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吃完饭,穿好棉服、大衣出了房门康康才发现外面下雪了,立时撒欢儿蹦高。欢呼一声就要沿着台阶往下跑。康从新赶紧眼疾手快的揪住棉猴帽子,把他拉回来,手拉手的把孩子护送到台阶下才松开手,叮嘱他:“慢些跑。”
    雪没过孩子的膝盖,他刚跑了两步就陷入到雪地里,刚用劲儿拔出前脚,后脚陷了进去,这样反复了几次,累得康康呼哧带喘,却乐此不疲,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排排他的小脚印,还有一串串童稚的欢笑声。
    “康康,先别玩了,咱们该走了。”
    “爸爸,我能不能跟你去上班?”
    这样的天气里,约定俗成的,可以不去幼儿园上学,他就想跟着去爸爸的单位去玩。
    颜如许掏出手绢,掀开康康红白相间滑雪帽的一角,帮他擦擦呼出来的哈气,说:“雪这么大,你爸爸也不能开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康康就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康从新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他的车没有安装防滑链,肯定是不能开车的,要是带着康康过去,就得挤公交车,雪天公交车发得少,必定每辆车都挤得很,孩子再被挤到了,可是他又不忍心看孩子失望的样子。
    颜如许看康从新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自从康从新回来,她就从慈母化身成严母了,康康天天说她变了,不爱她了,能不变嘛,康从新把康康都给宠成小王子,要是她再不管着些,这孩子就真能上房揭瓦了。
    她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厚厚的棉裤弹力十足,“你不就是想让爸爸陪你玩雪嘛,晚上回来再让他陪你玩,今天你就跟我去单位!”
    妈妈下了结论,康康便知道这事儿再求爸爸也是白搭。他也只是不开心了一瞬,就又高高兴兴的团雪玩耍。
    下雪天其实并不冷,反而比平时温度还要高一点,空气也显得更为清新。颜如许看着踩出来的雪坑说:“中午就在单位吃,别回来了,我和康康也在单位吃,吃完了让他在我办公室午休。”
    康从新点头,把不小心摔在雪坑里的康康拉起来,给他拍掉身上的雪,将他抱起来,叮嘱他不要老是看雪,伤眼睛。跟颜如许说:“我送你们去报社,下午大概会开始化雪结冰,路更难走,我晚上提前下班来接你们。”
    这天,自行车也没法骑,只能步行。
    把他们母子两个送到报社,康从新正好坐直达的公交去单位。
    黄丽梅也把她女儿欢欢带到了办公室来,欢欢比康康大了两岁,已经快到了上学的年纪,但因着是10月生的,不符合今年的入学条件,只能等到明年。
    欢欢上的是大班,跟康康不是一个班的,平时并不在一起玩耍,不过都是孩子,不大一会儿就混熟了,两个孩子一块玩有个伴,两个大人也都觉得省心。
    黄丽梅虽然调过来没几个月,也不是做同一类型杂志的,但本人文字功底强,也很有上进心,除了江韵交代她要看的资料、要学习的内容之外,她还积极自学,总是有很多问题请教江韵和颜如许,所以,她很快就上手。颜如许也逐渐让她开始参与栏目组的选题、写稿,很快,她的能力就凸显出来:写稿快,几乎不用怎么修改。她的能力超过了休产假的王雅妮一大截,俨然已经成了办公室除江韵、陈阳之外的另一名大将。
    208办公室最近的工作重点是编辑出版红星电影制片厂系列报道的合集,算是个增刊,除了将几期已经在杂志上发表过的电影厂的内容摘出来之外,还增加了一些未曾发表过的内容,给读者们增加新鲜感。又添加了电影厂时下最受年轻人喜欢的几名演员的大幅彩色照片等等,预计会有很多人冲着这些图片去购买增刊。
    红星厂因着这次和大众电影杂志的合作,扩大了在人民群众中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在这次电影行业的改革中,他们如愿地保留了红星厂的名字,将另外一家电影厂兼并过来。虽然具体的兼并工作还没有开始,但这事儿已经正式下文,就是板上钉钉的,只等明年年初就正式开始合并工作。
    红星厂和大众电影实现了共赢、互相成就,超出期望地完成了当初颜如许和王主任共同画下的大饼。在上次两家单位的青年联谊会上,有三对年轻人互相看对了眼,有两对都已经结婚领证。两家单位还正式组建结对成了友好单位,联系越来越紧密。
    对于大众电影这次的年末增刊,红星厂也是大力支持的,要人出人,要力出力。
    这次的增刊,在前几期的电影杂志里,已经打过广告,老百姓可以提前通过邮局渠道预定,按照目前预定的数量来说,非常乐观,预计还会再创新高。
