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荣王府内。
    气氛低沉而凝重。
    因郡主小产被王妃爱女心切接回,府里上下无人敢去郡主院中伺候。
    便是要送上什么东西,也只是远远递给郡主的婢女,全然不敢去惹怒那位金贵的主子。
    自打郡主没了孩子,脾性愈发不如从前,对下人动辄打骂,稍有不慎就另行发卖。
    荣王忙于公务,懒得理会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荣王妃看在眼里,也只是象征性劝上几句,想到女儿失了孩子心中难过也就任由她去了。
    下人们叫苦不迭,也不知蒋二公子什么时候来接回这位祖宗。
    虽然蒋申来过几次,也服了软,甚至蒋老夫人都亲自来赔罪,郡主还是不肯松口。
    宣临月已经出了小月子,但补品却未断,荣王妃让太医拟了个药膳给郡主补身体。
    厨房煎好药膳送来,却在院门外停滞不前。
    季翩然远远而来,见这一幕,道:“给我吧,我去送。”
    下人一愣,受宠若惊:“多谢表小姐。”
    季翩然面色淡然,端着药膳进门,不出意外地碰见在廊下吹风的宣临月。
    晌午日光晃眼,她微微眯了眼,神色漠然:“你来干什么?”
    季翩然搁下药膳,声色温柔:“来看望你,这几日表姐可好些了?”
    宣临月打着扇子,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刚来就被下了逐客令,季翩然心中虽不满,面上却是平静:“那我先回去了,表姐保重身子。”
    才要转身,垂花门外响起男子的谈话声。
    季翩然脚步一顿,看到蒋申领着一人进来,总算明白宣临月为什么要让自己走了。
    经过面前时,蒋申停了停,唤了声:“翩然表妹。”
    季翩然看向他身后的人,敛任行礼:“敬王殿下。”
    宣明晟出现在这儿有些稀奇,平日里几乎没见过敬王登门,今日和蒋申同行,着实令人惊讶。
    宣明晟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颔首:“季小姐。”
    廊下的宣临月板着脸,看蒋申和季翩然说话,冷笑一声:“蒋二公子好热情,一来就先与我表妹说话。”
    蒋申神色微变,忙走上前:“和表妹打声招呼罢了,你别误会。”
    宣临月脸色仍不怎么好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早在他们成亲之前她就知道蒋申喜欢季翩然,没想到这都两三年了,还存着那些心思。
    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季翩然听在耳朵里,秀眉轻蹙,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蒋申悻悻:“敬王殿下还在这儿呢。”
    虽然在这里看到宣明晟有些意外,但宣临月对他也没什么好态度,“三哥怎么来了?”
    宣明晟一袭靛蓝锦衣,面目温和:“先前说来,公务繁忙没得空,今日特随郡马来看望看望你。”
    宣临月淡淡的:“多谢三哥挂念,我很好。”
    言辞之间并没有多少敬意。
    宣明晟习以为常。
    他从小就是不受待见的那一个,何况宣临月眼高于顶,并没把他这个堂兄放在眼里,今日上门不过是凑巧罢了。
    蒋申搓搓手,摆出一副笑脸:“郡主,你如今身子也养好了,随我回家吧。”
    这几个月,就因着他们两人的事,在京中闹了不少笑话。
    宣临月看不惯蒋家人,又因失了孩子愈发燥郁,听见蒋申这话眉头紧皱:“回去干什么,让你娘再推一次吗?”
    蒋申一窒:“我娘不是已经跟你赔罪了吗……”
    “赔罪?赔罪了我孩子就能回来了吗?”
    “我也不想的。”
    宣明晟看他们争执,并没有劝说,只是道:“皇叔在府中吧?我去向他请安。”
    他兀自离开,两人也没注意到。
    荣王听闻敬王来了,心下困惑,但还是把人请进书房。
    宣明晟躬身行礼:“皇叔。”
    当初太子被废,东宫空悬,荣王想过要扶持这个出身卑微的侄儿,可惜宣明晟不讨喜,不得先帝喜欢,一来二去也就作罢了。
    “我听闻皇上最近在为你择选王妃,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宣明晟冠礼数日前由礼部筹办,连宣明繁都出现了,可谓风光。冠礼一过,皇上又下旨为端王敬王择选王妃,听说已经有合适的端王妃的人选,如今就看宣明晟的选择。
    宣明晟还是温和有礼的模样,语气却带着几分嘲意:“区区一个敬王妃也不能劳皇兄费心,不过是借了二哥的光罢了……”
    荣王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你们都是皇上的亲兄弟,他不会失了偏颇才是。”
    可人与人之间,永远存在亲疏之分,就像他的冠礼,宣明繁亲自出席又如何,不过是为了堵悠悠众口,留下善待兄弟的美名而已。
    事实上宣明繁回宫后倒是时常召见宣明呈,二人兄友弟恭,而他不过是在大理寺随便安了个差事,鲜少问津。
    择选敬王妃不过是因为他到了年纪,忙着打发他罢了。
    “皇叔知道我人微言轻,即便差事办得再漂亮,也得不到一句话夸赞。父皇在时是如此,皇兄即位后亦是如此。”
    荣王意味深长看着他,良久才说:“你不过是少了历练的机会。眼下倒是有桩差事,是个立功的好时机,若是办得好了,皇上定然嘉奖于你。”
    “什么差事?”
