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房的门没有关紧,还没有挣脱脚链的鹰都被掐断了脖子。洛沙驿站没有活口,这里喂养的野狗都被砍死了。
    边沙骑兵到过这里。
    霍凌云握着火把,陷入沉思。
    洛山马场建立以后,就成为了离北和中博消息枢纽的雏形,沈泽川因此把这里修得异常坚固。洛沙驿站有八百人驻扎,这里不仅有离北铁骑,还有中博守备军,相当于小型军营。四通的马道上都设置了急报点,望楼能够三面盯梢。前几日陆广白要求洛沙马道加强戒备,根本不存在疏忽大意。
    “骑兵擅长突袭,”锦衣卫说,“当初突袭边博营……”
    “边博营,”霍凌云忽然转过身,重复道,“边博营……边博营!”
    去年六月边沙骑兵突袭边博营,就是从南侧绕行,借过洛山的道。沈泽川和萧驰野在后来把那条路堵死了,可是往东靠近茶石河的地方是堵不住的。
    “边沙骑兵在咸德年就来过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驿站连接洛山和沙三营,恰好踩在了骑兵曾经通往洛山的道路上。”霍凌云几步跳上台阶,推开门。
    “他们能够避开眼睛偷袭这里,来的人肯定不多,”锦衣卫搭把手,把旗杆上的驿丞放了下来,“潜进来的很可能是蝎子。”
    不论是不是蝎子,哈森截断驿站,就是不想让洛山遇袭的消息传到离北,他在拖延援兵的时间。但是这批偷袭的边沙骑兵没有停下,按照马道的方向,霍凌云猜测哈森是打算让这批人继续往南走,直接切断敦州和端州的联系,好让端州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里离沙三营更近,”霍凌云转身下阶,吹响了口哨,叫来了自己的马,“我们继续往北,天亮前就能到达沙三营,向离北求援。”
    霍凌云赶不到敦州,他只能选择一条路,就是让沙三营的离北铁骑即刻南下支援端州。但这样意味着端、敦两州失去了所有消息,尤其是首当其冲的端州,只要沙三营的支援有误,端州就有灭顶之灾。
    霍凌云抽响马鞭。
    他的时间紧急,必须快!
    锦衣卫追星赶月似地疾驰,他们踏破马道上的寂静,在树影里飞快地移动。霍凌云呼吸微促,因为长时间的策马,大腿内侧都是辛辣的痛感。马鞍是潮的,汗水把脸颊都泡湿了,他们这几日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像是紧绷的弦。
    快!
    霍凌云捏紧马鞭,在颠簸里抬起手臂,然而他还没有打下去,座下的马匹就嘶鸣一声,前蹄相并,屈膝栽了出去。霍凌云当即抱头,翻滚落地。马道两侧的树影里奔跑着重重鬼影,霍凌云鲤鱼打挺,拔出刀来,听那急促的脚步声冲破灌木丛,朝着自己猛扑过来。
    “绊马索!”紧跟其后的锦衣卫勒马,喊道,“有埋伏!”
    霍凌云架刀格挡,但是没用,对方用身体直接把他撞了出去。他斜身擦过地面,滚到了树根旁。背后风声一促,霍凌云单臂扒住树根,借力上滑,抬起双腿,躲开了一刀。
    蝎子……不对,霍凌云一咬牙,说:“是骑兵!”
    悍蛇部的精锐!精锐在包抄中快速挪动着脚步,像是收拢的密网。那“沙沙”的脚步声异常整齐,宛如齐身扭动的蛇,经过沙地时连留下的痕迹都一模一样,令人心里发毛。
    左侧的弯刀猛削向锦衣卫的马膝,岂料中途被绣春刀“砰”声格挡住了。锦衣卫的脚蹬在骑兵的前胸,跟着拔刀,旋身落地,在靴底沾到地面时,刀锋如同乍现的天光,破开骑兵的咽喉,然后他们脚踏地面再度翻回了马背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没有得手的精锐们齐齐退后半步,其中有人摸着喉咙,说道:“锦衣卫!”
    锦衣卫翻过刀背,在滑动手臂时把刀锋的血迹擦在了后腰,说道:“锦衣卫?老子们现在叫锦衣骑!”
    霍凌云的马在惊吓中站不起来,他飞奔几步,搭住锦衣卫伸出的手臂,跃上了锦衣卫的马背。
    “离北自顾不暇,”锦衣卫在重围里扯着缰绳,“边沙还有埋伏在这里,我们到了沙三营也来不及了!”
    “回——”霍凌云话没说完,就双手握刀,把刀锋猛地抡成半圆,将突来的弯刀砸飞了,“回端州!”
    离北去不了了!
    “掉头,”霍凌云仓促地擦拭着脸上的汗,道,“向南突围。”
    哈森太谨慎了,他屠掉洛沙驿站,连马和鹰都没放过,却又在向北的马道上留下了精锐,提防可能出现的落网之鱼。但这也给了霍凌云机会,哈森留在这里的精锐数量很少。
    “操,”锦衣卫甩掉刀面上的血珠,“这刀还是御赐的,都给老子砸豁了!”
    马匹在原地踏蹄,锦衣卫强拽着缰绳,硬是把头掉了过去。侧旁的骑兵已经扑了上来,马鞍向右滑,马受不住重力,跟着向右倾。霍凌云屈肘,照着骑兵的脸就砸。左侧的骑兵蝗虫似地向上爬,锦衣卫架住弯刀,被那力道直接带翻了。
    锦衣卫跌在地上,几把弯刀顿时钩来,他拼尽全力大喝一声,双手扶着绣春刀,在那刺痛耳朵的摩擦声里向上抬,手背上青筋暴现。
    “撑不住了……”锦衣卫担着几个人的重力,躺在地上仰着脖颈,大口喘息,汗如雨下,额角突突地跳着,吃力喊道,“老弟……上……”
    霍凌云却驾着马跑了。
    锦衣卫差点泄气,骂道:“你妈的……”
    霍凌云靠着马撞开骑兵,他紧抿的唇间都是咸味,那不是汗,是咬破的血腥味。他在奔出些距离后突然掉头,把刀插回鞘中,紧接着直驱回来,马蹄踏破叠加的人影。
    锦衣卫下滑的手臂挡不住了,骑兵的脑袋都要凑到他脸上了。千钧一发之际,火药辛辣的气味猛呛进鼻孔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迸溅的血浆,喷了锦衣卫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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