    这会儿康康和欢欢两个在那张空着的办公桌上,用康康带过来的24色的水彩笔,头挨头的在画画,表情都很认真。
    今天没上幼儿园跟着父母来单位上班的孩子还不少。从单位到幼儿园平时很近的路程,但在这种大雪天里,小孩子往返一次着实有些困难,双职工家庭,孩子不上幼儿园就没地去,总不能让小小的孩子自己在家里待着。
    单位并不禁止偶然一次带孩子上班的行为,大家互相之间都能理解。
    后勤人员都被派出去扫雪了,窗外是“唰唰”的竹扫帚扫雪的声音,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看这架势,一会儿就能把大院里的雪清扫完。大路上的环卫工人也在加班加点,还有附近街道、派出所的干部也都参加了义务劳动。
    黄丽梅时不时就往孩子那边瞄一眼,有好几回都看到韩梅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耐在朝着两个孩子翻白眼。黄丽梅心里头气得不行。说实在的,这两个孩子真听话,一直都轻手轻脚的,小声说话,偶尔忘记了,还会互相提醒。
    隔壁孩子的哭声都快把房顶掀翻了,家长哄了得有一二十分钟了还没有哄好,相对那个孩子,这两个小崽简直乖得不能再乖了,她还不满意!
    当韩梅再一次用白眼翻了两个孩子时,黄丽梅实在受不了了,她强压着怒气站起来,去办公室门口的木柜子上提了暖壶,分别往颜如许、江韵、陈阳的水杯里续上热水,最后来到韩梅的跟前,一手斜握着暖壶,一手拿着木塞,暖壶里散发出白色的热汽。
    “来,小韩,也给你倒点,雪天多喝点热水,省得寒气入体。”
    韩梅平时喝水很少,这会儿也不太想喝水,但是黄丽梅给办公室里其他几个人都倒了,如果自己说不用,那就是不给她面子,是要得罪人的,她连忙将自己搪瓷杯子递过来,笑着说:“谢谢黄姐。”
    黄丽梅正要倒水,往缸子里头一看,又把暖壶收回来,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哎呦,小姑娘穿的干干净净的,但个人物品就太将就了,这可是入口的东西,瞧瞧这里面,这是落了多少灰尘,积了多少污垢,还有茶叶干巴在上面呢,俗话说病从口入,你一定得注意个人卫生!”
    韩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的搪瓷缸子里只是积了些茶垢而已,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不讲究个人卫生了!要是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得多难听啊!
    韩梅咬咬嘴唇,心里头生气,说:“我平时都不怎么用这个杯子的!”
    黄丽梅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提着壶走了。
    韩梅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很恨地去刷杯子去了。
    黄丽梅朝着她的背影白了一眼,就是给她闲的,一会儿要是还敢偷瞪孩子,还得整治她!
    颜如许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韩梅的侧影,并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家千疼万疼的儿子被人家频频翻白眼儿,她如果知道,会比黄丽梅更受不了。康康是她和康从新的心尖尖,捧在手心里怎么疼都疼不够,怎么能容忍别人厌恶的目光?
    不过,她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却很肯定是韩梅做了惹恼黄丽梅的事儿。黄丽梅这个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怼。浸淫职场这么多年,整治韩梅这种新兵蛋子简直信手拈来,手段不要太多。也幸好黄丽梅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要不韩梅看似精明实际傻乎乎的,三天两头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把人得罪了的,早就被黄丽梅想办法给挤兑得混不下去了。
    就说刚刚,黄丽梅不管是年龄还是工龄职称都比韩梅高一头,这就是老大姐,凭着一颗为了你好的心,好心好意的善意劝说,你领情还好,要是不领情,这事说到天边去也是你的不对。
    韩梅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心里头不高兴,却也不能表现出来,要不她还得多戴一顶不识好歹的帽子。
    黄丽梅走过去观看两个孩子画画。
    “呀,康康,你画的是个小狗吗?还是粉色的小狗,真像,画得真好!”
