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拖着木轮椅往后退了半步,“我压阵。”
    他相信,姜兰时能走到与他对阵的那一步。
    “那我先来!”
    十三被擂了一拳,忙不迭地跳出来,扛着横刀便往台上去。
    十三擅用长柄战马刀,此刀柄长一尺,刃长三尺余,重达数十斤。
    他们兄妹,其实从未切磋过,这下也好探探彼此的底子。
    兰时眼底也透着期盼,听姑母说她幼时都是同自己的兄长们切磋的,可惜自己从没体会过。
    如今她也有这样的机会了。
    二人同时拱手,再抬眼时,二人周身气势陡然一变,眼神都凌厉起来。
    兰时从不是稳妥为上的人,当即劈剑过去。
    十三哥年纪最小,兰时昨日就料定今日首战他必定会出列,对横刀,那就磊落些。
    她十三哥用的是军中制式的战马刀,她也选了最普通的环首剑。
    十三见剑朝他面门而来,立时横刀来挡。
    对阵前还曾想过要不要放些水的十三,这下可不敢分心。
    有些人,一对上便知道有无水分。
    二人兵器碰撞带起一阵刺耳的声响。
    兰时的剑狠狠地在十三的刀锋上划过去。
    十三人够跳脱,鬼点子也多,擅长出其不意。
    所以兰时一招一式都极稳得住,原本剑走轻盈,刀行厚重,可此刻在他二人身上,完全反过来。
    十三挑着刁钻角度下手,劈、砍、刺。
    兰时纵着剑,沉稳地挡开,除却最初那一下主动出击,余下只在防守。
    任凭十三怎样挑衅,她都不反击。
    时间一长,十三便容易疲累,也更容易露出破绽,每当这时,兰时便出手试探一下,也不赶尽杀绝,比起试探,更像是在摸索,摸索十三的底线在何处。
    十三奉行并行诡道,喜欢激怒对手,也极易被对手激怒,比如此刻,他就被动陷入兰时的节奏里,既不进行,又没法子停手。
    很是焦躁。
    “兰时在消耗他,消耗十三本就不多的耐心。”十二是看出门道来了,因为他对阵十三时,也是这个路数。
    十三发了狠,势要兰时下真章,手下行刀更加凌厉,好几次都朝着兰时的面门、心肺而去,兰时提剑格挡很是吃力。
    更漏尽,鼓声听,台上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停!”
    “姜十四胜!”
    承谚不服,“为什么?”平局已经很让常年战场厮杀的兄长很没脸了,怎么还能输?
    兰时朝他努努嘴,承谚顺着看过去,自己颈侧,胸口,各多了一枚细针,不是如同暗器那般打进去的,而是仔仔细细别上去的。
    也就是说,兰时方才,一边在格挡他凌厉的招式,一边以他都无法察觉的速度,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别在身上的针提醒他,若是她方才不是别上来的,而是淬了毒如同暗器一般打过来的,那他已经丧命了。
    这一手玩得漂亮,心也够黑。
    知己知彼,钻了空子了。
    以沉稳做伪装,行诡道事。
    胜之不武,但胜了。
    十三拱手,“姜承谚,认输。”
    第一场有更漏,能钻空子,余下的可没那么好打了,近身快战,唯此一场。
    承谚递给兰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扛着刀走得潇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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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对阵
    家中有位用铜锤的长辈,我是被她打大的
    “下一位谁来?”十三走下演武台, 边将那两枚针拔下来。
    “老夫来战。”身高约九尺的李将军手持一对铁杆铜锤,长柄铜锤原是突厥人擅用的武器, 边疆蛮族都生得一身蛮力, 北境军在这铜锤底下吃过不少亏。
    李老将军是追随兰时大伯父打突厥的,兰时那点力气在李老将军跟前,实在不值一看。
    兰时原以为, 与她走长兵器过招的, 会是擅使长qiang的大哥。
    如今看来,她要同自己大哥比马战, 同力气最大的李将军比长兵器远战。
    单论力气,她连自家姑母都比不过。
    李老将军一上来,周围便围拢了一群兵过来, 有报国志向的男儿都希望自己生得魁梧雄壮些,但就此标准来说,李老将军,实在是个中楷模。
    李老将军的部下,自觉聚拢起来,给自家将军打气, 叫好声响成一片。
    李将军上场, 一捋长须,“小十四,老李是看着你长大的,北境军的后代,都是好样的。”
    “但战场非儿戏,你不必挑这担子, 你这几位兄长宠溺幼妹, 但老李的锤子, 可不会留情!”
