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是神奇的很,能做婆家隔房叔子的主,却不能做娘家大哥的主,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
    陈舒敏看着周大红的作派,不咸不淡道:“大嫂,你对你娘家侄子可真好,你若能把对侄子的心,分一点点给志学,志学如今也不会这样。”
    陈舒敏提起卫志学,屋里几个女的,顿时不吱声了。
    而一直浑不济,一副听不懂人话的周大红,在陈舒敏提到小儿子卫志学时,神情终于有了丝丝变化。
    她抬头,暗暗看了眼婆婆张冬梅。
    见张冬梅黑了脸,赶忙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而周杜和苏若楠脸上,则浮起了唏嘘,看周大红的眼神也有了转变。
    卫子英和潘玉华都不知道几个大人在卖什么关子,但两人不是普通小孩,一瞅就知道大人们有问题。
    两人都忍不住翻开回忆,去找有关卫志学的记忆。
    然而找了一圈,不管是卫子英还是潘玉华,竟都找不到多少有关卫志学的消息。
    在卫子英的记忆里,卫志学这个堂哥,见天生病,很少出现在村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而在潘玉华的记忆里,卫志学则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甚至到了八三年,她再没听说过卫志学的任何消息。
    潘玉华惊异。
    一个长期生活在村里的人,怎么就突然之间无声无息,没了任何音迅呢。
    这,不正常。
    第19章
    气氛有些古怪。
    卫良忠家三个女人突然歇了声,周桂和苏若楠也不再说话,两婆媳对视了一眼,便垂下头继续干手里的活。
    张冬梅楞楞地看了一眼周大红,什么话也没说,往大木盆里兑了些冷水,洒上一点盐,沉默地出了厨房。等她走后,苏若楠轻轻撞了一下陈舒敏,让她看周大红。
    陈舒敏先前的话,也不知道触碰到这对婆媳哪一点,老的走了,年轻的眼睛也发了红,一副内疚伤心的样子。
    陈舒敏撇撇嘴,全当没看到。
    现在内疚,内疚给谁看呢。
    算了,反正婆婆都没说什么,她一个弟媳妇说这些,倒是招人嫌了。
    张冬梅端着接猪血的木盆去了石坝,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杀猪声。厨房气氛诡异,卫子英看不懂大人们葫芦里在卖啥药,把剥好的蒜放到菜板上,就想借看杀猪离开厨房。
    刚和苏若楠说想去看杀猪,她和潘玉华就被拉住了,说小孩子不能看杀猪,会惊魂。
    卫子英没走得掉,只能继续和潘玉华一起呆在一处,等到外面喊要水时,两小孩子才被放出厨房。她俩离开的时候,周大红眼睛还是红的,她木纳着脸,心思不知游离到了何处,眼睛无神地盯着灶洞里的火……
    院子外,卫子英看着石坝那边忙碌的大人,和一群打闹的小孩,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潘玉华:“玉华姐,为什么一提到志学哥,奶奶她们就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潘玉华也奇怪的紧。
    卫志学这么大个人,结果到了八三年,竟莫名其妙没了消息,这么大的事,村里却一直没有传出啥闲言碎语。
    这不正常。
    卫子英眼珠子诧异地盯在潘玉华身上。
    ……左河湾还有你也不知道的事?
    卫子英心里揣着事,眼睛一转,落到了石滩坝上,刚看过去,心神就被锅子头神奇的操作给吸引了。
    杀猪凳上的猪已经断气,只见锅子头拿着杀猪刀,在猪的后蹄子上划了一刀,旋即,拿根小软管插到猪蹄上的伤口处,然后对准管子吹起了气……
    这气,还神诡异的……把猪给吹胀起来了。
    卫子英懵圈了。
    为什么要把猪吹胀?
