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志勇这一次,可是遭罪了,上门牙都给摔断了一颗,好在他是在换牙的年纪,上门牙还没换掉,摔断的那颗牙齿,还有长出来的机会。
    卫子英也心疼死两个哥哥了,泪眼汪汪地守在两哥哥床边,见二哥恍恍惚惚,声音稍大一点,都能吓得他打抖,她赶忙跑回屋,把爸爸给她做的小玩具,一股脑全搬到了兄弟俩的房间,逗他们开心。
    不但如此,还大方的把自己存的钱,一分为三,给了兄弟了俩一人六块。
    系统也是有大毅力的。
    打鞋四个月,她不知不觉已经存了快二十块了。
    在小孩子眼里,二十块是笔巨款,卫志勇看着妹妹扒拉出来的钱,顿时感觉不到伤口疼了,卫志辉也不走神了,两兄弟一脸震惊地盯着手里被强塞进来的钱。
    “小妹,你哪来这么多钱?”卫志勇门牙掉了,说话漏风,小妹差点叫成了‘小没’,他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卫子英,一脸的羡慕。
    “自己挣的啊,我这段时间不都在跟着玉华姐打鞋吗,这些,就是卖鞋卖出来的钱。”
    除了耗费点时间,没有成本的草鞋,那是稳赚不亏,再加上她人小,没啥地方需要花钱的,这不,有进无出的情况下,她就越攒越多了。
    “打鞋,能卖这么多钱?”卫志辉有点不信。
    卫子英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那是当然。”
    “大哥,我也想打鞋。”卫志辉小眼睛迷茫,等回过神后,讷讷地道。
    “那可不行,你们在读书,不能打鞋。读书才是最重要的,读了书,等长大后,才能挣更多的钱。等我能上学了,我也就不打鞋了。”卫子英一听二哥也要打鞋,忙不迭摇头拍飞他这个想法。
    小孩子,是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
    卫子英钱一给出去,两兄弟就从今儿这场惊吓中,脱离了出来。
    苏若楠担心受惊的儿子晚上会害怕,抱着被子枕头走进他们屋,本打算今晚陪两个儿子睡觉,结果一踏进去,就发现,两儿子似乎……好像已经不用她陪了。
    “妈妈,我今晚和哥哥睡。”卫子英瞅着她妈手里抱的被子,小短腿一迈,兴冲冲地去把自己的小被子抱来放兄弟俩的床上,然后让苏若楠给她洗脸洗脚,最后很乖地躺到了架子床的最里面。
    “哥哥,睡觉。”上了床,卫子英躺得规规矩矩,喊卫志勇兄弟睡觉。
    两兄弟累了一场,虽然害怕,但也抵不住困意袭脑,小声和卫子英说了一会儿话,便睡了过去。
    这一晚,卫家几口人除了陈丽,就没一个睡好的,半夜三更总会突然被惊醒,然后披件衣服,来到卫志勇兄弟的房前听听动静。
    屋里安安静静,一直到天亮,都没传出什么让他们睡不着的声音。
    翌日,天空放晴。
    公社和大队还有公安局的都来了左河湾,一是关心兄弟情况,二是来向大家取证。
    说起来,取证最关键的人,还是东阳大队过来的老表叔,和十一二岁的吕三丫,因为只有这两人,瞅到了吕婆子去过东阳大队,而出事的三个孩子,也是老表叔传消息过来后,出事的……
    警察们心里很好奇,这老表叔是怎么知道朱家要害孩子们的。
    老表叔现在可得意了。
    一副年轻人知道得少的模样,给各位领导科普了一下朱家的发家史,然后感慨道:“朱家心狠着呢,那年头,大家只看到他们帮忙铲除棒老二,但是啊,我年轻的时候,却见朱老头和浑山的棒老二一起喝过酒。以朱老头那性子,一儿一女栽在了左河湾,他又岂会忍气吞声,不干点啥。”
    “他屁股一翘,我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撒尿,他出门前,那渗人的笑,一看就有问题。”
    老了还能管用,帮上这种忙,老表叔很高兴。公安局的同志从老表叔这里了解清楚情况,便走了。
    他们前脚刚离开一会儿,后脚,在池塘对面山坡打柴的吕三丫,就甩掉背篓,往这群办案的公安追了去。
    也不知道她和公安们说什么,当天傍晚,就有消息传出,朱家两老口被抓到了。
    据说是在西口市区北山上,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抓到的,抓到他们的时候,这俩老东西手上竟有两千多块的现金,和一小箱子小金鱼……
    这缴上来的东西,多得让公安同志们震惊。公安们连夜审讯,发现这两老东西,才是人口贩卖案中,正儿八经的漏网大鱼。
    以前的事不提,自解放之后,经他们手的就有三十个妇女和十二个孩子,而这些被他们卖掉的人,卖去了哪,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还有便是那个在西口市渡口处被抓到的货车司机,这狗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收钱干活的人,这个司机就特么是一个人贩子。
    他明面上是北方某钢铁厂的司机,背地里,却是专门开车,到西南这边来收货的。
