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后天还未大亮,天边的几颗寒星眨着眼睛,姐弟两个一起坐骡车去了孟家庄。
    孟家祖孙刚在桌前坐定,还没开始吃饭。见江家姐弟来了,知道他们是来送早饭,凝重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水灵和秦嬷嬷把食盒中的鸡蛋、饼、粥摆上桌。三个男人在厅屋吃,江意惜一个人在侧厅吃。
    江洵听说孟辞墨会离京一段时间,很不舍。
    “孟大哥……”声音都有些哽咽。
    孟辞墨好脾气地笑道,“时间不会太久,不管治不治得好,几个月后就回来。”
    第76章 换人
    老国公鄙视地看了两眼江洵,“半大小子了,还婆婆妈妈的,将来怎么跟你爹一样当英雄?”
    江洵听了,赶紧压下泪意,挺了挺小胸脯。
    饭后,老爷子叫江洵陪他去花房。
    江洵回头看看姐姐, 有些纳闷。之前老爷子都是叫姐姐陪他去花房,让自己在院子里练武的。
    老爷子看看傻小子,说得更明白,“辞墨快要去蜀西了,还得让江小姑娘给他施施针。”
    老爷子明晃晃给孟辞墨和江意惜创造独处机会,让两人都有些红脸。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孟辞墨才对江意惜说道, “苏新救我姐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吧?”
    江意惜道,“嗯,江大跟我说了。苏新那种人,若不是事先知道车里坐的是谁,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去拦惊马。”
    她必须强调苏新是个色胚。
    孟辞墨面色冷峻。有人救了孟月,按理应该感激他。但苏新救了孟月,他又与赵元成相好,他们又同时夜宿过百子寺,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他说道,“惜惜,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事先发现赵元成和苏新、百子寺的不妥,我们也不会注意到他们。那些混蛋,若敢打我姐的主意,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我暂时不能离开京城,必须把我姐的事情解决了才放心。如今黄府周围,也布了我们的眼线……”
    知道孟辞墨派人保护监视孟月,江意惜更放心了。
    孟辞墨又道,“百子寺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脸色微红,抿了抿嘴,还是说道,“我们的探子来报,百子寺一个叫无欲的和尚昨天夜里糟蹋了一个去求子的妇人。妇人是贫苦人家的女人,二十出头……”
    江意惜骂道,“可恶至极。”
    孟辞墨叹道,“可惜我们不能马上收网,必须要抓住赵元成和苏新在里面胡作非为的证据……”
    江意惜给孟辞墨施着“养生针”,两人说着悄悄话。
    十月二十三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天空飘着小雪,孟月坐轿去了外院。她要去百子寺求子,为了心诚还会在那里烧香茹素三天。
    这些天她的日子不好过。被婆婆打破了相,娘家人不高兴上门讨要说法。只有母亲方法最得当,找婆婆说理。而祖父和父亲,一个打了公爹和丈夫,一个骂了公爹和丈夫, 如今不止婆婆恨她, 连公爹和丈夫都恨上她了……
    母亲遣人来说,若她能有个儿子, 婆婆和丈夫看在儿子的面,或许能改变对她的看法,也是馨儿将来的倚仗。胡嬷嬷说百子寺最灵验,她请示了婆婆,婆婆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孟月先上了马车,乳娘胡嬷嬷随后上车,却滑了一下,整个人滑下车,脸向下摔在脚蹋板上,鼻子都摔出血了。
    孟月心疼道,“摔得这样厉害,嬷嬷不要去了,回去歇着。”
    胡嬷嬷无法,只得捂着鼻子嘱咐丫头服侍好二奶奶。
    晌午,孟家祖孙和江意惜就得到了孟月去百子寺求子,还要在那里住三天的消息。
    孟辞墨立即赶去广和寺,借口是去求佛祖保佑他此去蜀西能药到病除,重见光明。上完香后,就住去了玉香山下一个离村子有些距离的农家小院。
    虽然安排好了人手,但孟辞墨还是不放心,想住在离百子寺不远处的地方听消息以及就近指挥。这处小院是前些天租下的。
    为了保密,连孟青山和孟高山都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惊动国公府的护卫和暗卫,而是孟香和孟沉直接调动老爷子的私兵。