    这是啥原理……
    卫家这头猪不算大,两百斤都不到,一开膛,所有人就忙了起来,厨房里几个女人也出来帮忙了,周大红难过了一会儿,又成了个棒槌,起哄让苏若楠把猪肚给炒了。
    苏若楠和周桂都懒得理她,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中午的饭很丰盛,有酥肉、粉蒸肉、回锅肉、爆炒小肠、和一道用猪血、猪肝、排骨加白菜萝卜一锅煮出来的刨猪汤。
    刨猪汤汤浓味鲜,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些别的素菜,反正七七八八,凑了一大桌。
    今儿卫家人多,石滩坝这边六家人,除了隔壁钱家全来了外,另外五家,也各来了一个人并都带了孩子,统共坐了四桌。
    三桌大人,一桌小孩。
    小孩间的那点恩怨,经过一顿饭后,就烟消云散了。吃完饭,卫子英还和钱二牛与冯勇玩了一会儿,这两小孩也终于玩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木头小狗。
    卫家神出鬼没的卫永民,在剃猪毛的时候也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先前都去了哪儿,回来后,神情有点不对劲,摊肉时,还不小心把几块肉给弄到了地上,被周桂好一顿削。
    吃完饭,三桌大人唠嗑了一个多小时,几个媳妇帮忙着收拾好桌椅,就各自回了家。
    张冬梅回去的时候,周桂让她带了两斤肉回去,前次他们家杀猪,也给了他家一块肉,说是给卫子英补身体的。
    等人都走完了,周桂就开始心疼地分起肉来。
    老太太、嫁出去的闺女,还有她娘家的老大哥和隔壁庄子的四姐……
    虽然她也没少吃他们家的,可这不一样。
    以前她是收,这次她是送……分出去的,可都是她的肉啊。
    “老大媳妇,等会儿给你奶把这块肉提过去。”周桂满脸心痛,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块后腿肉给卫老太。
    “一共才几块后腿肉,我都没沾到味呢,就少一块了。”
    眼不见为净,周桂心疼地把提起来的那块后腿肉,砰地丢到旁边的簸箕里。看都不再看一眼,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肉提回来。
    “奶,不心痛,等我长大了,我天天煮后腿肉给你吃。”
    卫子英小爪子提着那条让她很好奇的猪后腿,大眼睛眯着猪蹄子上的刀口,一边贴心地安慰她奶,一边研究锅子头把猪吹胀的奥秘。
    看了一会儿,卫子英就知道咋回事了。
    原来他吹的不是猪肉,而是猪皮。
    把猪皮当气球一样吹,猪就发胀了,但卫子英还是没弄明白,为啥要把猪吹胀。
    “哈哈,好,那奶等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乖孙孙的话安慰到了,周桂哈哈一笑,终于不那么心疼了,转身,又拿着刀在另一块肉上割了一刀。
    这块肉比较瘦,没多少肥的,她准备等会叫老大给隔壁庄子她四姐送过去。
    她娘家八兄妹,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落户在这甘华公社的,就剩下这个四姐和镇上的老大哥了,一年到头她也没什么可以给他们的,就每年杀猪的时候,送上一斤肉。
    周桂是周家最小的女儿,在记忆中,那个年代比起现在来更难,至少现在还能糊口饭吃,饿不死。可小日子横行的那些年,到处战乱,居无定所,她是跟着大哥和四姐逃难,从北方逃到甘华镇,这一路上,是大哥和四姐讨饭把她养活的。
    至于其他的家人,从离开北方老家后就散了,几十年过去,连个音讯都没有。
    “天天后腿肉,地主家的老太太,都不见得吃的起。卫二婶子,你福气还在后头,等着享你家小英子的福吧。”隔壁院子,钱二媳妇出来倒水,恰好听到祖孙两的对话,乐呵呵的打趣了一声。
    周桂骄傲:“那可不是。”
    钱二媳妇倒完水,也没进屋,站在自家厨房门边,忽地压低声音:“二婶,今儿上午你忙,还不知道吧,周家三柱回来了。一回来,周柄贵就扛把锄头,把吕家的大门给砸了。”
    周桂老眼一惊:“啥,砸门,莫不是周三柱不好了?”