    听到夸奖,康康很高兴,大方地把自己的画纸拿给黄丽梅看,又让黄丽梅去看欢欢画的小猫,说:“欢欢姐姐画的也好。”
    “好好,欢欢画的也好,你们画的都好!”
    黄丽梅笑得不行,对颜如许说了:“我真是太稀罕你家康康了,你这是怎么教育的呀,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太可人疼了。”
    颜如许也在看着儿子,听到黄丽梅夸奖儿子,心里头深以为然,却还得谦虚,说:“也就这会儿看着乖,你是没看见他调皮不听话的时候。”
    黄丽梅不以为然,朝着隔壁努努嘴。
    隔壁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大概是家长被孩子惹恼了,正扒了孩子的裤子打屁股呢,把孩子打得嗷嗷直叫。其他同事虽然烦那孩子烦得不行,但人家孩子挨揍,还得去劝,一时间闹闹吵吵跟个菜市场似的。
    “瞧见了吗,这才叫调皮不听话的孩子呢,这都哭了快有一个点,还在哭,吵得我脑瓜仁儿直疼。我可是一直听着呢,这孩子软硬不吃,拧得很,这样的孩子最不好管教。”
    颜如许笑笑,谁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宝儿,她不在背后说人家孩子的是非,便将话题转过来,说:“你家欢欢教育得也很好,文文静静的,长得好看嘴巴也甜,很招人喜欢,会背那么多诗,会唱英文歌,真了不得!”
    黄丽梅这辈子有很多遗憾,没有上过大学就是其中的一个。当年恢复高考时,她也想去参加的,可她是在职干部,没有报考资格。所以她就把自己的愿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孩子能够帮自己实现愿望。女儿还小的时候,她在外地,女儿跟着爷爷奶奶爸爸在京市,她鞭长莫及,等调回了京市,她立刻把教育女儿的权利抓回到自己手中,开始严格的教育培养。
    颜如许说的会背诗,会唱英文歌,正是黄丽梅这几个月精心培养下的成果。她以过来人的身份跟颜如许说:“小孩子的学习,就得从小抓起,你看古代的大文豪们,哪个不是三四岁就开始启蒙的?我都觉得我们家欢欢被我给耽误了,她爷奶什么都好,就是对孩子的要求太宽松了!你们家康康这个年纪正好,早点开始学习,就早早站到了起跑线上,等发令枪一响,我们孩子就能嗖的一下跑出去,比别的孩子快了一大截!”
    黄丽梅说着,有些羡慕,又带着些暴殄天物的意味说:“我除了语文之外,其他科目都教不了,得给孩子报班请家教,你可是清大高材生,能自己教孩子,这么好的条件,可别浪费了。”
    颜如许点点头,今天看到了欢欢,她确实有点触动。
    欢欢来到办公室后,先展现了一波才艺,流利的背诵了两首唐诗,然后又唱了一首英文版的《一闪一闪亮晶晶》,还背出了20以内的九九乘法表,一下子就把颜如许给镇住了。
    要知道,康康现在每天在家里头只知道傻吃憨玩,爱画个画也是凭着他的兴趣自己乱画,偶尔看图画书时好奇,认识了几个字,也是今天记得明天忘的。在幼儿园里,老师也不会教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真东西,就是哄孩子带着玩,顶多就是念念儿歌,做做游戏什么的。
    万一等康康上学了,班上其他孩子都和欢欢似的,早早就站在了起跑线,自家孩子却还在二里地外徘徊,那孩子岂不是得加快脚步奋起直追,孩子反而会更累吧?而且别的小朋友懂那么多自己却什么都不会,不知道会不会伤孩子的自尊心,产生自卑感。
    他们是希望康康这辈子都活得轻松愉快,但如果只是因为想让康康过个愉快美好的童年,而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让孩子受挫,这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毕竟孩子还这么小,他自己知道些什么?还不是家长怎么安排怎么是。
    颜如许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想偏了,得就孩子教育问题跟孩子爸爸好好商量下了。
    “……我公婆家邻居小男孩,才10岁,在少年宫学的弹钢琴,他们家倾家荡产的给孩子买了架钢琴,每天雷打不动的练琴,从放学回来就让孩子练,一直到8点才让吃饭休息,要不是邻居们嫌他们吵,他们能让孩子练到12点去。那孩子练琴时他爸就在边上陪着,孩子要是走神不专心,一教鞭就抽上去,听孩子奶奶说,孩子后背上经常是青一道紫一道的。”
    黄丽梅说着,也觉得有些不忍心,道:“这家长也真是狠得下心,我是不行,下不去手,但是你说,以后要是咱们孩子同学都是这样的家长教育出来的,咱们家孩子能有优势嘛!”
