刻否决,“我胡乱取的。”
    傅时谨已走了过来,“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摸摸猫儿的小脑袋,轻声喊它,“念念。”
    声调满是宠溺,几乎让人酥软了耳朵。
    猫儿在他手心舔了舔,开心地“喵”了一声,他抬眸看她,“它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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