    能让周柄贵气得砸门的,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周三柱不好了。
    一边,听到钱二媳妇话的卫子英,耳朵一支棱,散漫的大眼睛,咻地一下亮了起来。
    入乡随俗。
    卫子英现在是越来越把自己当个人了,一听钱二媳妇要说八卦,立即来了兴致,就差没搬根小板凳,磕上瓜子了……
    正在用棕叶系肉的苏若楠,看着小眼睛熠熠发亮的闺女,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侧头,看了眼说话的婆婆和钱二媳妇,又眯着眼,看向目不转晴盯着钱二媳妇的闺女,觉得自己离开的这几个月,好像错过了什么。
    钱二媳妇啐了一口:“可不就是不好了,我上午去沟子那边瞅过了,周家小儿子算是完了。”
    “咋回事?”钱二媳妇的这话,让周桂心底心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卫子英嘶了一口气:“不会是缺氧,坏了脑袋吧?”
    那天在旧宅她有看过周三柱,当时周三柱小脸就发了紫,一看是憋气太久导致的。也不知道朱标强捂了周三柱多久,那天她和玉华姐在柴房外听到的哭声,就有些虚弱,若她判断没错,周三柱哭声传出来之前,就已经被朱标强闷了一会儿了。
    这么长时间,周三柱没被朱标强闷死,已经算是幸运。这崽崽虽然是找回来了,但结果却不好说。
    “哎呀,我的个乖乖,小英子咋知道的?”钱二媳妇听到卫子英的话,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卫子英小脸一片天真:“吕家被蛇咬那天,柄贵叔说的啊。”
    她可没说瞎话,虽然她没亲耳听到,但周柄贵从医院回来后,的确有人提过周三柱脑袋缺氧的事。
    这话,她是从老太和潘奶奶的谈话中听来的。
    脑袋严重缺氧的后遗症,不外乎就那几样,要嘛就是智力受损,反应迟钝,要嘛就是出现癫痫症状,或是别的身体症状,但后面两种只是一般缺氧才会出现的症状,钱二表婶一惊一乍,想必,周三柱应该是前者。
    钱二媳妇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坏了,造孽哦,我上午去看了下,眼睛都没啥神,傻呆呆的,柄贵媳妇哭得眼睛都肿了,三柱以后怕是完了。”
    “妈,我和永华出门这段时间,村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啊?”听着钱二媳妇谈话的苏若楠,心惊不已。
    她今天才回来,只知道闺女伤了脑袋,其它的还啥都没听说,听他们谈话,村里怕是发生了什么吓人的事。
    苏若楠疑惑刚生起,钱二媳妇就忙不迭把左河湾最近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听完整个事件,苏若楠惊呆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周桂一脸唏嘘,咒骂道:“挨千刀的,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祸祸成傻子了,那朱标强真该死。”
    这要换成自家孩子,她肯定要找朱家拼命。
    “可不就是。”钱二媳妇叹了口气,感慨道:“等着瞧吧,吕家被砸只是个开始,柄贵媳妇生三柱伤了身子,医生说,以后都不能再生,三柱是柄贵最后的一个娃,这事,柄贵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肯定会找朱家算账。”
    “朱家不会认账的,柄贵叔打不过,要吃亏。”卫子英小脑袋猛点,点完后,把自己分析出的结果,很诚实的说了出来。
    没见那天大爷他们那么多人去朱家,都没闹出个结果吗。最初的那把火被朱家压了下去,想再翻账,不可能了,不定还要被朱家倒打一钉耙。
    “二婶,你家英子了不得哦,竟还知道周柄贵要吃亏。”钱二媳妇一听,看卫子英的眼睛顿时生起了惊讶。
    我的个乖乖哦。
    这小丫头明年二月份才三岁吧,瞅瞅,竟能看出这些事了。她家的二牛七岁了,除了玩还啥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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