    江韵叹了口气,忍不住插嘴:“这也太可怕了,听了这些我更不想结婚了,总觉得结婚之后烦心事儿更多,又是婆媳关系,又得糟心孩子都教育,唉,还是一个人逍遥自在。”
    江韵在上次和红星厂的联谊会上没遇到合适的,不过后来市总工会的徐大姐帮她介绍了一个。两人相处了有一两个月了,对彼此的条件都还算满意,已经开始考虑结婚的问题了。但是她一想到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以后都要生活在一起,她就心烦和慌张,心里头像是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呼吸不畅通,让她老想叹气。
    她的心情没办法和任何人诉说,家里人这些年为了她结婚的事情,都快愁白了头发,自从她谈了这个对象,她爸妈眉头都舒展了许多,腰板都比原来更挺直了,整天把她对象挂在嘴边,整天兴冲冲地帮她准备嫁妆。
    即便是说了,她的家人也理解不了她的焦虑,只会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也是,能找到这个对象已经算是撞了大运了,为此,她妈妈还带着礼物专门去感谢了徐大姐。江韵想,如果她真的敢和家里说她不想结婚,大概父母会立刻跟她断绝关系,把她赶出家门。
    原本颜如许是结婚又离婚的,也算是单身,和她还能够同病相怜、互相作伴,可是自从凤凰岭那次,她瞧见了颜如许和那个男人相处的情形时,便知道,以后自己就要形单影只了,她的压力就更大了。
    老夫老妻的黄丽梅,新婚燕尔的颜如许,她都非常羡慕。她也想像他们那样,有人相伴,夫唱妇随,遇到了刮风下雨天,有人能撑着一把伞来接自己下班,可为什么,一想到要和那人结婚了,心情就如同上坟一般都压抑呢?
    她也理解不了自己,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那个人都足以配得上她,是她这几年来碰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她想自己可能真是有病。
    江韵说完那句话,就皱着眉头,看着写了一半儿的稿子发呆。所以也没有听到黄丽梅的问话。
    黄丽梅叫了她一声,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颜如许不由得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脸色也不太好,老是心不在焉的?”
