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苒站起来,朝对面的男人看了一眼,那目光真是暗藏了诸多情意。
    梅鸿远轻咳一声,“快去快回。”
    她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去,本来想躲在门外偷听,谁知阳光把她的影子明目张胆地印在地上,泄露了她的行踪,这才作罢。
    等回来时,屋里的两人已经开始谈起了古董方面的话题,而且都神色平静,梅苒稍稍放下心来。
    她真心地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得到最敬重的父亲的认同。
    梅鸿远喝了一口茶,笑道,“我听老刘说,这次香港的秋拍会,梅苒和你一起去的?”
    老刘,樟叔吗?梅苒心想,该不会连“未婚妻”什么的也传到父亲耳中了吧?
    傅时谨接过话,“是的。”
    梅苒:“爸爸,这茶好喝吗?”
    两个男人同时:“……”
    见女儿那局促的模样,反正该谈的话都谈完了,梅鸿远将茶杯放下,“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
    梅苒如释重负,赶紧拉着傅时谨走了出去,一路追问父亲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可这人讳莫如深,藏得几乎滴水不漏,弄得她的心越来越酥`痒难耐。
    吃过午饭,傅时谨又被余老爷子拉着去后院赏花,梅苒和余声坐在廊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聊了没几分钟,余声接到一个电话,立刻像炸毛兔一样跳了起来,捂着手机回房去了。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神秘兮兮的?
    梅苒轻叹一口气,原本想回自己院里午休会,不知不觉就走了相反方向,她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梅鸿远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她走近床边,刚抖开床角的薄被,不经意看到他压在胸前的手下露出微黄的一角,梅苒好奇地抽了一下。
    抽不动。
    再抽一下。
    梅鸿远睁开眼睛,定定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到她垂落下来的手,立刻将手松开,语带宠溺道,“又调皮了。”
    梅苒将他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原来是母亲的照片,和墓碑上那张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张边角都有些卷起来,处处可见经常翻看的痕迹。
    父亲不管去哪里都将母亲的照片带在身上这件事,梅苒一直都知道,她抬头又望了过去。
    “爸爸……”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眶,梅苒心中一酸,没忍住,一颗泪就落了下来。
    “哭什么?”梅鸿远轻拍着她后背,“爸爸这是高兴,刚刚啊又梦见你妈妈了,我还跟她提起你的事,她知道你有男朋友了,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梅苒哭得更止不住了,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出来,梅鸿远耐心地安抚着,任她窝在自己怀里哭。
    “爸爸,我以后一直待在您身边,陪着您好不好?”
    母亲去世后,他一直都没有再娶,甚至连再找一个的心思都不曾动过。梅苒知道没有人能取代母亲在他心底的位置,可这么多年了每次见他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生病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陪在身边,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
    记得当时这个向来沉稳内敛的男人眼中满是落寞,“想想,你知道吗?你妈妈走后,我的余
    生都枯萎了一半。”
    她懂他未说完的话:你是我的另一半生机。
    于是再不曾问过。
    “这么大人了,”梅鸿远笑着从床头抽了纸巾给她擦泪,“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刮刮她鼻子,“这话让时谨听见了,他还不得跟我着急呀?我现在力气不比从前了,打起架来可占不了上风,你得替爸爸想想。”
    梅苒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他才不会这样。”
    “知道了,”梅鸿远说,“你现在啊,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又轻叹,“女儿大了,半点都不由……”
    “爸爸。”梅苒轻嚷。
    梅鸿远揽住她的肩,“你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爸爸的心真是宽慰不少。”
    这么多年来阅人无数,他哪里分不清哪些是虚情和假意?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真心对女儿好,而且还想得那么长远。
    “爸爸,”梅苒抬起头,“下午都没有什么事,我们回妈妈家看看吧。”
    她说的是母亲沐容的娘家,就在河的对岸,走过去大概十分钟,不过自从舅舅举家到加拿大定居后,屋子就空下来了,不过梅鸿远还是每年都让人过来修葺一番,毕竟里面也满满是他和妻子的回忆。
    院里落叶满地,角落里也长满了青苔,梅苒站在一个秋千旁,回头绽开笑颜,“我记得小时候就在这里摔了一下。”
    “嗯。”梅鸿远也想起来了,“是你三岁那年,当时你还摔掉了一颗门牙,你妈妈哄了一下午都哄不好,也急得直落泪。我左抱一个,右揽一个,一件衬衫被你们母女俩哭得湿透了……”
    梅苒微窘,走过去挽住他手臂,“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虽有人会定时过来打扫,但空屋始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案几上的花瓶也落了一层薄薄的尘,两人堂前屋后走了一圈,边走边聊,不知怎么的又提起了梅梦然。
    “她最近应该没找你麻烦吧?”
    想起香港那会儿,梅苒摇头,“没有。”
    “那就好。”梅鸿远点头,牵着她跨过一道门槛,“我们回去吧。”
    梅梦然当然没有再找麻烦,因为她此时正被一个大`麻烦缠着身。
    吴玉婉最近似乎瘦了许多,连下巴都变尖了,那双眼睛更是显得可怖极了。
    “然然,妈妈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梅梦然冷笑,“又是要钱吧?你真当我是提款机了?告诉你,这一次,你想都别想!”
    “然然,我生病了。”
    梅梦然这时才发现她的异样,明明才刚入秋天,天气还说不上凉,她却穿着厚厚的外套,额头密密麻麻地布着一层汗。
    她的声音一紧,“你怎么了?”
    吴玉婉没有回答,半晌后才说,“我需要一笔钱治病。然然,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生母亲因为没钱治病死掉吧?”
    “之前给你的钱呢?”
    “被人卷光了。”吴玉婉咬着牙,“那杀千刀的一分都没给我留下!”
    “你把我给你的钱拿去养野男人,反倒被咬了一口,”梅梦然冷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心里升腾起一阵扭曲的畅快。
    “然然,”吴玉婉抹了一把泪,突然跪了下来,“是妈妈错了。妈妈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她狠狠往脸上抽了几个耳光,“妈妈对不起你……这世上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加上又有了悔改之意,梅梦然的心也没有硬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但也不甘心一直被她这么威胁。
    “钱我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你手上所有关于我过去的照片都必须交给我。”
    “可以可以!”吴玉婉连声应道。
    梅梦然自以为解决了这个麻烦,心情愉悦地继续练歌去了,《中国好歌者》决赛在即,她必须要拿个好成绩!
    而吴玉婉刚走出门口就被从一旁蹿出来的男人搂住,他急不可耐地问,“钱到手没有?”
    “得了得了,你想的这法子可真行,那丫头果然上当了。”她戳他胸口,“今晚去哪儿找乐子?”
    吴玉婉近来确实有些不舒服,时不时就冒冷汗,夜里也经常失眠,可她年轻时待在山里也没少落下病,于是就没多在意,只是随便在药店买了些药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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