    兰时颔首,“晚辈请李将军赐教!”
    五郎朝十二使了个眼色,十二会意,将一直竖放在五郎身后那蒙着布的兵器,使劲往演武场上一抛,“十四接着!”
    那布被抖落,露出一刃冷光,兰时旋身,稳稳接住,随意在手上转了几转,十分趁手。
    这是他五哥的长qiang,裂风。
    后来,是她的兵刃,随她一起驱逐蛮夷,血战沙场。
    一力降十会,对上李老将军,她可不敢轻易出手,李老将军信奉实力为尊。从前她的父亲兄长都是一刀一拳拼出了李老将军的敬重。
    她不敢说能令李老将军对她改观,但她一定不能败。
    长兵不动,暗器先行,对李老将军,便不能用细针,而是流星镖。
    李老将军不慌不忙挡开她的镖,挥舞着铜锤以雷霆势向兰时击去,兰时闪身避过却不妨他还有后手。
    双手锤,尤其是如李将军这般力气过人的双手锤,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
    兰时横qiang在前,硬挡了这一记,不退反进一步。
    她脑中,想起了姑母曾经说过的话,“阿宛,你记着,若是遇上力气经验都在你之上的对手,莫要畏惧,他强,你便比他更强,他怒,你便比他更怒,不要让对方摸清你的路数。铜锤比起一般武器,的确有极大的优势,但它也有更为致命的缺陷。”
    彼时,他们家最擅用锤的,恰巧也是力气最大的那人,细细与她拆解过当今大凉所有用锤之人的招式路数。
    如今,她已经摸清楚李将军的路数了,多年过去,还未改过!
    兰时利落地将长qiang往身后一横,挡住他铜锤的攻势,瞬息之间,将长qiang横劈过去,李将军躲闪不及,被长qiang划破了长袖。
    兰时飞速抽qiang回来,再刺,与和十三对战时的沉稳慢腾截然相反。
    走快招,连刺连劈。
    虽说李将军力气足够大,几十斤的铜锤舞起来毫不费力,但还是追不上兰时的速度。
    兰时将长qiang舞得飞快,转在手上,别过李老将军的胳膊,抬手劈掉了他的铜锤。
    旋即转身,抬肘撞上李老将军左臂,同时qiang尖朝后,抵上李将军腰间。
    此法更冒险,兰时几乎将自身暴露在李将军铜锤之下,虽打掉了李将军的武器,自己却更像砧板上的肉。
    李将军也并未放过这个机会,左臂挥动铜锤朝兰时面门袭来,兰时弃qiang歪身,灵活从他臂下穿出,怀中长鞭缠住他小臂,一齐拽向背后。
    兰时长鞭收紧,李将军铜锤脱手,兰时的腕箭也在这时抵上李将军的颈。
    “乖乖,咱们阿宛究竟在身上藏了多少东西?”十三指头上转着方才取下来的细针,撞了下一旁的十二,“她方才为什么只拿针扎我?我不配流星镖吗?还是不配长鞭袖箭?”
    承许翻了翻眼皮,“那等会儿让阿宛都往你身上扎一扎。”
    “李将军,承让。”
    兰时松开长鞭,捡起李将军的一双铜锤,双手奉上。
    兰时捡锤,奉上,一气呵成,毫不费力。
    李将军半点不气恼,接过铜锤哈哈大笑,“虎父无犬女,是老夫原先小瞧你了。”
    李将军还捋了捋须,“十四,你这一手,是谁教的?”
    将长qiang舞成这般,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若不是日日勤练,绝不可能夺他的兵刃。
    兰时笑了笑,“家中有位力气大用铜锤的长辈,我是被她打大的。”
    这也算是远在京城的姑母送她的一张制胜符。
    最初是姑母怕把她养废了,卫国公府的女儿出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说出去怕被人笑话。
    她一点点捡起了从前在北境打下来的底子,她姑母下手更黑,在她幼时用小铜锤打她,大了些便用大铜锤打她,幼时她毫无招架之力,天天被打哭,然后慢慢能躲,到渐渐能还手,最后偶尔能反制,再到后来,姑母就不肯与她切磋了。
    天天盯着她练,还总出言挑衅。
    十八般兵器,她最熟悉与锤对阵。
    “原来是那一位。”李将军遥遥朝京城的方向敬了敬,“那一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如今也算名师出高徒了,十四前途无量。”
    李将军朝着台下吼了一嗓子,“下一个是谁?赶紧的!”
    往后,这一天里,兰时同大哥比了马术,设障夺旗,她手黑,给大哥的马喂了点加了料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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