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远征手舞足蹈,连比划带说,颜如许饶是知道席远征不按常理出牌,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这是把磁带录好的内容全部抹掉,倒带重来了!
    颜如许转头看康从新,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算惊讶,只是隐忍着,似笑非笑,想必从小到大哦,已经习惯了席远征这样的套路。
    康康盯着席远征看,上上下下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
    席远征一点也不在意他们一家三口的目光,他把手里头的东西往康从新手上一塞,好似怕别人不收似的,还往里面推了推,说:“这是我给嫂子和小侄子准备的见面礼,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你们一定得收下!”
    康从新抬眼看他,有些想扶额,说:“你先坐下。”
    席远征立刻神情一松,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颜如许仿佛看到了一只呼呼哈哈吐着舌头喘粗气的哈士奇。
    “叔叔”,康康问:“你怎么又来了?”
    “啊?什么又来了?哈哈,我刚刚才来的,之前没有来过,大侄子,你以前没见过我的,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席远征眼神发虚,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康康困惑的看向爸爸。
    康从新:“对,你没看错,刚刚来的也是他。他刚刚犯了错,却不想承认错误,道歉,所以就假装没来过,重新开始。”
    康康小脑袋瓜子想了想,想明白后就有些生气,他在爸爸腿上弹了弹,说:“叔叔你真坏,还想骗人,我都要4岁了,再也不是二三岁小宝宝了,不好骗,你不是是好孩子!”
    康从新:“3岁孩子都比你懂事,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做错事情了就想逃避!”
    席远征忽地心头一热,康三哥面对他时,绝大部分时候是无视,偶尔才会训斥他,这是多久没有听到三哥的训斥了,他居然有点想哭,但他决定不能表现出来,他有他的原则!
    他争辩道:“大侄子说他马上四岁了,不是三岁小孩!”
    康康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一定要维护爸爸:“还没到12月28号,我还有两个月才4岁呢!”
    席远征有些委屈:“是你自己说的马上四岁了,现在又不认账!”
    “哈哈哈”,颜如许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活宝!笑得她有些停不下来。
    “三嫂!”席远征脸色涨红,被颜如许笑得脸上挂不住,有些恼了。
    康从新:“允许你当面挤兑她,不允许她当面笑话你?”
    席远征:“我那不是不知道实情嘛,说来还不是怪你,要是你早些告诉我真相,不就没有刚才的事儿了嘛!”席远征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康从新不想搭理他,这人活在自己的逻辑中,跟他讲又讲不听,听又听不懂,简直就是瞎子点灯白费油。
    “好了好了,刚刚是我不对,咱们就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就把刚才的我给忘了,就当这是咱们第一回 见面好不好?好不好嘛康康大侄子,我给你带了个大金镯子,你就答应我吧!”
    康康咯咯笑,他哪儿有什么金镯子不金镯子的概念,只觉得眼前这位叔叔眉毛眼睛都快飞起来了,特别好玩。
    颜如许连忙去看席远征塞在康从新腿上的东西,是一大一小两个红褐色的木盒子,撒发出淡淡的不知名香气,颜如许先打开那个小一点的圆形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对袖珍金手镯,环形的带着几颗小铃铛,像是大户人家的满月礼。大概是许久没有保养过,金手镯表面有些发黑。
    颜如许将盖子盖上,又打开了大一些的那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翡翠绿色透亮莹润,大概有颜如许1/4个手掌大小的翡翠平安无事吊坠。颜如许忙将这个盒子也盖上,将两个盒子摞放起来放在茶几上,往席远征那个方向推过去。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那个金手镯还好,小儿戴的手镯,不会太重,而且是黄金的,是有钱就能买的,但那件翡翠的吊坠,水头那么好,便是花大价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是可以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的。
    席远征:“这算什么,都是我前几年淘换的,没花什么钱!”
    颜如许摇头,固执的说:“我不要,你的心意我领了。”不管来源渠道是什么,不管他购入的时候价格是多少,于情于理,颜如许都不可能会收下的。
    席远征有些恼,“嫂子,我这可是见面礼,哪儿有人把见面礼往外推的呢,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看不起我?”
    这说着说着就来混的了?
