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心想这样不成, 打算过两天就去严家找苏茜说说这件事。
    没想到她还没上门, 金婶倒是过来了。
    “小邵,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严家?”金婶道。
    邵华道, “是不是为了苏茜吊嗓子的事?”
    金婶一拍大腿, “可不嘛, 就是为了这个。”她叹口气,“我跟你们赵政委年纪大了,醒得早,小苏她吵点倒没啥,毕竟广播站马上要考试了,我们忍两天就算了,但是我们家赵寅……”
    赵寅今年高三,今年七月份就要高考了,岛上高中高三年级只上第一学期,第二学期就不开课了,让考生们自己在家复习,等到七月份,再统一组织大家去市里的考点考试。
    所以赵寅这段时间是一直呆在家里,刷邵华给的那几本习题册,好好复习备战高考。
    但不巧的是,金婶家正好就住严团长家对面,苏茜吊嗓子的声音影响最深的就是赵家。
    赵寅在家复习,没写两道题,窗外就传来苏茜吊嗓子的声音,忍了几天,没想到她更加变本加厉,大清早的也要起来吊嗓子,还说那样效果好。
    可怜的赵寅,平时不仅学不下去,大清早又要被苏茜叫醒,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把他气得不行,赵寅自己想出门找苏茜理论理论,给金婶拦住了,毕竟苏茜比赵寅年长,这事小辈不好多说,由她出面比较好。
    听完金婶的话,邵华当即拍板,“走,我现在就陪你找她去。”
    两人出了门,直奔严家。
    正好,严团长跟苏茜都在。
    只不过苏茜一见到她们就躲到了二楼,留下严团长一个人在一楼客厅招待两人。
    金婶说明了来意,对严团长道,“严团长,我知道广播站马上就要考试了,也不是我们不体谅,就是我们家赵寅,今年七月份就要高考了,你媳妇天天在家里吊嗓子,实在是有些影响大家休息。”
    严团长自己也晓得,这段时间他也是深受其害。
    毕竟他才是离苏茜最近的人,不说被苏茜折腾得不轻,每天眼睛下边都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部队上班,平日里还要应付那些被苏茜吵到来投诉的人,就比如说今天来访的金婶跟邵华。
    这事他也劝过苏茜不知道多少次,可苏茜就是不听劝,找上门的人越多,她就越觉得别人跟她作对,魔怔了一样,更是要天天吊嗓子,起早吊嗓子,然后当上广播站的播音员。
    严团长也没办法啊,只好拿出之前那套一道歉二保证的招式来应付金婶,“金嫂子,邵嫂子,这事实在是对不住,我再三跟你们抱歉,我晚点就说说小茜,她应该不会再影响你们休息了,小茜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不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金婶脾气软和,严团长又不能拿事,两人说了几圈,都没说到重点。
    邵华越听越不耐烦,皱眉道,“严团长,你喊苏茜出来,吊嗓子的是她,不是你,你道歉没用,有什么,让她出来跟我们说。”
    严团长一听要喊苏茜下来,顿时紧张得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跟你们说话就好。”他跺下脚,“唉,你们不就是担心你们走了之后,小茜还会再吊嗓子嘛,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再犯的。”
    邵华没搭理他,“严团长,说句不好听的,你保证没用。”她朝二楼喊,“苏茜,你下来说话。”
    苏茜猫着身子,张着耳朵,在二楼听了好一会,刚才严团长跟金婶和邵华说的那些话,全听到了她耳朵里。
    现在听见邵华喊她下来,苏茜撇撇嘴,直起身,扶着楼梯扶手,扭着腰慢悠悠地下来,“下来就下来呗。”谁怕谁。
    苏茜下了楼,直视邵华。
    上回邵美婵打架的事,让她有点怵邵华。
    苏茜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却有些胆怯,颤着声道,“我下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家不欢迎你。”
    苏茜从第一眼见到邵华就不喜欢,看不顺眼,这出于她小女人的心思作祟。
    苏茜一向认为自己是最美的,之前随军军区的家属院里从未找到敌手,没想到来了晃儿岛这个她认为的僻壤之地,碰到了邵华。
    五官比她好看就算了,皮肤居然还比她白,晃儿岛这边不是很晒的吗。
    邵华无语,爱欢迎不欢迎,当她喜欢上严家来啊?
