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夫人问,“惜丫头这是怎么了?”
    江意惜走去老太太跟前跪下,哭道,“求祖母为我和弟弟作主。弟弟被恶奴欺负成这样,孙女哪里敢一个人去庄子。”
    老太太狐疑,“怎么回事?”
    璎珞便把经过说了,又打开包裹让众人看里面的衣裳。
    老太太虽然自己不待见那个孙子,但绝对不允许奴才这样欺负他。
    她气得拍了一下炕几,骂道,“刁奴,居然敢这样作践主子。”又看向江大夫人,“你是当家夫人,还是洵儿的大伯娘,那个奴才偷了洵儿几年的东西,不要说你不知道。”
    江大夫人吓得赶紧站起身请罪,“是儿媳不查,儿媳真的,真的不知。那个老货太可恶了,儿媳定当从重处治。”
    江意惜暗诽,大夫人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只是没想到于婆子会偷这么多罢了。自己忍老太太是没有办法,但不能让大房如此骑在头上。江辰用命为这个家换来了利益,这些人只知享受,却不管孤儿的死活。
    她说道,“也不怪大伯娘不知情。听说于婆子的兄长在府里颇有些势力,知道实情的人自是不敢在大伯娘跟前多嘴。”
    这话严重刺激了老太太,气道,“我们江家虽然日渐落败,可还是有爵位的伯府。奴才的势力居然大过主子,哪儿找这样的规矩。闵氏,这个家你是怎么管的?我不信你一点不知内情,你无视孤儿孤女可怜,纵容奴大欺主,就不怕坏我大儿的名声,让这个家更加落败?”
    大夫人吓得跪了下去。
    老太太让丫头把江意惜扶起来,“可怜见儿的,让你们姐弟受委屈了。唉,我年纪大了,以为有伯娘婶子看护,也就没多顾及你们,谁成想连一个下人婆子都会骑到你们头上。我对不起在那边的二儿……”
    这话把江三夫人也说了进去,吓得她赶紧起身请罪。
    老太太抹起了眼泪,又开始说江辰的好,他的死为大房、三房带来多少利。闵氏能力有限,又有私心,以后老三媳妇帮着分担中馈……
    江意惜不相信老太太的眼泪,这个老太太对江辰的感情没有那么好。她如此作为,一个是正好抓住这件事收拾两个儿媳妇,让她们把尾巴再夹紧一些。二个是为心爱的三儿子谋些利,名正言顺让三儿媳妇参与管家。
    江意惜还是窃喜。这样虽然得罪了大房,但三房会因为得利而跟他们弟姐的关系更近一步。
    如意堂里闹声一片,几个姑娘来请安都被拦着不许进来。
    外院的男孩子放学,众人才一起进了如意堂。
    老太太又训斥了江洵,说他不拿出主子的款收拾奴才。再不济,也该找长辈为他作主。
    第17章 拜托
    江洵给老太太作揖认了错。
    他看了一眼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姐姐,很羞愧。明明是想自己出息给姐姐作倚仗,却反过来让姐姐为自己闹到如意堂。
    江伯爷下衙后,听说这事也非常生气。老太太夹枪带棒的骂,惜丫头话里话外,好像欺负二房孤儿的奴才,是仗着长房的势。
    最后,打于婆子二十大板,她和她全家都被发卖。打小禅和旺福十板子,撵出府。于婆子的哥哥被扣三个月月钱,调去别处当差。扣总管、门房管事三个月月钱。
    小禅和旺福哭着求江洵。
    江洵觉得小禅和旺福都不错,除了怕于婆子,其它表现尚可。特别是旺福,很听自己话。又帮他们求情,最后只打他们十板子,扣半年月钱。旺福依然服侍江洵,小禅调去别处当差。
    江大夫人又道,“洵儿还小,光小厮丫头服侍,不会那么周到,还是要调个婆子过去服侍我才放心。”
    极是贤惠体贴的样子。
    江洵躬身道,“谢大伯娘关心。丫头随大伯娘调派,管事嬷嬷我想要我的乳娘秦妈妈回来。”
    江大夫人已经忘了有秦妈妈这个人,正寻思的时候,江洵又道,“秦妈妈已经被打发到定州去了。”
    江大夫人才想起来是谁,为难道,“几百里的路程专门去接一个婆子……府里那么多人,洵儿就看不上一个?”
