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英:“那她为什么回来了,却不来找玉华姐,还有,我以前听马爷爷说,赵阿姨是有兄弟姐妹的,赵阿姨出国了,总不至于赵家人都出国了吧?”
    这才是卫子英最疑惑的问题。
    以前是没想过,今儿一想起来,就觉得好像不对了。
    赵家是玉华姐姐的外家,那玉华姐的外公外婆,舅舅和姨呢,这些人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赵阿姨就没有告诉过家里人,玉华姐找到了?
    苏步青:“别胡思乱想。这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只是因赵叶兰没有回来,才没给你们说,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就和你说说吧。赵叶兰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她大哥大姐都是战地医生,和你沈东哥一样,都在边境。那边陆陆续续一直在打仗,赵家兄妹回不来。赵叶兰有个大嫂也是医生,很不巧,她也是几年前,被一起派出国的那批人中的一个。所以,你玉华姐这事才会拖这么久。”
    说起赵家这一家,苏步青还挺吃惊的。
    这赵家人,个个都是人才,先不提赵叶兰,就赵家大哥和大姐,能抛弃国内安稳的工作,跑去边境做一名战地医生,就值得人尊敬。
    也是因为这些事,赵家才把玉华的事耽搁了。
    “啊……”卫子英惊了。
    哇,赵阿姨的家世竟然这么好?当初她咋就嫁给了那姓施的呢?
    苏步青:“你去给你玉华姐说,她亲生母亲最近很忙,她从外面拉了不少投资回来,这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好多事都得她亲力亲为,等她手上的事忙完了,应该就会来找她了。”
    手上的事是其次,赵叶兰可不是个软弱的主,她既然已经知道了潘玉华在西口市,却迟迟不来见,想必,是要开始给自己讨公道了。
    当年,她在西口市生孩子,西口市这儿有个吴家敏的大哥,这吴家敏的大哥,那时候也是革委会的成员,手眼通天,要为吴家敏干点什么事,方便的很。
    就算潘玉华是吴家敏丢掉的,那吴家的大哥,也能把这事给兜住。
    但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那些年革委会有本事,可是现在……革委会已经不存在了,吴家那个大哥也被撸了职位,只要赵叶兰有心,想要翻出以前的事,并不算太难。
    毕竟,这边可有条很明显的线索,那就是卫良忠是在火车站捡到潘玉华的。事情虽然过去好些年,但火车站那里肯定还有人记得,只要用心去打听,不定就能知道,当年丢掉潘玉华的到底是谁。
    苏步青在心里想着赵叶兰会不会查以前的事,而在海城处理外交事物的赵叶兰,在忙着手上的事的同时,也分了两分心神,在自己那失散的女儿身上。
    她知道她的女儿过得很好,虽然养父母家家境一般,但却是真心疼女儿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很厉害,小小年纪,就拉起了一个厂子。
    这厂子的生意,还越做越好了。
    其实这样也好,她太忙,若是女儿在身边,她不定还没办法照顾她。她所求不多,只要女儿好好的就成。
    孩子找到了,如今她也回国了,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她不是施卓,施卓找不到吴家敏偷孩子的证据,就相信孩子不是吴家敏偷的。
    可她却不相信……
    从孩子丢掉那一刻起,她就认定,孩子的失踪和吴家敏脱不了关系,所以,无论多少证据证明孩子不是吴家敏偷的,她都不相信。
    她的孩子,就是吴家敏偷的。
    这笔旧账,她决不会稀里糊涂地就把它销掉,哪怕女儿找到了,她也要为自己和女儿讨要一个公道,她一定要让偷走她女儿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
    想到这儿,赵叶兰的眼睛浮起了一股恨。
    赵叶兰把手上的文件签完,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然后把笔搁下,起身,往国资办走了去。
    施卓已经在前段时间调来了海城国资办,这对七八年没见过面的夫妻,在一周之前,因为手上工作有交集,已经碰过面了。