    康从新:“行了,别胡闹了,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一点分寸都没有,她不收你的礼物自然有她不收的道理,你不自己反省自己送出的礼物是否有问题,反而还胡搅蛮缠上了。赶紧把这两样东西拿回去,否则就别再登我家的门了。”
    席远征不服气,“不就是贵重了一些吗,这不才显得我对嫂子和大侄子的真心嘛!”他刚刚激动头脑发热,翻箱倒柜的找,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献给嫂子和小侄子,却忽略了送礼要的是适宜,如果太重了反而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他是有时候不着调不靠谱,脑筋反应也有些慢,但绝对不是傻,要是真傻也当不成商贸公司的采购主任。他只是,在面对康老三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在康老三面前,不管是无视也好,责骂也好,他都不设防,不玩心眼。
    康从新看着席远征一副“我到底怎了”的表情,觉得头有些疼,面对他比面对生命相搏的敌人还累。颜如许捏捏他的手臂以示安慰,笑着对席远征说:“这两样礼物你拿回去,换别的东西来,哪怕是个苹果,是个小玩具都好。”颜如许顿了顿,怕席远征再给送一只派克金笔来,忙强调:“单价不能超过5元,否则我们还是不能收。”
    席远征就一副“你真是难搞,怎么收个礼物还有这些要求,真是没办法”的复杂表情,又看向康从新,用眼神跟他说“你瞧瞧你媳妇事儿真多,可是我怎么办呢,还是得尽量满足啊,谁让他是你媳妇呢”。
    席远征又离开了。
    颜如许和康从新不约而同的转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表达出这么多的东西,如果席远征不是一直闭嘴嘴巴的,两人真的会认为他刚刚开口说话了。
    “那位叔叔又走了。”康康说。
    “他还要再来的。”颜如许说。
    厨房里飘出来炸货的阵阵香味,康康不由得有些馋了,他吸溜着口水问:“他是来吃好吃的吗?”
    仿佛是听到了康康对厨房里那些好吃的的渴望,小秀端了个竹编的精致浅口小笸箩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站到一边双手搅着围裙,有些拘谨的说:“颜同志,按照您的交代炸好了,您尝尝。”
    小笸箩上放着炸成金黄色的薯条,上面撒着细盐粒,一条一条整齐码放成一个长方形,小笸箩其他位置放着茄盒、丸子什么的,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一看薯条的颜色状态,颜如许便知道这薯条炸得不比后世那些连锁快餐店差,不由得笑了笑,说:“谢谢你,你去忙吧。”
    小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康康迫不及待的跳下沙发,咽着口水,眼睛使劲儿往小笸箩上面,然后扬着小手在妈妈前面,让妈妈看自己的手白白的,刚刚才洗了手的。
    “吃吧”,颜如许一发话,康康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颜如许紧接着又说:“油炸食品不能多吃,吃多了要上火的。”
    “嗯嗯”,康康敷衍地答应着。
    康从新捻起一根薯条喂给康从新。
    “不好吃吗?”
    颜如许觉得自己献错宝了,康从新咀嚼得很慢,明显是觉得不好吃。
    康康忽然插嘴,“好吃的妈妈,特别好吃!”
    “谢谢你捧场哦。”颜如许从康康这里获得了一些安慰,然后自己也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吃,酥脆又香,很好吃啊,她促狭心大起,又捻起一根喂给康从新。
    康从新无奈的笑,却还是吃了。
    这表情,跟康康吃药时候一样,太可爱的了!
    颜如许就又喂了康从新一根,康从新闭紧嘴巴不再说,四处躲闪,颜如许紧追不舍,康从新迫于无奈将康康抱起来充当盾牌挡在面前。
    于是,康康就被妈妈投喂了一颗薯条。
    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当了挡箭牌,反而乐呵呵:“妈妈,还要!”
    席远征再来的时候,康家已经准备开饭了。
    白凤梅染了头发,头发墨黑墨黑的,有些不自然,现在的染发剂就这样,得洗几水之后才会自然些。她自己有些别扭,老是去照镜子,拨弄头发,康康却夸奖:“奶奶变年轻了!”
    白凤梅就是想要变年轻,变得好看些才去染头发的,听了康康的话很高兴,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笑呵呵地一下子就自信了。
    席远征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白凤梅的头发,立刻笑眯眯地说了跟康康一样的话,这下白凤梅更自信了,连忙招呼席远征一块吃饭。
    席远征将手中抱着的东西递给颜如许:“总价没有超过10元,这下总可以了吧!”
    颜如许接过,还是两样东西,一样是大红塑料皮,印着腊梅的笔记本,一样是印着法文的进口巧克力。
    一看这两样礼物,就知道席远征还带着气呢,这10元钱的份额,这盒巧克力占了百分之九十多。
    不过颜如许还是收下了,说:“谢谢”,又让康康和席叔叔说谢谢。
    康康乖巧的说了“谢谢”,但并没有叫叔叔,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块头大了些,个子高了些,实际年龄还没自己大呢!