    “青羊县连下几日大雨发了洪灾,房舍农田被淹,正是需要朝廷赈灾的时候,你若是自请去青羊县赈灾,皇上定然对你刮目相看。”
    宣明晟陷入沉思。
    夏日多雨,青羊县隶属涿州,离京城两百多里,可谓十里不同天,虽然相隔不远,但因地势问题,雨势过急过猛,至上游洪水泛滥。
    一夜之间冲毁了数百房舍和万亩农田,大雨虽歇,可数千百姓流离失所,仅靠官府清粥接济,无处安顿。
    这是新帝登基近一年来,遇到的第一场天灾。
    宣明繁连续两日未眠,召见朝臣、听询灾情、草拟圣旨,在书房寸步不离。
    丞相递上涿州知州加急送来的奏疏,沉声说:“洪灾发生三日,粗略估算灾民有六千余人,死伤过千。青羊县临江,大雨致江水上涨,又是夜里,许多人跑不及被洪水卷走,到今日水势小了才发现尸体。”
    宣明繁倚在座椅里,神色微凝:“灾民怎么样了?有食物吗?”
    “农田受损严重,百姓们只能往青羊县去,有部分灾民进了涿州城,国库已经拨了十万两赈灾银两,只能解决燃眉之急。”
    天灾从来都是历朝历代不能解决的难题,尤其洪灾受损范围广,百姓世代传承的心血被淹没,是连一粒粮食都留不下的重创。
    眼下安顿百姓,防患疫病是最要紧的事。
    大灾之后恐有大疫。
    宣明繁看过奏疏,缓缓道:“再拨二十万两,赈灾的粮食和防疫的药材也一并准备,送往青羊县。”
    丞相问:“皇上看派谁去合适?”
    洪灾发生后,丞相就亲自去了青羊县,但他腰伤复发,宣明繁不让他在那儿久留,只让今日回京,另外派人去。
    他合上奏疏:“老师以为?”
    丞相想了想:“朝中可用之才众多,此去涿州主要是坐镇驻守,以安抚人心,避免动荡发生。涿州新上任的陈知州是两朝老臣,经历丰富,有能力解决此次大患,派出的人只要皇上信得过,能协助陈大人解决水患就成。”
    宣明繁思量片刻:“明日朝会上定吧。”
    “是。”
    丞相禀完灾情,这才躬身退下。
    宁湘过来时,正好看到丞相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问尤礼皇上稍后没有要召见的大臣,不会耽误朝政,这才进了书房。
    宣明繁在看奏疏,时不时拿御笔朱批,腕间的佛珠被他褪下放在砚台边,偌大的书房只闻笔尖摩擦过书纸的声音。
    宁湘放下食盒,温声问:“还在忙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从奏疏里抬头,冷淡的眸色多了几许暖意:“你吃吧,我不饿。”
    她哑然:“都快天黑了,皇上您还不觉得饿?”
    自顾自打开食盒,端出两个碟子来。
    “怕天热,你吃不下,我做了两个爽口的小菜,配着粥吃正合适。”
    很清淡的两样菜,宣明繁时常爱吃的,眼下却因她的话一愣:“你做的?”
    宁湘难得赧然:“太久没进厨房,手艺生疏了。”
    十来岁时倒是跟着宁母学了几个菜,后来进了宫都忘了,去年回江州,跟着大嫂学了段时间,勉强能够拿得出手。
    只是今日去了厨房折腾一番,紫檀心有余悸说以后让她别再去,保重身子要紧,小殿下不能没有娘亲。
    厨子们战战兢兢,担心她烧了厨房,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折损了一箩筐的鲜菜鲜肉后,终于做好了一顿饭。
    一听是她做的,宣明繁果然很捧场,放下笔便随她一起把菜放到桌上。
    “色香俱全。”
    宁湘莞尔:“还没动筷,就觉得香了?”
    他眉宇间的阴霾散了,牵了牵唇角:“淑妃娘娘做的一定想来不会差。”
    他落了座,看她没动:“你不吃吗?”
    宁湘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巧笑嫣然:“秀色可餐,看着你我就饱了!”
    作者有话说:
    做了两天雾化,已经不咳了,如果有咳得难受的可以试试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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