    邵华撇撇嘴,长话短说,“你以后噤声,少在家里鬼哭狼嚎的,吵着别人了。”
    金婶觉得邵华的话太硬了一些,为了缓和气氛,补充道,“严团长他媳妇,我家赵寅今年七月份就要高考了,这段时间都在家复习,你吊嗓子我们没意见,但是能不能压低一些音量,确实是有些吵到他复习了,也有些影响我们的休……”息
    金婶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茜打断了。
    她柳眉一竖,怒道,“吵到就吵到了呗,你儿子要考试,我也要考试啊,你们总不会以为他考试就能高人一等吧?”
    严团长急得团团转,“小茜,你少说两句。”
    严团长不劝还好,他一劝,苏茜更起劲了,觉得严团长胳膊肘往外拐,向着邵华和金婶,而不是向着她。
    苏茜横眉竖眼地道,“干嘛,我说得不对吗,赵政委爱人是吧,别以为你爱人是政委,比我们家老严职级高就了不起,你儿子几月份高考来着,七月份是吧,广播站四月份就要招考播音员了,你说哪个急?”
    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苏茜说话不客气,金婶也放下了脸,“严团长媳妇,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儿子参加的是高考,决定命运的考试,你这只是广播站播音员的考试,就是个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别的。”
    金婶的本意是,苏茜已经是小学语文老师了,妥妥的铁饭碗,就算没有考上广播站播音员,对她影响真不大,但赵寅不一样,他这一生就一次高考。
    但她嘴笨,词不达意。
    苏茜嗤笑了一声,“哼,决定命运的考试?就高考重要,我的考试就不重要了?你儿子就算考上了大学,毕业了以后不一样也得找工作,还说什么工作的考试不重要,有种你儿子高考落榜以后,别灰溜溜地回岛上考招工的考试啊。”
    金婶脸色一白,苏茜这话说得忒不中听了,赵寅还没考呢,就诅咒她儿子高考落榜?
    她嗫嚅着又说了几句,但是‘不对’来‘不对’去,都没说到重点,反倒是绕得严团长觉得苏茜说得对。
    是啊,同样都是考试,凭什么就你高考重要,她考广播站播音员的考试就不重要了?
    还有一点,严团长觉得苏茜说得非常对。
    高考是七月份,赵寅完全有时间也来得及复习,但是广播站招工考试在四月份,苏茜暂时还没辞掉小学语文老师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学了,趁着这几天寒假休息,多练练,到时候也多几分把握。
    这么一想,严团长只觉得苏茜真性情,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
    对于上门来‘投诉’的金婶跟邵华,他就觉得两人不醒事了,连带着,脸上露出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邵华是什么人,一看严团长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啥,心里冷哼了一声,拍了拍金婶的手安抚道,“没事,我来。”
    金婶求助地看邵华一眼,邵华嘴皮子利索,头脑也好,她找邵华陪她一起来也是因为这个,自己说不过,不还有邵华在嘛。
    邵华清了清嗓音,也没揪着高考跟广播站播音员考试哪个重要来说。
    说这个简直掰扯不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她索性道,“只要是考试,都重要,但是苏茜,严团长,为了自己的考试,吵到别人不好吧?我就问一句,赵寅在家复习,有吵到苏茜你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要是有,苏茜早上赵政委跟金婶他们家门了。
    所以苏茜撇撇嘴,没答话。
    苏茜也确实吵到别人了,说到这个,严团长也有些羞赧。
    邵华一摊手,“这不就结了,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你只要别吵到别人,你爱在家里干嘛就干嘛,你就算唱歌跳舞,把楼都震塌了都没人管你,就一句话,别吵到其他人。”
    苏茜要能答应就不是苏茜了,“我办不到,再说了,我也没觉得自己吵,到,别,人。”四个字她都用了重音。
    邵华看向严团长,意思很明显:你媳妇这样,你管不管?
