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能够休息一天,正好,把今日缺的给补回来,明日一大早她就去河边,谁也别想找到她。
    林香照狐疑的眼神望着闻瑎,有些醋意,闻郎君今日干什么去了?怎么身上一股女人的脂粉味道,莫不是去见了哪家小姐。但是她又不是闻郎君的什么人,怎么轮得到闻瑎和自己说。
    不能这么想,林香照悄悄地看着烛光下闻瑎的侧脸。她有些后悔了,她是不是该主动一点,至少不会后悔。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就算是个呆子也该清楚自己对她的情意了吧,闻瑎莫非就真的感受不到。
    林香照藏起心里的自卑,那封休夫书还在包裹里被她好好的保存着,那是解脱但也无一不提醒着自己是嫁过人的女人。
    闻郎君是不一样,她很好,可是若她真的不喜欢自己,她莫非又为了一个男人再次变成那般伏低做小的模样吗?她现在死皮赖脸地当别人的厨娘,似乎又陷入了另一种痛苦的境地之中。
    林香照的手越握越紧。如果今日闻瑎的确是去见了一个姑娘,那等闻郎君娶妻了,她又该如何。林香照咬着唇,目光满是忧色。
    如果那一天闻郎君开口让她离开,她又该如何自处。
    林香照看着烛光下闻瑎,仅仅是侧颜便让自己心跳不止,林香照有些踌躇,想要张开口说些什么。
    闻瑎夹上一口菜,有些享受的眯起眼来。果然,虽说徐府的餐食很好,但还是林大厨做得好。
    眼角瞥到林香照满是愁色,她放下碗筷,眼中盛满担心:“香照,怎么了吗?”
    林香照身体下意识地崩直,快速地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事,你快吃吧。”
    “真的无事吗?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有些累了。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林香照笑着摇头,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她的手绞着手帕,不断蹂蹑着它,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闻郎君,不如等你吃完,我们再谈吧。”
    闻瑎怔然,点了点头,她似乎不太对劲。闻瑎三下五除二扒光碗里的饭菜,又猛灌了一大口茶。
    “香照,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闻瑎此刻也没有多想,小女儿家的情绪总是多变的,她已经习惯了林香照时不时的自哀自怨,以为这次也和往常一般。
    林香照抿着嘴,“我们去外面说吧。”
    此时月色正好,今日恰逢十六,月圆如盘。
    -
    宋端府上,书房的灯已经亮了很长时间。
    大明站在一侧,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主子从昨晚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了,也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神经。
    书桌上是线人的信函,里面的内容皆是关于林香照。宋端看完之后面色如常,轻笑了一声,丹凤眼上挑。
    他把这信扔到燃烧着的火炉内,火焰猛地蹿高,舔舐着信纸,须臾,这些东西化为灰烬了。
    宋端展开信纸,提笔,思索了片刻,落笔,不见一丝停顿。
    “大明,你将这信寄到凌昌去。”
    -
    闻瑎陪着林香照,两人都没有说话,愈发静谧。
    月挂树梢,银白色的月光浅浅洒在两人身上。
    林香照突然开口了:“闻瑎,我爱慕你。”
    “嗯?”闻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林香照咬着唇,声音有些颤,还是继续说:“我爱慕你,闻郎君,你对我有感觉吗?”
    闻瑎猛然睁大眼睛。
    林香照看到她的反应,笑出了声,但是眼角却挂上了泪珠,“你没听错,我对你存有爱慕之意。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很愚蠢吧。”
    “如果你对我无意,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林香照垂下眼睑,不敢看闻瑎。
    秋意浓重,寒意渐浓。
    闻瑎鼻尖冒汗,有些不知所措。
    她以为林姑娘还依旧爱慕着袁瞻。
    闻瑎从没有考虑过林香照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情愫,更何况她虽然以男装示人,但她是一个货真价实性取向正常的女人,自然不会往这个方向考虑。
    “香照,抱歉。”闻瑎的语调很缓,也很温柔,在这月色的烘托下显得特别动人。
    如此温柔,也如此绝情。
    果然是这样。
    林香照擦去脸上的泪痕,露出微笑,但是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失落,“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是我长得不够漂亮,还是不够贤淑,还是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还是——”
    林香照的声音哽咽着停顿了,她死死地抿着嘴唇,但泪却不受控制地不争气地溢出了眼眶,她气若抽丝,小声呢喃道:“还是因为我曾经嫁过人。”
    林香照说完之后,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心里也有些释然。她终于说出来了,埋在她心底这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闻瑎眉头一皱,原来这才是林香照时不时哀怨失意的原因吗。
    不该这样的,闻瑎沉了一口气。
    她双手扶着林香照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香照,你长得很美,而且这世上我再找不出比你手艺还好的人了。你不该这般自怨自弃。这个世上,女子不一定非得贤淑,不一定非得善解人意,不一定非得位居男人之后,更不用为了任何人伏低做小。”
    “你切莫因为过去的经历而自馁,错的不是你。相反,即使经历过那般遭遇,你却未曾放弃希望,你的善良,你的聪慧,你的勇气,你的毅力。莫说女子,是其他男子也不能企及的。没有什么越不过去的坎,没有人可以看轻你,你也万不能看轻自己。”
    林香照的泪痕挂在脸颊,她有些傻傻地问着闻瑎:“是吗?我这么厉害吗?”