    江韵笑了笑,说:“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哦,要注意多休息。”当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颜如许也没有深问。
    在江韵看不见的地方,黄丽梅往她这个方向努努嘴,意思是她肯定有事。
    颜如许点点头,心里头想着,得找个时间问问她,要是有能帮忙的地方得帮她一把。
    话说回来,除了黄丽梅之外,办公室里其他几个人情绪好似都有些不对。
    江韵就不说了。那个韩梅,很是有些捉摸不透,一会儿一会儿的,就好像是精神分裂似的。一开始分到他们办公室时,人蔫蔫的特别老实听话,出了林双月的事情后,她整个人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到后来某一天又忽然态度大变,变得嚣张跋扈,不把领导和同事放在眼里,言语多有冒犯。那段时间颜如许忙着结婚,还叮嘱江韵多多关注韩梅,还没等发现她态度大变的原因,她就又变回来了,变成个老实听话,貌似单纯无害的实习生。
    这一系列的变化,真是让颜如许云里雾里的。不过韩梅现在老实得很,工作能力也不错,颜如许倒也没再想着把人调出去。现在多了黄丽梅这个得力干将,韩梅也上手了,他们栏目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所以多增加一期增刊,也没让他们增加多少工作量。
    韩梅刷杯子回来,边走边甩着杯子上的水,刚刚出去刷杯子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想好了挽尊的话术,她笑了几声,说:“茶垢真不好洗,我这人不爱喝水,这还是上回从陈阳那里匀出来的茶水,我喝了一口就没喝了,屋里暖气太足,才放了一天就干了。”
    黄丽梅接话说:“所以呀,茶根得及时倒,杯子得及时刷。就跟脏衣服似的,换下来及时洗就好洗,要是偷懒搁几天,那衣服上的污垢就渗进衣服纤维里头了,搁再多的胰子也白搭。”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阳忽然开口:“黄姐,您这话特别有哲理。”感情也像是污垢,越陷越深。
    韩梅没有挽尊成功,反应又挨了黄丽梅一顿暗讽,更令她生气的是陈阳还捧了她的场!韩梅好不容开阔一点的心胸又开始发堵,她怒瞪着陈阳,希望陈阳能看到她的怒火,知道她生气了,可陈阳在审阅手中的稿子,根本就没有看她。
    韩梅只能朝着他的后背翻白眼,然后使劲儿地拖动着椅子,愤然坐下。
    陈阳和韩梅的不寻常之处,办公室其他三个人都看在眼里。黄丽梅和颜如许都是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都不陌生,江韵虽然还不知道爱情的滋味,但或者三十多年,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但他们三个人楞是没看出来陈阳和韩梅到底是什么关系。
    要说两人在谈恋爱吧,也不像,陈阳对待韩梅没有像是看待爱人的眼神或者动作,但说不是谈恋爱吧,有时候韩梅对陈阳说一些暧昧的话,或者做一些亲近的动作,陈阳也并不避嫌。
    陈阳这段时间也改变了很多,人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像是初来时那样爱说爱笑了。凤凰岭之后,他就彻底断了最后一点对颜如许的心思。他猜出了那晚站在暗处跟他谈话的男人是谁,后来也打听了男人的身份,不得不说,陈阳自卑了,他想,要他是颜如许,也会爱上那样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颜如许眼神、肢体上对这个男人的依恋、爱慕简直要化成文字,写在脸上,陈阳心里头酸酸楚楚,但却也释然,输给这样的男人,他也不算太冤。
    这一场暗恋,他冲动过、自厌过、后悔过、痛苦过、消沉过……虽然他暂时还不能够像普通同事那样坦然地面对颜如许,但他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罗敷有夫,他也将会有他的妻。
    但绝对不会是韩梅。
    他知道刚刚韩梅那句话,只要有人接个话茬,哪怕是嗯嗯的答应两声,就会把韩梅摔下去的脸给接回来,可是他不愿意那么做,他恨不能赶紧跟韩梅撇清关系呢,每次看到黄丽梅那在他和韩梅身上来回打转的戏谑眼神,他就浑身难受。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去看看颜如许,看看她是不是一样的眼神,虽然他已经不再肖想颜如许,可要是被她误会他和韩梅在谈对象,会令他非常的羞耻。
    但每次,他从颜如许那里看不到淡漠之外的任何情绪,他又会不自觉的失望。
    报社同事们私下里经常讨论颜如许,同事们都说,颜如许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她二婚之后跟枯木逢春似的,满眼春风,重新变成了青春活力的小姑娘。但陈阳不这么认为,颜如许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冷漠又冷静。
    中午,黄丽梅、颜如许各自带着孩子,连同江韵三个人提前下班去了食堂。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人会比较多,再加上两个孩子都叫喊着饿了,他们就决定提前去一会儿。江韵也叫了韩梅和陈阳,不过两人推说还不饿,没跟着一起快来。
    等他们走出去,韩梅小声跟陈阳嘟囔:“谁要和这几个老妇女一块去?两个小崽子闹哄哄的,烦都烦死了,哪儿还吃得下去饭!”
    韩梅说完,还笑嘻嘻地推推陈阳的胳膊,“你说是不是?”
    陈阳起身穿上棉服,转身出门,也没有看韩梅,说了一声:“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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