    而他们口中的货,就是那一个个被拐卖的人。
    这是一起大案,撬开了朱老头的嘴,公安机关顿时重视起了这件案子,这案子被西口市公安厅接手了过去,最后结果怎么样,左河湾这边就不怎么清楚了。
    只知道一个月后,朱家那在矿场上班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工作丢了,两口子带着三个孩子想回东阳大队安顿,但因着这几个人的户口早就迁出了大队,是城市户口,东阳大队的村支书不接收他们,最后这一家子悻悻而去,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第27章
    坏人落网,然而事情却没还完。
    卫家两兄弟还好,卫志勇养了几天,身上的伤结了疤,就又生龙活虎了,而卫志辉被妹妹用六块钱砸晕后,同样也回了神,两兄弟都没啥大碍,但周大柱情况却很严重。
    他足足住院了一个多月,才病秧秧的被周柄贵带了回来。
    经过这一场,周家柄贵夫妻一夜间就老了,瘦得都脱了形,两口子都暮气沉沉,再没往日的欢笑,只因为周大柱的腿瘸了。
    他左腿伤的太重,因为现在的技术问题,医院没办法完全医治,最终成了长短腿。这长短腿,以后能不能恢复到能走路,还得看大柱有没有那个毅力自己练。不但如此,受伤的内脏也是缝缝补补……
    周大柱命是救回来了,但往后啊,对他却是个考验。
    周大柱出院后,左河湾的村民自发上门,你家几个鸡蛋,我家半斤红糖,送了些东西过去,给周大柱补身体。公安局那边,也把从朱老头那里缴纳上来的两千块,送来给了周柄贵,一同送来的,还有四条小金鱼。
    这是西口市公安局的领导们,开会商量做下的决定。
    没办法,周家太惨了。
    三个儿子,两个被朱家害了。一个傻,一个腿出了问题,还都是一辈子的事,这要都不补偿,叫周家怎么活。
    三柱、大柱接连出事,周柄贵夫妻差点被压垮,还好周家几兄弟心齐,帮着周柄贵两口子撑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周柄贵还有二儿子,慢慢的也走出了这场阴霾。
    周二柱比卫子英大半岁,哥哥弟弟出事,家逢巨变,小家伙开始变得懂事起来,天天背着个小背篓,和堂兄堂姐们一起上山,在山上摘到野地瓜啥的,自己也舍不得吃,总会小心翼翼的拿回去,给周大柱吃。
    这野地瓜是农村很常见的一种水果,没成熟前是青的,成熟后却红通通的,还特别甜。
    小孩们都爱吃,连大人们上山干活,下工后也会顺手刨一口袋,给家里的孩子带回去。
    卫子英吃过几次后,也惦记上了野地瓜,跟着潘玉华满山遍野去摘野地瓜,在这期间,她俩还遇上过好几次周二柱。几次见到他,他都盯着刨出来的野地瓜留口水,但小家伙懂事,楞生生憋住了想吃的欲望,那小模样,看得卫子英和潘玉华都心疼。
    春种已经结束,但农村人,一年三百六十几天,就没几天能闲下来的,庄稼种下去,还不得要施肥除草啊。
    而卫家这边则是更忙。因为卫家在插秧完后,就动土,开始给卫永民夫妻弄房子了。
    新房同样是在石滩这边,在冯家下面一块平地上,离卫家现在住的房子很近,最多半分钟就能走到。
    这年代头,农村最常见的就是土坯房,连石头房都很少有人建,卫良峰和周桂也没那本钱给卫永民建石头房,所以只准备建四间土坯房就行。
    起这种房子最费钱的是瓦和生活费,而不是石头和工钱。
    农村人建房,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换活,主人家要包一日三餐,而且还必须是好的。
    石头,也就打地基的时候需要用到一些。地基石头这块,倒也还好,因为卫良忠就是一个打石匠,连卫良海也跟着他大哥学过打石头,有这两兄弟在,再加上左河湾这山沟沟,缺啥都缺不了石头,便也只耗了几天工,就把地基石弄出来了。
    再然后,便是房梁和上顶的料了。
    卫家有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木匠,料子都不用进山砍,猪圈楼顶一扒拉,就足够建上一个大院子。
    这段时间,队员们忙的时候,也会抽空过来卫家这边帮帮忙,帮着运下泥。因为建房的泥,是粘性比较强的黄土,这种土只有后山山坡才有,要得比较多,所以过来帮忙运泥的人也就多。
    土坯房说着简单,但做起来也不容易,做墙面的土调好了,还得放到木质模具里,用夯锤大力锤压挤平,脱模后阴干才可以砌墙。
    大人们各有各的事,没啥生产力的小孩这段时间却是特别得闲。
    这日,卫子英坐在竹林里,一边打鞋,一边和卫志学说着话。
    天气变暖和,卫志学也能出门了。能出门后,他就喜欢上了陪卫子英一起打鞋的事。卫子英编草鞋,他就帮她搓谷草。
    因卫家在建房,院子里堆满了好多东西,院子被各种材料占据,没地儿给卫子英玩了,她就把自己打鞋的地方,给移到了竹林里。
    竹林阴凉,还有河风,比起家里凉爽了许多。
    “志学哥,我听大娘说,她在给志飞哥相看大嫂,咱们大嫂是哪里的?”