    严团长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却对苏茜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对金婶跟邵华再三抱歉。
    苏茜不肯让步,严团长又不管事,没办法,金婶跟邵华只能打道回府了。
    这事说白了,谁也管不了,就是恶心人。
    邵华回到家,秦厉迎上来,“交涉得咋样了?”
    “没咋样,说不通,而且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严团长跟苏茜还真配,这就叫茶壶配茶盖。”邵华撇了撇嘴。
    以前看严团长还人模人样的,现在只觉得他跟苏茜两个一个脑子进水,一个脑子有泡,难怪能凑一起。
    秦厉给邵华倒杯水,“那咋整,就让她这样吵下去?”
    邵华说了会话,早口渴了,偏偏去严家,人家的待客之道是连杯水都不舍得给她们喝。
    她接过水杯,一口喝了下去,“不咋整,金婶也无可奈何了,说是惹不起还躲不过嘛,准备让赵寅看能不能去同学家借读,读个几星期就差不多了,反正四月份播音员考试就结束了。”
    秦厉上下打量邵华几眼,“你呢,你也偃旗息鼓了?”
    那怎么可能,邵华弯起嘴角,“你就瞧好了,我这次要是治不了她,邵字就倒过来写。”
    一听到邵华要整治苏茜,四个小孩都兴奋了,邵美琳跟秦鑫更是摩拳擦掌,自告奋勇地道,“妈,有没有需要我们帮你的,我们现在放寒假好闲哒。”
    邵华瞥了四个小孩一眼,“你们真的想出力?”
    四个小孩对视一眼,眼睛亮闪闪的。
    邵美琳更是一个劲地点头,“妈,我想出力。”
    秦磊也举手了,秦鑫更是一个劲地拉着邵华的衣角撒娇,“带上我,带上我。”
    邵美琳鼓着小脸,攥着小拳头道,“苏阿姨吵赵寅哥哥学习,是坏蛋,该罚。”
    毕竟这段时间大家都饱受苏茜的折磨,一听邵华说有法子可以治她,四个小孩早就摩拳擦掌了,就连秦厉听了心里都痒痒。
    邵华道,“还别说,这次的计划真得你们四个小的出把力。”
    邵华让他们附耳过来,把计划一说,四个小孩边听边点头,眼睛闪得发亮。
    秦厉偶尔听到透出的一两句,都不由得咋舌道,“邵大厨,你这是要搞事啊。”
    不过他不免有些担心,“咱家这四个小的精乖精乖的,万一把严团长他媳妇整疯了咋办?”
    邵华哼了一声,“那就让她再继续吊嗓子下去,她还没疯,我们先疯了。”
    邵美琳不满秦厉说她们精乖,皱眉拍胸脯道,“爸,你就放心吧,我们有分寸的。”
    翌日一早,邵华跟四个小孩就行动了。
    邵华先是去岛上小卖铺买了树皮做的哨子,这种树皮哨子就是小孩玩的玩具,两分钱一个,邵华一气买了一匣子,大概二十个。
    她提着匣子回家,把树皮哨一发,一挥手,“小的们,干活去吧。”
    四个小孩接过哨子,往脖子上一挂,就出发了。
    他们也没去哪,就在家里的院子里玩,时不时看看严家院子里苏茜有没有出来。
    苏茜现在吊嗓子都有规律了,先是早上六点钟左右起床开始吊嗓子,吊两个小时,然后八点再回去睡回笼觉,睡起来,吃严团长做的饭,十二点再继续吊嗓子,吊到两点钟,然后睡午觉,下午五点再起来接着吊到七点,周而复始。
    现在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四个小孩等了没一会,就看到苏茜出来了。
    苏茜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披散着长发,走到院子里,准备她的每日一吊。
    她先是吸气,然后吐气,气沉丹田,正准备开嗓呢,刚吐出一个音,“啊——”就听见斜对面秦家院子里传来响亮的哨声。
    苏茜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好悬没背过气去。
    她怒瞪了秦家院子的方向一眼,继续吸气,吐气,然后气沉丹田,“啊——”
    又是一声响亮的哨声,把她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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