    闻瑎擦掉她的泪,拍了拍她的头,“你很厉害,傻姑娘。”
    林香照着迷地看着闻瑎的桃花眼,“那闻郎君,我这般好,这般厉害,你怎么不喜欢我呢?”
    闻瑎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额头冒出紧张的汗水,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对了,闻瑎眼神发亮,实话实说啊!
    “香照,我能相信你吗?”
    怎么突然转换了话题,林香照不由得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不够郑重,“闻郎君,我对天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若违此誓,为天地所不容!”
    闻瑎舔了舔唇,有些发慌,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越跳越快,她为什么要心虚啊,明明她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实话。
    “香照,我拒绝你并非你不好,而是因为我,我,”闻瑎结巴了一下,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咬了咬牙,狠心道,“而是因为,我喜欢男人!”
    林香照瞪目如灯,“闻郎君,你是断袖?!”
    作者有话说:
    闻小瑎苦着一张脸,是啊,我是“断袖”
    -
    第72章
    翌日,闻瑎起了一个大早,去早集上买了一天的吃食,闻瑎腰间挂着一个小酒囊,拿着她心爱的垂钓装备就出发了。
    来到湖边的时候,天朦朦胧胧才亮,曙光绽放,水波上四散着柔和的光。
    闻瑎扎好小马扎,摆好鱼竿,拿起东西吃起来。
    闻瑎伸了一个懒腰,愉快地想,果然啊,郊外的空气就是新鲜,人也少,真是舒服。
    今天她一整天的时间都属于眼前这片肥美的“鱼田”。
    越是悠闲的时光,越是过得快。太阳西斜,闻瑎看了看树的影子,已然是下午。
    空气也没有中午那般温热了,闻瑎拿起酒囊小酌一口,感到五脏内腑都传来暖暖的热意,舒适地叹了口气。
    “闻珩屺,我找你好久,你果然在这里。”
    俞修樾嘹亮的声音从离这里有五六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闻瑎侧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站起来,就那么懒洋洋地摇了摇手中的酒囊,“原来是叔思啊,真是稀罕,你今日不用去礼部上值,怎么到这找我来了。”
    俞修樾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到闻瑎旁边,“大忙人,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闻瑎摆着手指头,调侃道:“啧啧,俞叔思,这话说反了吧,我看你才是大忙人。我都回来两个月了,算上今天,咱俩总共也就见了三次。”
    俞修樾夺过闻瑎的酒囊,把里面的酒全都倒进了自己嘴里,末了,他擦了擦嘴,把这东西扔给了闻瑎,“好酒!”
    闻瑎促狭地看了他一眼,也没生气,“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连酒都喝不起了,还得抢别人的喝。叔思,你可是落魄了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闻瑎和俞修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过为了不惊扰到湖中的鱼,两人的声音都很轻。
    “阿瑎,我要被贬到外地了。”俞修樾临走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吓得闻瑎一惊,手里的那条刚钓起来的鱼扑哧地摆动着,从她手中溜走了。
    闻瑎顾不得逃走的鱼,连忙起身追上已经走了两丈远的俞修樾。
    “叔思,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被贬,有人陷害你了,还是别人做了手脚?”
    俞修樾好笑地看了闻瑎一眼,“怎么全是别人的错,就不能是我自己犯错了吗?”
    “怎么可能,我没跟你开玩笑。”闻瑎拽着他的衣领,满目沉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正六品的主事,你在礼部干得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你贬谪。”
    俞修樾弹了闻瑎一下,示意她别那么激动,显然心情还不错,“阿瑎,你这脾气的改改了,动不动抓人衣领干什么。”
    闻瑎有些生气,盯着他看,“叔思,别岔开话题。你若是不说,今日是别想走了。”
    俞修樾指了指闻瑎身后,“你的钓上来的鱼扑腾得快把你的筌箵打翻了。今天好不容易钓上来五六条,可别因为我这件小事就全跑光了。”
    “鱼跑就跑了,但是你跑了我可就再见不到你了。”闻瑎的眼眶生气又难过地泛红,惹得俞修樾心颤了一下。
    “不过是得罪了许威之那个家伙,所以我只好拿起我的行李去外面逛一逛了,听说常邑那一带风光不错,我就当去那里游山玩水了。”
    闻瑎疑惑地看着他,“许威之,他不是在工部屯田司?”
    俞修樾耸了耸肩,“谁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两个月前调到礼部,而且还升官了,刚好是我所在的仪制司的郎中,还是我的上级。我和他在翰林院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他高我一级,啧,不说了。”
    “总之,阿瑎,我现在虽然外调了,但是心情却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
    闻瑎有些闷闷不乐,也提不起精神:“是吗。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是啊,调任书已经下来了。”
    俞修樾揉了揉闻瑎的头,闻瑎也没有反抗,她掀起眼皮,睫毛颤动,“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知道你在大理寺很忙,所以不用来送我。”
    闻瑎大声道:“俞修樾!我问你什么时候走。”
    俞修樾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甚至身子都在颤抖,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阿瑎。”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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