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怪邛导。
    而心里泛起来的这点情绪,更好像是……冲着陈不恪去的?
    这个认知让却夏心头一跳,吓得。
    她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责怪意味着什么——把那个人对自己的好视作理所当然,不能接受从那个人那儿收到一丁点委屈,习惯他永远是站在她这边的……
    甚至这种习惯会慢慢变成一种依赖,而这种情绪的本质意味着。
    亲近。
    “——”
    却夏惊得僵在那儿。
    然后她的意识就被个有点哑地勾着笑的嗓音拽回来了。
    “却夏老师,你还想坐多久?”
    “?”
    却夏回眸,对上仰靠在沙发里的陈不恪。
    见她有点迟滞的反应,陈不恪轻提了提眉尾,视线明示地向下一压。
    与之同时,却夏还坐着的长腿被主人略微抬膝。
    像小时候坐的摇摇椅,他拿长腿折着,轻掂了她一下。
    “——!”
    女孩奓毛,一秒就从沙发上他腿上弹起来。
    细腻的浅红悄然漫上她白皙裸露的肩颈。
    导演组那边,完全被无视了的人邛杰面色难看。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眯着眼,表情不善地打量惊跳起的女孩,以及从他们这边看,完全被沙发靠背藏住了的,只露着半截长腿搭在沙发另一边的某位顶流。
    邛杰按捺得住,和陈不恪相识的副导演也按捺得住,另一位副导演却忍不住了:“却夏,你怎么回事?邛导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沙发前,却夏回神。
    “不好意思,是我的——”
    “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截断了却夏的话。
    随着这道磁性声线荡过空旷的拍摄场地,黑色沙发靠背上,一只清劲而冷白修长的手抬起,扣上沙发,也掀入众人视野。
    那人按着沙发,蜷腹坐起。
    碎发拂下额角,斑驳的光被晃进撩起的眸里。
    白毛顶流没什么包袱地支起长腿,向沙发里侧身,顺势就往靠背上一趴。
    他直视上面色各异的导演组,声线低懒微哑。
    “不是我没配合吗,欺负她干什么。”
    导演组:“…………”
    你也知道啊?
    邛杰忍了忍,抑下火气:“你对这段戏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陈不恪随手揉了把垂遮的额发,发蜡的触感让他一秒就褶起眉峰。
    他掀着眼帘,神色不虞地瞥过张开的修长指掌。
    邛杰还真拿他没法,拧了拧眉才摆手:“那就按着剧本演,给你们两分钟准备一下。”
    “……”
    场地里重回低分贝的微噪。
    尽管仍然没人踏入拍摄区域,但这点噪声掩盖过鼓噪的心跳,还是让却夏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她低头,看向陈不恪。
    迟疑了下,却夏还是低声开口了:“虽然你是被迫涉足演艺,粉丝路人也都知道只是玩票性质,但你…至少别敷衍得太出格,授人以柄。”
    陈不恪停了两秒,却是闷声笑了。
    那人趴在沙发靠背上,声线哑得撩人心痒。
    戏里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格外出挑,陈不恪平常鲜少穿这样严谨板正的风格,却夏看着古怪,更被他背对她的笑弄得有点心恼。
    “笑什么。”她木着脸问。
    “你觉着,我刚刚是太敷衍不敬业,才没推开你的?”陈不恪偏过脸,侧靠过屈起的手肘。
    “不是吗?”
    “…行。”
    那人似乎是笑够了,终于转回来,单屈的长腿拉平,他向后随意撑着身,懒洋洋地从下位仰她。
    却夏叫他看得不自在。
    “我确实没你专业。”陈不恪看了好一会儿,兀地冒出来这么奇怪一句,说完他就懒懒垂了眼,拿舌抵了抵上颚骨,闷出声低低的笑。
    “…我尽量吧。”
    却夏:“?”
    这位白毛顶流是已经高贵到演段戏都要到“尽量”这样勉为其难的地步了吗?
    却夏撇开眼,轻飘着声:“难怪以前连自己的mv都从不参拍。”
    陈不恪:“什么?”
    “还好没拍,不然你的专辑销售创造出来的纪录可能要少一半吧。”
    “…哦。”
    陈不恪仰睨向她,长眸微狭:“嘲讽我?”
    却夏不作声,淡淡瞥回来。
    陈不恪气得想笑,他屈膝搭肘,就俯近她些:“我刚刚可是替你说话,你还帮导演嘲讽我?”
    却夏心虚,但不露:“可确实是你的锅。”
    “行,”陈不恪眯眼,“我就不该替狐狸说话。”
    “?”
    狐狸说谁?
    没给却夏再跟陈不恪计较的机会,导演组那边传过来让他们准备开拍的指令。
    她只好立刻收敛情绪,重新进入角色。
    有了上回的经验,却夏刻意收着,没太冒犯“明朔”,省得饰演者跟不上她的戏。
    拍摄总算顺利推进——
    在女人的吻扯开衬衫,烙上那凌长颈线上的凸起前,她手腕被身下的人反扣,一把就掀下沙发,狠狠扼制在沙发前的长绒地毯上。
    天花板上的吊坠琉璃灯,绚烂晃眼。
    却夏情不自禁地阖了阖眸。
    光暗交替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人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下,但来不及分辨清楚。
    等重新定睛,悬在头顶上方,眉目凌厉的青年眼神冰冷地望着她,颧骨咬得紧制。
    漆黑汹涌的眸子像要将她吞噬。
    却夏眼神微颤。
    ……坏了。
    陈不恪好像在跟她藏拙,她这回压着戏,他却半点没压,情绪迫得她像被锁着铁链钳制向前,每一步都跟得艰难而踉跄。
    不管是演戏还是本性为人,她都不喜欢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
    但方才收得太过,想翻盘已经难了。
    ……白毛顶流竟然是个扮猪吃虎的天赋影帝?
    却夏脑海内情绪纷杂,但只能尽数藏起来,居于上方迫下的男人死死扼着她手腕,将她双手按在头顶,单手五指扣住并锁。
    他朝她勾起个恶意的笑。
    “倪白晴,别装了。你当初能一面在我眼前装清纯无知,一面又背着我勾引别的男人上床,现在还来装什么深情?简直令人作呕。”
    女人脸色微微发白,声音也颤。
    “你都…知道了?”
    “你还指望,这件事情能瞒我一辈子,啊?”
    “……”
    青年眼神冰冷,又嫌恶地甩开她的手,他屈膝站起身,踩着女人躺着的地毯,西装长裤笔挺坠直,他单手整理自己被她扯开的衬衫,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
    直等到地上的女人惊慌虚焦的眼眸回神。
    纤弱五指抠进毛毯里,女人颤着,慢慢支地起身。
    “明朔,我……”
    而西装长裤屈折,男人居高临下地屈膝蹲下来,一副施舍冷漠的眼神睨着她。
    “怎么,”他讥讽地勾唇,“到现在还想博取我的同情,你知不知一点羞耻,嗯?”
    死寂数秒。
    “哈,羞耻。”松屈着腿的女人低着头,不但没有半点悔过,反而喑哑着声音笑起来。
    女人从垂着的长发间仰起尖白俏丽的脸,红唇却勾着和那双清纯乌黑的眼全然不同的笑,不高,也不尖,没有歇斯底里,只有空洞,乏味和嘲讽。
    她笑够了,才慢慢定眸,像从深远无垠的思绪里游荡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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