    江洵的眼圈红了,“秦妈妈是我娘的陪嫁丫头,之前照顾我极是周到,听说他男人已经病死了……”
    江伯爷皱眉道,“洵儿喜欢,就让人去把她接回来。”
    老太太也道,“既然是扈氏留给洵儿的,她照顾不好也怪不到其他人。”
    江大夫人不想如那一对姐弟的愿,但老太太和男人都发话了,也只得点头同意。
    饭后,江洵跟着江意惜去了灼院,江意惜先是教训了他一顿,气狠了还揪着他胳膊上的肉扭了一圈。之后又跟他讲道理,强调必须注意细节,大事都是由无数不起眼的细节堆积而成……
    看到姐姐如此放心不下他,江洵的眼眶都有些红,“姐,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了。”
    江意惜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少贫嘴,我的话记下了吗?”
    “记下了,回去我写在纸上,以后每天都默一遍。”
    次日上午,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两位夫人陪老太太闲话,几位姑娘出了如意堂。
    江意惜和江意柔手拉手走在前面,江意言和江意珊走在后面。
    离如意堂一定距离了,江意言快步上前堵住江意惜,眼里冒着怒火。
    “江意惜,是江洵自己笨,东西被奴才偷了,你凭什么怪到我娘身上?”
    江意惜沉了脸,“我实话实说,是祖母责怪大伯娘管家不力,关我何事。当真是无父无母就该被欺负?祖母还活着,咱们去她老人家那里说清楚。”
    江意言气道,“你说去我就去啊,凭什么?哼,你也知道你是孤女,靠着我爹才被人说成伯府嫡女,不知道记情,还耍手段使坏,连长辈都要坏。这的确是你的作风,惯会两面三刀。先拉孟三公子落水,后又假惺惺说不是故意的,不同意婚事。假清高!不过呢,凭你再会说,还不是要被撵去乡下,有什么得意的。看着吧,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说完便气哼哼地走了,江意珊赶紧快步跟上。
    江意惜对着背影冷哼道,“走着瞧,谁吃苦头可不一定。”
    江意柔拉拉江意惜劝道,“二姐莫生气。”
    江意惜道,“我才不会跟一个棒槌置气。”
    那丫头以后有机会肯定要收拾,不过不是现在。
    下晌,江意惜去了三夫人院子。
    她屈膝赔罪道,“因为我让三婶被祖母责怪,对不起了。”
    江三夫人分得了管针线房和园子花草的权力,正心下欢喜,怎么可能怪江意惜。
    她说道,“你们姐弟受了那么多委屈,早该说出来。唉,也怪不得老太太骂人,我也没想到那个奴才胆子那么肥,大嫂也……唉。”
    江意惜道,“我去了庄子,拜托三叔三婶多多看顾江洵。我知道,有些事三婶不便过多插手,就麻烦三婶私下提点洵儿,让他少吃亏。”
    说完,她又给江三夫人屈了屈膝。
    江三夫人看看江意惜,出了那件事后,这孩子一下长大了。之前这孩子内向孤傲,别说跟她这个婶子,连亲兄弟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家里老太太做主,中馈大嫂主管,有些事她看在眼里也不想多说。如今老太太发了话,又有这个丫头的拜托,有些事倒是可以管一管。
    再看看江意惜的小模样,桃面粉腮,明眸皓齿……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关键还聪明。若老成国公的那个许诺依然作数,将来兴许真能嫁个好人家。
    江三夫人的笑更真诚了。说道,“我家老爷也经常嘱咐我,二哥二嫂不在了,要多多看顾你们。唉,家里许多事三婶插不上手,也委屈了你们,特别是洵儿。有了你这个姐姐的嘱托,我会留心的。我不好说的,就让我家老爷跟老太太说。”
    江意惜又郑重地福了福。她猜得到三夫人的心思,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建立在互相利用或是互相欣赏上。既用不到你,又不欣赏你,人家凭什么要帮你。这世上,只有爹娘是无条件爱护子女的……也不一定,江老太太对父亲可不是无条件的好。