    老爷子每次打仗一回来就交兵权,但他在外养了二百名私兵。这些兵只听他一人调遣,连成国公都不知道。
    江意惜也想去广和寺,孟辞墨没同意。
    江意惜静不下来心,就坐在桌前抄经以平复心情。
    二十四晌午,广和寺的郑辞墨和孟家庄的孟老国公先后得到消息,赵元成和苏新二人去了百子寺上香。一个时辰后,赵元吉突然患病,只得回京治病。
    晚上,外面刮着狂风,刮得窗纸哗哗作响。屋里燃了两盆炭,还是冷得要命。孟月坐在炕上抄经,身下的炕滚烫,可指尖还是冰凉。她搓搓手又继续抄,无比虔诚。
    丫头冬香端来一碗茶笑道,“二奶奶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孟月放下笔,端起茶碗喝了。
    一刻多钟后,孟月就觉困倦袭来。
    丫头们服侍她洗漱完后上炕,她刚一落枕就睡着了。
    等到服侍的几人都睡熟后,冬香拍拍胸口的那封信,悄悄出了门。
    一个蒙面人悄悄遣入院子, 在冬香的炕边丢了小半截香。
    一刻钟后冬香回来,她又去看了眼孟月,见她睡得熟,才放心回了自己屋。
    不久,两个人再次遣入院子,一个女人模样的人把孟月用被子包好抱着,出门去了隔壁院子。另一个人把冬香抱入孟月之前睡的炕,再用被子把她盖严。还有一个人藏匿在门外的松树上……
    子时,百子寺后的一个小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几十个军士把百子寺控制起来,不许人出去报信。
    被打晕的苏新、送信的丫头冬梅、另几个服侍孟月的下人、被打晕的百子寺主持连夜被带去山下那个农家小院。
    孟月早一步已经来了这里。
    孟辞墨和孟沉、梦香先提审了苏新和冬梅。孟青山和孟顶山在一旁服侍,他们才知道这事,还有些蒙。
    苏新听说面前的瞎子是孟月的弟弟孟辞墨,非常不服气,掏出信说,“实在怪不得我,这是黄二奶奶的信,是她邀我……”
    话未说完,肚子便挨了孟香几拳,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冬梅被孟沉拎了进来。
    冬梅已经吓软,先被孟沉打了几个嘴巴,又看到烧红的烙铁,没等问,就先招了。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奴婢没有想害二奶奶,信是唐嬷嬷让我送的,迷药也是唐嬷嬷让我下的。”
    孟香问道,“为何要害我家大姑奶奶?”
    “我,我……”冬梅磕巴着,羞于出口。
    孟青山把烧红的烧铁拿到她面前。
    第77章 烧了
    看到烧红的烙铁在眼前晃,冷梅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颤着声音说道,“唐嬷嬷说,二奶奶小时候特别磨人,她的亲生儿子病了不许她回家照顾,儿子死前连面都见没到。她心里恨死了二奶奶,一直在找机会报仇。还说她已经投靠了郡主, 在帮郡主办事。等到二奶奶被休回娘家,她依然会是二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若我办好这两件事,就可以给二爷当通房……”
    孟沉踹了她几脚,“说,还有什么没交待的,唐婆子到底听命一谁,她时常跟谁走的近……”
    冷梅磕头如捣蒜, “我说的都是实话,唐嬷嬷就是那么说的。至于其他,我才调去二奶奶身边两个月,都不知情啊。”
    孟辞墨瞥了冬梅一眼,又把空洞的眼神移开。这丫头不像说谎,这套说辞不仅不关付氏一点事,还把平和郡主套了进去。
    孟月在隔壁屋里听到冷梅的话,哭出了声。她一直亲近的唐嬷嬷,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之后又提审了另几个下人……
    最后秘密提审百子寺主持,只有孟辞墨和孟沉、孟香在。
    二十五一早,寒风凛冽,天气阴沉。
    江意惜起床后坐立不安,她在等那边的消息。
    晌午,孟青山骑马来了。
    他大概讲了一下夜审苏新和冬梅的事,百子寺主持被秘密审问后处死了,还说世子爷已经带着人回京。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江意惜不知道孟月将会如何选择, 唐嬷嬷会不会顺利牵出付氏,百子寺还有什么其他秘密……
    二十七晌午,孟辞墨来了扈庄。他的表情并不轻松,江意惜猜测事情应该不是很顺利。
    二人进了西厢,江意惜急不可待地问,“那事处理好了吗,孟姐姐怎么样了?”
