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长腿偶吧的声音再度响起,嗓音柔润,还是那副懒散的语气,慢慢悠悠道:“我看你文采不错,这样吧,今天的事你写一份检查给我,希望你充分认识到自己今天的错误,有多愚蠢。”
    闻言,田安安虎躯一震。
    心头的火山隐隐有迸发岩浆的征兆,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回头,勾唇,弯着月牙似的大眼睛真诚地看向那个神色慵懒的大爷,“吕希遥先生,王姐告诉我你在隔壁办公室休息,让我来跟你打个招呼。恕我确实不知道,当时的你正在睡觉。”
    “不知道?”吕希遥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丫儿有病!
    一个无心之过这么斤斤计较,安安怀疑吕希遥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嘴巴这么毒这么贱,心眼这么黑这么小,她简直想咒他永远拿不到好资源!卧槽!
    大厅里的众人都悄悄探首张望着,无数道目光注视中,穿藏蓝色中袖连衣裙的漂亮姑娘面色从容。
    本着关爱幼稚儿童的情怀,安安深吸一口气,嗓音出口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所以今天吵到了你休息,我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
    吕逍遥站起身,修长的双臂随意环胸,靠在书柜前挑了挑眉,睨着她,散漫又桀骜的神情。
    “至于检查,不如就……”田安安刚刚开口,另一个声音却先她一步想响起了。
    “至于检查就算了吧。”
    她诧异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风骚深紫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推开了玻璃门,脸上笑容满面,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看见陈锐笙,安安心头长舒一口气,下一瞬间涌起一丝小感动。之前发短信,还以为这位大哥准备不管她死活了,看来世界还是充满了爱的。
    忖度着,陈哥已经笑盈盈地走到跟前了,他的目光从田安安身上扫过,很快望向了斜倚着书柜的挺拔男人,和和气气地说道:“吕哥,田安安是我给慕涵推荐的人,她在江薇身边待过,有工作经验,做事也勤快,这次的事的确是她不小心,你大人大量,别真和她一小姑娘见识。”
    陈锐笙是金牌经纪人,小至华宜内部,大至整个娱乐圈,几乎所有人都会给他三分面子。然而“几乎”毕竟不代表所有,很显然,吕希遥是极少的小部分人之一。
    “行,既然陈哥都开口了,我也不为难她。”他笑得漫不经心,抬了抬下巴给出了个解决方案,“原本打算让她写三万字的,给陈哥三分面子,那就随便写个九千吧。”
    “……”田安安嘴角狂抽,小脸上一副被苍蝇噎住的表情。
    随便写个九千……吕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然而随便起来,真的不是人。
    陈锐笙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正打算再为他姐们儿撑些血量,不料吕希遥的声音再度袅袅飘来,他说:“陈哥,田安安现在是我团队的一员,作为她的上司,我要怎么处置自己的助理,应该不需要你过问。”
    话音落地,整个大厅里都有瞬间的静谧,大家面面相觑,得出了一个非常统一的结论:惹到了希遥哥哥,田安安基本算是死定了。
    小胖子彭研嘉心头有些愧疚,垂下头,摸了摸脖子上挂的十字架,心中默默给这位被自己坑成狗的漂亮小姑娘点了几只蜡。
    吕希遥的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陈锐笙不知怎么接口了。他说的没错,姐们儿现在是人家的助理,自己这身份顶多算个高一级的同事,想管想罩,确实是手长莫及。
    见陈哥面露难色,安安也稳不住了,当着这么多人,吕希遥看样子是不会让步了。看来,结梁子已经不可避免,权宜之计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陪个笑脸忍辱负重,把检查写了……不然还能咋地,她哥们儿为她两肋插刀,她要是再让他为难,那也忒不仗义了。
    暂时的忍耐是为了光明的未来。
    实在不行,检查一交她就想法子换团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挫折使人进步,困境使人崛起……卧槽不就九千字么?写就写,人生没有迈不去的坎儿!
    自我催眠了须臾,田安安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白生生的脸蛋上浮起一个真诚的微笑,“好的,吕先生我知道了,检查明天早上会准时交给你。”
    吕希遥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颔首轻笑,淡淡吐出两个字:“手写。”
    “……”尼玛……
    他转身进办公室,关门前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她挑了挑眉,“如果又写成入.党申请书,就重写,字数翻倍。”
    “……”卧!槽!
    陈锐笙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摇头叹气,大手用力地拍了拍姐们儿瘦瘦的小肩膀,语重心长:“好歹命还在。”
    田安安欲哭无泪。
    十五分钟之后,抱着小电脑的安安坐在自己的位置前抠脑袋。鼠标点啊点,指头戳啊戳,她烦躁不堪,在百度页面栏里输入了几个字:吵醒上司睡觉之后的检查,怎么写?然后点了点搜索。
    与此同时,背后一道压抑的笑声蓦地传来,“噗嗤!”