    两人公事公办的谈完正事后,赵叶兰淡淡问了一声施卓,什么时候有空,去把婚离了。
    在孩子丢了后,赵叶兰就对施卓没有感情了。
    这个婚,早就该离了。
    但是以前老师和师母始终不同意离婚,所以一直没有离得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和师母想必也该清楚她离婚的决心了。
    听到赵叶兰说离婚,施卓似乎并不意外。
    早些年,他还想着和赵叶兰香复合,但事隔八年后再见,看到眼中再无自己的妻子,施卓突然就明白,他与赵叶兰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施卓也是个理智的男人,知道两人没有可能了,倒也不死缠烂打做那惹人嫌的事,只说随时都可以,于是,两人便把离婚的事,定在了今天下午。
    而现在,赵叶兰就是去找施卓,去民政局离婚的。
    在国资办与施卓碰面,两人沉默着一起骑自行车,去了民政府,然后把那张八年前就该领的离婚证,给领了。
    领完了证,两人走出民政局,在要分手时,赵叶兰突然出声,喊住施卓:“施卓。”
    施卓回头,看着赵叶兰。
    赵叶兰盯着这个她曾经爱过的人。
    这个人除了处理不好家庭问题,在别的方面,他真的很优秀,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嫁给二婚的他。
    但是可惜,她眼瘸,嫁错了人……
    “叶兰,我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爸妈,我妈和我爸想见见你,咱们婚也离了,你看啥时候去看看他们吧。”施卓见赵叶兰久不说话,心里叹了口气,道。
    赵叶兰是他的师妹,他认识她,其实比认识吴家敏更早,吴家敏是后来经人介绍的,而她,则是十一二岁就追在他身后,叫他师兄的小妹妹。
    她是一个好的妻子,如果当年孩子没丢,他想,他和她,会像他爸妈那样,牵手走到老的。
    但是……没有如果,小囡囡丢了。
    出生三天就不见了。
    赵叶兰看着快四十岁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还越发有威严的前夫,讥笑了一下,道:“你给老师和师母说一声,我最近没有空,施卓,我这有条小囡囡的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小囡囡……你找到她了?”施卓神情一顿,愕然问。
    赵叶兰没回答施卓的这个问题,只道:“我有个朋友,以前在西口市文物商店上班,最近西口市文物店撤了,他回了首都,上个月我从国外回来,和他聚了一聚,他告诉我三四年前,他上班的文物店里,曾收进去过一个木葫芦,这个木葫芦,和你大女儿施宛玉手上佩戴的那个木葫芦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赵叶兰忽地停了声,然后抬头,定定地看着施卓。
    施卓听到赵叶兰的话,神情倏然一震,忙不迭道:“小囡囡在西口市?”
    赵叶兰:“在没在西口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前妻吴家敏,还有你的那对儿女,在这个木葫芦卖进文物商店几分钟后,花了七百块钱,将木葫芦买走了。”
    赵叶兰声音颇冷,眼底忽然浮起寒意:“施卓,你听清楚,是你的前妻和施国航、施宛玉,母子三人一起买走的木葫芦。当年,你追查一段时间,告诉我小囡囡不是被吴家敏抱走的,但现在,我却严重怀疑,偷走我女儿的,就是吴家敏。”
    施卓:“不可能,国航和宛玉如果和他们妈一起买走了木葫芦,那为什么没回来告诉我。”
    赵叶兰:“对啊,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你也别说什么不可能,文物商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每一笔交易都是大交易,也因此,他们每笔交易都有文物的底图。”
    “这张相片,你拿回去给老师看看。木葫芦是你施家的东西,老师应该能认出来这个木葫芦,到底是不是小囡囡身上带的那个木葫芦。”
    说着,赵叶兰拉开公文包拉链,从包里取出一张相片,和一张票据递给施卓。
    相片和票据,是她回国后找以前朋友拿的。
    关于那卖文物的朋友,并不是她瞎掰的。
    她的确有个朋友是在文物店上班,只不过,人家是在首都文物店,而不是在西口市文物店。