    孟辞墨道,“回京城的路上冬梅就死了,她应该在事前被人下了毒,目的就是不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背后的人想不到我们提前知道这件事,半夜提审了她……”
    “不过,死无对证,唐婆子又嘴硬,挨板子也拒不承认她让冬梅送信和下药的事。施大刑的时候,心疾复发死了。冬梅是平和郡主派给我姐的丫头,这么一来,表面上的茅头又指向黄家是主谋……”
    “那封信让人鉴定了,是有人仿写……祖母、父亲还有付氏都不愿意报官,说怕有碍我姐的名声,影响孟家姑娘。我祖父也不愿意,他肯定是怕真的把付氏查出来,影响孟家声誉。更怕的还是我爹参与进去, 只能盖着盖子自己查……
    “我姐对黄家彻底失望,愿意合离。黄家不承认指使冬梅陷害我姐,却又摆脱不了嫌疑,为了脸面也不愿意报官,同意我姐带着馨儿合离。我让人把苏新狠打了一顿,会瘸一辈子,等时间久了再下暗手弄死他。
    “至于赵元成,那天他提前走了,貌似跟他无关。还没等我们动手,百子寺昨天就被烧了,是赵家所为。我祖父已经确定背后主使就是赵家,意图挑拨孟家和黄家关系,最终目的是给平王树敌。对付氏,甚至我爹也有了戒心,会暗中调查。不过,祖父和我不愿意让赵家觉察到我们已经注意到他们,把一些事压了下来……”
    百子寺的主持交待,糟蹋上香女子是他当主持后开始做的,也就是十五年前。背后金主不仅有镇南侯府赵元成,苏统领府苏新,还有卫武侯府的黄志……
    江意惜道,“时间紧,用人又要避开成国公府势力,这个结果已经非常不错了。付氏好办,发现她不妥想办法处置就是了。若你爹不妥,他可是孟家当家人,朝廷重臣,若他把整个府带向赵贵妃和四皇子一党,就芨芨可危了……”
    孟辞墨点头。他还是希望成国公只是被付氏蒙蔽,而不是真的忤逆祖父暗中占队英王。
    不过,因为他们陷害孟月这件事,孟老国公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平王和典德嫔这一边。如果一定要在平王和英王、曲德嫔和赵贵妃中做选择,孟老国公肯定是选择平王和曲德嫔。
    而且,通过这件事,孟辞墨在老国公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爹,老国公的私兵他能全权调派。
    这两件事对孟辞墨来说,还是欣喜的。
    江意惜又问,“孟姐姐和馨儿会回孟府住吗?”
    孟辞墨道,“嗯,她们暂时住在孟府。”
    想到扑进付氏怀里痛哭流涕的孟月,孟辞墨哀其不争。但那是他的胞姐,是母亲留下的骨血,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不能不管她。
    孟辞墨要去蜀西看眼睛的事已经在成国公府传遍,他冬月初二就要启程了。
    看着至少要有三个月见不到的心爱姑娘,孟辞墨眼里满是不舍。
    江意惜听说他定在冬月初二走,也是满心不舍,眼圈都红了。还有五天,他们就要暂时分别了。虽然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两人的心还是酸得紧。
    他们互相凝视着,似要把对方嵌进心里刻进脑里。
    许久,江意惜才红着脸低下头。
    孟辞墨笑笑,又道,“我们的事,祖父已经跟祖母、父亲、付氏说了。他们……付氏还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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