    可笑前世心里就是有个结,觉得老太太、大房、三房就知道沾江辰的光,非常清高地不愿意跟他们接近。若是前世能想透,把对自己有利的人争取过来,处理好跟三房的关系,江洵多得他们照顾和教诲,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也不一定会生病早死。
    跟三夫人告辞,江意惜又去了江洵的院子。她明天就要走,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弟弟。
    新来的丫头小红过来给她磕了头。小红十五岁,不算很机灵。现在只能这样,等到秦妈妈来了以后再说。
    江意惜赏了她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又敲打了几句。
    第18章 扈庄
    四月初三一大早,江意惜还在睡觉,院门就敲响了,是江洵,老太太让江洵送江意惜去庄子。
    江意惜乐起来,有个贴心又缠人的弟弟,真好。
    今天早饭吃的比平时早一些,姐弟二人刚吃完,江三夫人带着江意柔过来了。
    江三夫人送了江意惜二十两银子,江意柔送了一块缎子,还代江意珊送了两块罗帕。
    江意惜没想到江意珊能送自己东西,笑道,“谢谢三婶、四妹,代我谢谢五妹。”
    江三夫人道,“在乡下要注意安全,出门多带人。遇到事儿就报你三叔的名号,你三叔的军营在那里,总能唬住一些人……”
    江意惜一一答应。
    现在还早,老太太没起床,昨天说好直接走。
    江意惜主仆四人一辆马车,江洵带着小厮旺福一辆马车,另两辆骡车装东西。
    车跑了两个多时辰,午时初到达扈庄。
    前生今世江意惜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下了车,面前是一座二进院,粉墙黛瓦,掩映在一片绿树翠竹中。
    不远处是一片村落,周围是大片田地,其间小路阡陌纵横。东边的田地过去,是连绵苍翠的群山——青螺山。
    站在这里,就能隐约听到村里传来的鸡鸣狗吠,及孩子们的笑闹声。还能隐隐望见青螺山下树林中的飞檐翘角,那里应该就是昭明庵。
    吴大伯带着两个儿子吴有贵和吴有富已经跪在江意惜和江洵面前。
    “奴才见过二姑娘,见过二爷。”
    江意惜见吴大伯和吴有富的次数不多,见吴有贵的次数要多一些。吴有贵只比江意惜大半岁多,小时候吴嬷嬷偶尔会留他在府里住几天。
    看到吴大伯憨厚的笑容,江意惜心生亲近。前世,吴大伯好像也在她出家后死了,不知怎么死的,也不知何时死的。还是江洵去庵堂看她时说的。
    前世自己倒霉,奴才们也跟着倒霉。
    江意惜笑道,“吴大伯、有富哥、有贵哥,起来吧。”
    江洵还各赏了他们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以后好好服侍我姐。”
    吴大伯憨憨笑道,“该当的。”看了江意惜和江洵两眼,又红着眼圈说,“二姑娘越长越像二夫人,二爷也越长越像二老爷。”
    江洵摸着自己的脸呵呵笑道,“是,他们都这么说。还说我姐是最俊俏的小娘子,我是最俊俏的后生。”
    江意惜笑说了一句“皮厚”,拉着他进了院子。
    庄子挺大,一进除了倒座,还有东西厢房。吴大伯一家住西厢,厨房、柴房、库房在倒座。二进主子住,他们没来都是锁着的。有五间上房,东西厢房各三间。
    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收拾屋子和做饭菜是佃农媳妇贺大婶母女来做的,她们是村里最利索的农妇之一,贺大婶的闺女贺二娘还是吴有富的未婚妻,明年成亲。
    江意惜住上房东屋。水香和水灵赶紧把主子的被褥铺上,纱帐挂好。
    江洵院里院外、屋里屋外巡视了一圈,点头表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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