    卫志飞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这在农村,已经可以相看对象了。前儿,她听她奶在说,在西口市工作的永凯二伯,想把志飞哥带去他们厂,做临时工……然后她奶和她妈就悄悄说,周大红大娘想让志飞哥早些娶媳妇,没事就往东阳大队跑,说是相中了娘家那边的一个姑娘。
    她奶和她妈说这话的时候,背着人,她支梭着耳朵,听了几句,也没听清楚大娘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这不,趁着现在没人,卫子英开始暗戳戳打听消息了。
    卫志学听到卫子英提他娘,清瘦又苍白的脸孔,蓦地一顿,轻咳嗽了声:“不知道。”
    卫子英听到他的咳嗽声,忙不迭把脚边的小水壶递给他。
    谁知一抬头,却见卫志学神情有些不大好,卫子英大眼睛里透出担忧,忙问:“志学哥,你是不是感冒了,这里有风,不然我们回去吧。”
    卫志学回神,接过卫子英手上的军用水壶,淡淡道:“没啥,就是口有点干。”
    “那你多喝点水。”卫子英稚声道。
    两个哥哥去上学了,玉华姐最近忙得很,都没时间和她玩。她倒是可以去旧宅找卫老太,但相隔岁数太多,一老一少玩不起来,倒是这个安静的堂兄,成了卫子英新鲜出炉的玩伴。
    卫志飞娶媳妇这个话题,被卫志学一声咳嗽岔开,卫子英递完水壶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两兄妹又开启了沉浸式相处。
    快到傍晚时,竹林里,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皮带勒得很紧实的男人,背着个邮递员专用的挎包,从石墩子桥那边走了过来。
    这个人才走到竹林,便见林子里竟有一大一少在打鞋,而且,看样子,打鞋的主力还是那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小姑娘。
    这邮递员很稀奇,笑呵呵盯兄妹两瞧了一会儿,然后上前:“小兄弟,石滩子上,哪户是苏若楠家啊?”
    “叔叔,你找我妈妈啥事?”听到自己妈妈的名字,卫子英动作一顿,抬头,溜溜地盯着人家看。
    “哟,看来还找对人了。小姑娘,这儿有封苏若楠同志的快件信,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你妈妈。”邮递员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叠信,找了找,找到苏若楠那封,道。
    卫子英听到妈妈有信来,放下手里的活,拍拍手起身:“我妈在家,叔叔你跟我来。”
    说着,卫子英便转身,带着邮递员往石滩上爬了去。
    这个年代,信件分慢邮和快邮,然后便是最快的电报,但电报能打的字不多,除非是很急的事,一般很少有人会选择电报。
    连快邮选择的人也很少,毕竟,选快邮就要多花钱。
    慢件信,甘华镇的邮递员一般是不送的,毕竟甘华镇山高水远,邮递员送信,一天也送不了几封,都是收信者,趁着赶集日自己去邮局取,只有遇上快件和电报时,邮递员才会下乡送信。
    “妈妈,邮递员叔叔给你送信来了。”
    进了院子,卫子英朝在厨房里忙碌的苏若楠喊了一声。
    苏若楠听到声音,捞起围裙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若楠接了信,进屋抓了一把花生给邮递员,然后把信锁进了卧室中的木柜里。
    “妈妈,是不是外公和大姨给你的信啊?”卫子英抬着小脑袋,好奇地问苏若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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