    但全国文物商店都属一个体系,每个地方收到货后,都会拍张照,存到文物档案中,连交易时的票据,文物商店都必须保存着。
    她是找老朋友调档案,帮忙把照片和票据弄出来的。
    施卓眉头紧蹙,从赵叶兰手里将东西接了过去,然后眼睛一垂,就把视线盯向了相片和票据。
    票据其实就是购买票据,毕竟潘玉华卖木葫芦那年,政策还没有彻底放开,像文物商店卖出来的东西,都得有一个买与卖的证明,这种证明,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得签个字,而赵叶兰递给施卓的那张票据上,正好就有吴家敏的签字。
    赵玉兰这儿不但有吴家敏买时的签字,也有她女儿卖时,按了手印的那张票据,不过这票据,她没给施卓,她的目的只是要打碎吴家敏那对儿女,在施卓心里面的地位。
    母子三人一起去买葫芦三四年,但那对兄妹回来后,没却有说。她倒想知道,当施卓得知那对兄妹在骗他时,会不会还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们。
    玉华找到了,离婚证也办了,赵叶兰这会儿是再无顾忌,一出手,便要搅浑施家那看似平静的一滩水。
    他们让她不好过那么多年,她又岂会只单单离婚,就善罢甘休。
    “相片给你,你回去好好问问施国航和施宛玉,让他们给我一个交待,还有他们的母亲,我会找到证据证明,当年是她将我的孩子偷走,这两年,正在严打拐卖人口的犯罪份子,既然当年她敢伸手,那就要做好被法律制裁的准备。”赵叶兰眼神平静无波,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
    她说完后,不再看施卓,转身离开了民政局。
    而施卓在看到那票据的时候,便知道,赵叶兰的话是真的。
    他盯着那张票据看了许久,最后沉着脸,直接回到施家。
    施家。
    马上就要进入初中的施宛玉,今天又把吴家敏叫了回来,借口便是,她好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红烧猪蹄了。
    于是,吴家敏便上门了。
    施国航神情淡淡地坐在沙发上,讥笑地看着厨房的那对母女,片刻后,他起身背上书包,拿上自己的足球,给施家老两口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
    这个家,让他越发窒息了。
    每次他的好妈妈一来,爷爷奶奶就会关上门,而爸爸则会很晚回家,偏那对母女看不见,反而因着爷爷、奶奶和爸爸没拒绝她登门,越发认为,她能回来了。
    施国航觉得,她们好傻。
    爸爸和爷爷奶奶那么明显的拒绝,她们竟然会看不出来。
    七八年了,如果爸爸要和她复婚,早就复婚了,又怎么会让她等到现在。
    “你去哪里?”
    施国航一打开门,便见他爸黑着脸,上了楼。
    施国航:“去踢足球,爸,我妈来了。”
    施国航提醒了施卓一声,错开他爸,准备下楼。不想才踏出一只脚,手腕就被施卓紧紧拽了住。
    施卓看着这个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的儿子,冷声道:“你先别走,你妈过来了正好,我刚好有点事,要问一下你们母子三个。”
    施卓说完,拽住施国航,就将他给扯进了屋子里。一进屋,他就砰地一下,把门甩了上。
    甩门时,他似乎忘记控制力道,关门声音大的墙壁都跟着震了一震。
    巨响声把厨房里做饭的母女惊到,不但如此,连施家老两口那关着的房门,也因为这道声音打开了。
    “这是怎么了?”施母从房里走出来,疑惑地看着施卓。
    厨房里正和母亲有说有笑的施宛玉,够出个脑袋,气呼呼地道:“爸,我正和妈学包饺子呢,被你一吓,饺子都捏坏了。”
    施卓看着在生他气的女儿,眼里寒意更重。
    大女儿在和自己的妈妈学包饺子,那他才出生三天就不见的小囡囡呢?
    ……小囡囡在卖木葫芦为生。
    他们母子三个,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若是三四年前,他们回来后,能给他说一声,不定他已经顺着那家文物商店,将小囡囡找回来了。
    可是没有,他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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