    有席远征的地方就不会冷场,他陪着赶回来吃午饭的康强军喝了两盅酒。
    颜如许不由得对席远征刮目相看,推翻了之前她对于这人的全部印象,谁说他是个傻憨憨来着?有这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康强军和白凤梅两个哄得笑呵呵,对他和颜悦色格外宽容的憨憨吗?
    嘿,还有好几副面孔呢!
    颜如许捅捅康从新的胳膊:“你见过他这幅样子吗?”
    康从新笑,“一向如此,他从小就会装怪卖傻,长到三十岁了还这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透着温柔。席远征这么彩衣娱亲地讨好父母,搏他们一笑,康从新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能没有触动。
    颜如许:“你以后对他好点吧。”
    康从新摇摇头:“他这人,但凡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个染坊,还是算了,等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倾力帮忙就好。”
    这是康从新和席远征相处几十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有个人整天用崇拜的眼神巴望着呢,他也会心软的,一旦和颜悦色,被席远征察觉到他态度软化了,立刻就会缠来了,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所以,康从新和席远征相处原则就是:保持距离,绝不亲近,如有相求必尽心竭力。
    康从新也提醒颜如许:“你跟之前那样对他就好,别太给他好脸色。”
    颜如许笑:“好,听你的。”
    于是在康强军和白凤梅那里获得好评无数,又重新培养起自信心的席远征,又在康从新一家三口这里碰了钉子。气得他又去找白凤梅告了一状,朝着最好欺负的康康呲牙咧嘴了一番,又跟颜如许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之后才跺着脚离开。
    又把颜如许给笑个不行。白凤梅也笑说:“这孩子可真是个活宝,饭桌上有他都能多吃半碗饭。”
    白凤梅就又跟颜如许闲聊起了席远征的事情。
    “……这孩子眼看着明年就三十了,就是眼光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不肯结婚,他妈天天为他婚事发愁,最近给他介绍的这个是我们医院的一个护士,也是军人家庭出生,人长得白白净净的,业务能力不错,脾气也好。席远征愣是没看上人家,说是人家古板无趣,跟个木头似的,把他妈给气的,直说第一回 见面人姑娘家矜持,到他嘴里就成了木头了,这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
    ……这孩子别看找对象上不行,在单位却混得着实不错,他虽然也是借了父兄的力,但自己没本事也是站不住脚的,这孩子在家里头是一面,在外面是另外一面。他对老三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你们以后得多多来往。”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姐妹
    康二哥说在家里呆三天, 实际也就1天半的时间,头天下午回的,第三天上午走的, 临别的时候,家人们没有同以往那样难受,因为再过几个月, 康二哥就会调入京市的常驻部队, 一家团聚。
    康从新一家三口也在婚假结束前的那天下午离开了军区大院, 在白凤梅叮嘱了又叮嘱下, 答应回去之后就去电话局申请拉电话线。
    以前颜如许少与外人往来,自己带着康康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不想去打扰别人, 也不想别人来打扰自己, 需要用到电话的时候非常少,偶尔有,去胡同口的报刊亭打公用电话就可以, 再说了,现在固定电话的初装费和月租费那么高,她觉得没有必要。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和娘家婆家都走动了起来, 康从新深居高位, 责任重大, 也不能一下班就找不见人,所以白凤梅要求他们装电话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答应了,不过拒绝了白凤梅要帮着承担初装费的好意, 她和康从新两个工资高、有存款, 没必要啃老。
    好在白凤梅跟她说这话时是单独说的, 要不被肖红樱听见,大概会让她心里头不好受。
    白凤梅抱着康康不舍得松手,在院门口耽误了好久。康康很懂事,知道奶奶是喜欢他,不舍得让他走,就贴心的哄着奶奶:“奶奶,你别难过,我过几天还来,你想我了就过来看我,爷爷、二伯母、哥哥、姐姐,你们也都来,我家也很好玩的。”
    “好好,奶奶过两天就去看你。”白凤梅抚抚康康的小脸蛋,真是把这孩子疼到了心里。她狠狠心,放开了康康。
    颜如许牵着康康的手:“妈,你们哪天过来提前给我办公室打个电话就好,我们住的地方距离单位特别近,我随时都能回来的。”相处几天,颜如许终于能自然地叫出“妈”了。
    白凤梅握了下她的手,“好,帮我跟亲家问声好。”
    他们与颜良深在康从新坦白之后不久就以亲家的身份见面了,颜如许和康从新的情况并不需要双方家长商讨什么,他们作为双方家长也不会自作主张替孩子做些什么,纯粹是因为有了共同的亲人,有些不方便和外人吐露的话便可以和对方说,吐吐心声、吐吐苦水,互相安慰。两亲家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逐渐处成了交心的朋友。
    “好的妈,外面太阳毒,你们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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