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在思想上和行动上都准备躺平了,那边李匡却停了手。
    娇美的面容,曾无数次出现在梦里。
    他悲从中来。
    李匡:“你好冷静。”冷静得可怕。
    欧阳意:……
    她只是在回忆一档法制节目《女性遇袭时该如何应对?记住这几点,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节目建议,男女力量悬殊,女孩所谓的防身术在实际冲突中很难发挥效用,反而可能激怒罪犯,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还是那句老话,苟命第一。
    “你……竟然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海王就是海王,实战这方面很敏锐。
    她的冷淡态度令李匡三份羞七分愤。
    他双眸发红,猛地一下拍在小桌板,美食滚落一地,十足霸总地道:“我不相信!从来没有女人能拒绝我!”
    男人咬着牙根,怒意比刚才还甚,但欧阳意能看出来,这次他是在气自己。
    蛤?你现在终于知道并非每个女人都贪慕权贵。
    呵呵,男人。
    欧阳意脱离了李匡的禁锢,坐起来,内心嘲讽,面上却很为难,说些“人的感情是不能勉强”之类的话,视线却在地毯上的烧鹅打转。
    飞云阁的烧鹅啊,长安城一绝,每天限量供应,有钱也买不到。
    浪费食物可耻。
    欧阳意揉揉自己快被掐断的老腰,问李匡:“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能不能下车?”
    沉默?不理我?
    哦,那代表我可以走了?
    啊,飞云阁的烧鹅,再见了。
    “当初为何救我,让我一死了之不是很好吗?”
    在欧阳意转身的刹那,李匡又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疑我骂我,他们说弑父杀兄,当遭天打雷劈。”
    “我走投无路,失魂落魄时险些跌落山崖,心灰意冷之际,是你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你信我。”
    “你还鼓励我,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欧阳意,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拼命查找真相,洗刷我的冤屈!”
    最后一句,李匡竟隐约有了哭腔。
    车帘子已经掀到一半的欧阳意:……
    信你没有“弑父杀兄”,是看了作者写的。
    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是看电影看来的。
    至于鼓励你……不好意思,是我的职业习惯。
    先处理情绪,再处理事情。作为有独任审判资格的中级人民法院民庭审判员,她见识过太多当事人当庭失控的情况。
    入职培训第一课,老院长就教他们,在庭上安抚当事人的激动情绪是一个优秀审判员的必备技能,她还因此连续三年获得“调解先进个人”呢。
    欧阳意一肚子槽,但都不能吐。
    李匡父兄死时,李匡才十三岁,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流言里,他没办法不理会,攻讦、诽谤,到处都是,李唐宗室内部没人替他说话,都在落井下石。
    经年累月,恶毒且无孔不入地攻击着少年的心灵,这是李匡疯批性格形成的很大原因。
    他找上疏议司……
    原书里,王自强并没有替李匡查出父兄死亡真相,还引导他在疯批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与李唐宗室离心离德,彻底加入武氏……
    但这辈子,他遇到了欧阳意。
    真相大白于天下,少年终于将身上的污秽洗清……
    欧阳意定了定神:“咳,那什么……”
    她刚开口,男人陡然倾身过来:“又想编什么理由骗我?!”
    眉峰上扬,眼底猩红,唇边似有若无勾起锋利的弧度。
    是疯批霸总标配了。
    欧阳意咽咽喉咙,把还没出口的糊弄话吞下去,正色道:“王爷,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王爷是天上的雄鹰,我只是地里的野草。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野草,好一株火烧不尽的野草。
    不要滔天的权势富贵,却选择嫁给穷酸的小狱卒。
    下九流的人,他连正眼都不屑去瞧过一眼。
    在他眼里,小狱卒根本不算人,只是欧阳意的借口。
    一个借口,不值得他下杀手。
    每次,暗卫传来他们夫妻俩的情况,他都会嗤笑:
    她根本不爱小狱卒,否则为什么对他隐瞒推官身份。
    “你不爱他,也不爱我,对吗。”
    男人忽然明白她的心思,连声音都变卑微了,“我也看出来了,你对权贵避之不及。我的权力、我的财富,在你眼里都如粪土般。你会救我,只是同情我、可怜我,对吗。”
    啧,咋还哭了呢。
    欧阳意一脸诚恳:“为冤者查清真相、伸张正义,是我的本分。我为王爷洗刷嫌疑,并不是我对王爷有非分之想,换作任何人,哪怕是乞丐,只要案子到某手里,我都将竭尽全力。”
    见李匡眉头一凛,心道嘴太快了,把他和乞丐并排,连忙又找补道,“王爷心胸宽阔,如果不嫌弃下官卑微,以后,我们就当好朋友吧。”
    朋友前面加个“好”字,嗯,还是跟别人区别对待的嘛。
    李匡想了半天,回答:“行!”