    田安安脸色一僵,转头四十五度,小胖子彭研嘉正溜溜地看着自己。见她回头,小胖子君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别过头咳了几声,强自将那抹欠扁的笑容憋了回去。
    调整表情深呼吸,他换上一脸正气,肥嘟嘟的手掌将热咖啡放在了安安面前,道:“安安,这是我刚泡的,热乎着呢。”边说边十分熟络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圆圆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告诉你,这写检查可是门技术活。当年我大学那会儿翘课,最高纪录是一周之内写了20多份检查,什么高数啊大物啊教育心理学啊,应有尽有,熬夜的日子里全靠雀巢陪我走过,春夏秋冬严寒酷暑……”
    “……”
    安安无力扶额,毫不留情地将这个话痨胖子打断了,“彭研嘉,我劝你最好离我十米远,否则我怕等会儿打起来,他们拉都拉不住。”
    小胖子圆脸上的笑容僵住,顿了3秒才悻悻一笑,“唉你不知道,一般新来的咱们都要照例开开玩笑嘛。”
    “开玩笑?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是能开玩笑的么!”田安安瞠目结舌,白生生的爪子一把举起面前的白纸,满脸痛不欲生:“九千字啊彭哥!我是理科生!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天崩地裂日月无光银河爆炸!”
    大学那会儿交论文,她永远都是全寝室写得最早交得最晚的,别说九千,九十都要老命啊我靠!
    安安越想越难过,整个人仿佛霜打了的茄子,手中的原子笔“当当”地敲在桌面上,简直跟便秘似的难受,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十点多的时候王慕涵召集开会,又重新交代了一遍吕希遥近期的安排。明天有一个商演,后天有两个访谈,大后天要去试大导演方岩的史诗大剧男一号,总之整个一周除了今天,他的行程都满满当当。
    进入了新环境,就要接受新领导和新工作,还有新的一位吕氏猪队友。
    田安安默默抱着小笔记本记啊记,脑子里还在构思那篇检查。她决定采取总分总结构,先阐述一遍事情经过,再痛斥自己的恶行,最后深度剖析此次事件的深远影响和意义。神游着神游着,一个白天不知不觉就过完了。
    六点多的时候朱莹莹上楼堵人,将安安壁咚在洗手间的墙上严刑逼供,让她老实交代昨晚的去向。
    提起这个田安安就忧伤,她心中饮泣,随便糊弄了几句就将闺蜜打发了。转头看看窗外,金灿灿的日头已经只剩下了些许余晖,暮色婉柔,太阳已经半落下山。
    昨天已经达成了共识,隔天去一次封宅,所以安安决定回一次家,两天没见到她爸妈和奶奶了,思念之情泛滥成灾。
    思忖着,田安安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收拾好,刚刚推开玻璃门,□□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就把她拦了下来。安安唬了跳,抱着包包谨慎地笑了笑,“……彭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拦路打劫呢?
    彭研嘉表情严肃,肥肥的大手伸出,拍拍她的肩,“我们想过了,今天的事要对你进行一番肉偿。”
    安安瞬间懵逼,“肉、肉偿?”她一脸吃了翔的神情,大眼睛上下扫了扫小胖子,觉得神经有点崩溃,干巴巴道:“彭哥别逗了,我恐怕消受不起……”
    “哎,别和咱们客气嘛!”小胖子露出标志性憨厚微笑,“你一刚来的,咱们几个请你吃火锅也花不了几个钱!”
    火、火锅?
    她怔怔的没回过神,紧接着就被几个人连拖带拉地拽了出去。
    B市最地道的火锅位于九州大道,安安看着门前堆满了板凳和嗑瓜子群众的渝家人火锅店,觉得人生真是处处充满巧合。
    ……昨天还和封霄说要请他吃这家店来着,今儿个就来了。
    彭研嘉在这儿有认识的人,包间是提前定好的,所以她们幸运地摆脱了坐板凳嗑瓜子的命运。都是年轻人,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大家伙嘻嘻哈哈的,自我介绍完就开始大快朵颐。
    安安一边涮毛肚一边吃牛肉,怀抱着对今晚八千字(整个白天就搞定了一千←_←)的愤恨和长期以来被某人精神身体双重虐待的积郁,一顿饭下来,她仅凭一人之力,就干掉了八瓶果酒。
    众人:“……”
    小胖子看得目瞪口呆,拍着那瘦弱的小肩膀满脸关切:“安安,你还好吧?”
    田安安仰起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酒,杯子一撂面色如常,勾起嘴角豪迈一笑,“姐们儿是谁啊,区区八瓶,简直还不够我塞牙缝。”
    边儿上几个年轻小哥拍案叫绝,“厉害厉害。”
    “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众人交口称赞中,安安淡定地笑了笑,然后淡定地点了点头,随之淡定地站起身,淡定地走向了洗手间……的男厕。
    “……”
    一个朋克头的妹子满脸黑线地站起身,皮裤长腿一迈,提着田安安的领子把她扔进了隔壁的女洗手间。彭研嘉在外头探首瞧,扯了扯荣颜的袖子,神色紧张:“这丫头没事儿吧,你要不进去看看?”
    荣颜在镜子前补了个妆,闻言随意地摆了摆手,“这酒喝着甜,度数可不低,这会儿酒劲儿刚上来还算好的。再过十五分钟,你给陈锐笙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人。”边说边将眼线笔收起来,又随口感叹了一句,“喝这么多,估计这小丫头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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