    欧阳意仿佛听见一声“汪”。
    缓缓下车,欧阳意极力忍住内心的雀跃,当她以为就此了断一段孽缘时……
    忽然,男人扯住她的衣摆。
    欧阳意吓得赶紧回头,摆出关心朋友的样子问:“王爷怎么了?”
    “以后……我还能再见面吗?”
    欧阳意挤出一丝笑容:“朋友之间,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李匡觉得,把话说开后,欧阳意对他的态度自然了许多?
    李匡也笑了,像得到安慰的孩子,一对桃花眼开到了春天,“那好,我改日再找你。”
    说罢再也没缠着欧阳意,干脆地离开了。
    疯批男主就这么被她打发了?
    欧阳意嫁作人妇后,李匡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将这当作欧阳意对他的考验,更加疯狂追求她,多次说过“不介意她有家室”。
    欧阳意觉得突如其来的喜悦都有点不真实。
    望着马车远去,顾枫拱拱欧阳意:“你用什么招数逃过一劫?”
    欧阳意:“咳,我给他发了张好人卡。”
    顾枫一愣,随即给她竖起大拇指:“你可以啊!我就说嘛,思路决定出路!”
    欧阳意也有点得意忘形,当街哈哈笑起来,随即又觉得这笑声过于猖狂,忙改为捂嘴而笑。
    沈静从二人对话中大概知道了这段恩怨,从此只敢悄悄看欧阳意,再也不敢轻视她——
    连南安王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啊!
    转眼间,一行人到了车行。
    事发时,许书诚喝醉了,酒楼给招呼一辆马车送许少爷回家,之后遇到孙蔓从,两人边行边喝酒对诗,好不惬意。
    那一晚,刚刚“失恋”的孙蔓从遇到许书诚,才高八斗、风流倜傥,输给她就干干脆脆地认,是个坦荡君子,所以敢和他行至无人处,对酒当歌。
    后来实在喝多了,一个睡在马车里,一个就靠在马车外,也睡着了。
    车行老板姓黄,没食肆老板那么好说话,从欧阳意一进门就抱怨个不停。
    “求求官爷了,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小生意人,之前说这马车和命案有关,连车带马都给扣了,我花了好几两银子才刚刚弄出来,这要再弄进去,我还活不活啊……”
    也不怪黄老板难受。刑部总有那么些小人,以查案的名头乱扣留相关财产,一匹好马价值上百两银子,借这机会盘剥几两是行情价。
    也不止刑部,各官衙都有这现象。
    今天这情形,摆明是黄老板把之前的怨气都撒在欧阳意身上。
    黄老板大倒苦水:“车夫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这几辆马车跑活儿,活停口停,官爷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说着边瞪了旁边围观的车夫一眼,“你在这儿看什么,酒楼的客人可不会等你,还不快去接活儿。”
    等转向欧阳意时,黄老板又变回哀怨的面孔,“嗨呀,官爷……”
    这黄老板是个老油条。
    车行生意涉及三教九流,黄老板故意卖惨加耍无赖,就是不想沾上官府的事。
    这种人即使开口也未必有真话。
    以前遇到过这种人,靠慢慢磨,但现在时间不等人,很可能产生第二个受害者。
    欧阳意皱眉头,沈静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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