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王主任食言了,但席远征对她和康从新都很重要,是“梦里”到死都不忘了叮嘱儿孙给康从新上坟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席远征被蒙在鼓里,被李明玉的欺骗、算计。
    李明玉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实情席远征,只是拖延时间在想办法,大概没有更好的方法,就决定先和席远征偷摸领证,等合法手续有了,生米煮成熟饭,她正式成了席家的儿媳妇,她也就不再怕任何人的威胁了。
    席远征脸上还维持着笑容,但如果此时有灯光便可以看到他的笑容僵硬,像是被强行焊上去的。席远征语气轻松,但声音却有些飘忽,他说:“三嫂,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李明玉跟我说她没谈过对象。”
    颜如许的声音在暗夜中冰冷而绝情:“大半夜的我不陪儿子不在温暖被窝里待着,跑到外面来吹冷风,就是为了和你开玩笑吗?”
    席远征连僵硬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他声音冰冷,眼神也冰冷,虽然颜如许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他投入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凛冽如刀,一度,颜如许都以为席远征会扑上来,打她两巴掌,她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她脑子里头快速设想着,席远征要是真打过来,是躲避逃跑更快,还是大声呼喊康从新的名字更有震慑力。
    席远征确实抬起了手,颜如许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护住头脸,但那拳头没落在自己身上,却是朝着墙壁狠狠砸去。颜如许听见一句嘶吼一般的:“他妈的!”赶紧抬头,便看见席远征踉跄却又快速往夹道外奔去的身影。
    等在外面的康从新看着席远征从自己身边冲过去,并没有出声阻拦,而是去找颜如许,他刚刚听到了“砰”的闷响,虽然知道席远征不会对颜如许动手,但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吧?”
    颜如许摇摇头,挎上他的胳膊,有些担心的说:“他不会出事吧?”
    “不会,他快三十岁的人了,也是当了领导担过事儿的,不至于扛不住。”
    “那就好。”
    颜如许呼出口白气,心里头轻松了些。这件事儿这几天一直搁在她的心里,如鲠在喉,今天终于吐出来了。不管席远征感受如何,会不会和李明玉继续下去,都是他在知道了真相之后的选择,跟自己无关。自己做了自认为应该做的事儿,不管别人怎么评价,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她张开嘴巴大口呼吸着凉呼呼的空气,谁料冷空气进入肺里,竟把她呛得咳嗽了起来。
    静谧的夜里,咳嗽声尤为明显,颜如许赶紧捂住嘴巴,憋住一口气,拉着康从新赶紧往回跑,等一口气跑进厕所,她才大声咳嗽出声。
    这要是把巡逻的士兵给吸引过来,就得被盘问一番。
    颜如许被憋得脸通红,喝了康从新递过来的温水,嗓子才舒服了些。
    “放蜂蜜了?”
    “嗯,润喉。”
    作者有话说:
    颜良深算计得多清楚啊!
    第66章 失恋
    康康被送去爷爷奶奶房间, 今天夫妻两个单独住。
    两人进到房间里,看见宽阔的双人床,同时心中一热, 颜如许感到背后一暖,就被康从新从后面抱住。
    颜如许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浑身发热, 忽地就想起什么, 连忙按住作乱的手, 语不成音的说:“好像, 好像没带那个。”
    “我带了。”
    热气喷洒在她身上,带给她阵阵的酥麻涟漪。颜如许放下心,放任自己彻底陷入到迷乱的享受中。
    许久之后, 颜如许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 任由康从新帮自己清理干净,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还不忘叮嘱康从新:“明天早点叫我起床。要把咱们带过来的床单换上, 这个带回去洗。”
    “好,不会忘的。”康从新轻柔地帮她穿好衣服,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 搂进怀里, 满足地关灯睡觉。
    周日, 一家三口在康家吃完晚饭, 开车出了军区大院,就看见席远征毫无形象的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无精打采地向他们招手。
    康从新停了车, 席远征慢腾腾地站起来, 小步往过走, 等行到跟前,猛然拉开副驾驶的门,转头看向颜如许,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坐到副驾驶上,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冷冷的道:“开车。”
    “远征叔叔好。”康康问好。
    “你好”,席远征敷衍地开口,抬起手掌盖在了自己脸上。
    康康礼貌完了,接着说:“远征叔叔,你没有礼貌!你还瞪我的妈妈!”
    他发现了今天的远征叔叔变丑了变脏了变凶了,胡子拉碴头发乱七八糟,身上衣服也皱皱巴巴,还一点都不讲礼貌,比第一次见面那天还要讨厌!
    “嘿,你这个小崽子也想欺负我是不是!”席远征猛然抬头扭身,却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无数个金色小星星在眼前闪来闪去。
    康康才不怕他,朝他吐舌头做小猪脸。
    席远征连忙不敢动了,静下来缓着。
    耳边传来康从新冷冷的声音:“你吃枪药了吓唬我儿子,你可真有本事!有事赶紧说,没事就赶紧走。”
    席远征立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刚刚的横劲儿立时没了,声音中带着许久没睡后的沙哑和脆弱,还有一丝恳求说:“我想跟着你们走。”
    康从新看他一眼,说:“你一个外人跟着我们一家三口干嘛。”
    席远征又气又委屈又噎,说不出话来,又回头想再瞪颜如许一眼,可一转头就看到康康乌溜溜瞪圆了的两只大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他,顿时泄了气。
    颜如许开口说:“让他跟着吧。”
    施恩一般,席远征心里头更郁闷,只得泄愤般地使劲儿往靠背上撞。
    康从新说:“这是我的车。”
    席远征心里头堵得不行不行的,忍了又忍说:“弄坏了我赔,爷们有点是钱!”
    偏偏身后的小崽子不依不饶,奶声奶气的问:“远征叔叔,那你有多少钱呀?有一百块那么多吗?”
    席远征想跺脚大喊,想靠坏椅背,可他没敢,他怕康从新真的揍他。
    颜如许把儿子的裤脚往下拉,盖住脚踝,笑说:“行了,你别欺负远征叔叔了,他心情不好。”
    “哦,好的妈妈,可是我没有欺负远征叔叔呀。”
    “好,好,你没有欺负他。”颜如许说着,侧身往前面看了眼,便对着康康说:“那你问问远征叔叔,他的手疼不疼,需不需要擦点药。”
    康康很听话,按照他妈妈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席远征气得肝疼,只觉得自己来找他们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想特别有志气地大吼一声“停车”,然后潇洒下车扬长而去,留给他们一个坚强的背影……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颜如许的脸,她似乎在笑,是在看自己笑话吗,怎么那么可恶!
    更可恶的是,这件事情就只能和她倾诉!
    他悄悄揉揉手上的伤口,从牙缝里头挤出几个字:“告诉你妈妈,让她失望了,我没事,死不了!”
    颜如许不再招惹席远征,怕他真恼,便也不再说话。
    到达市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都市的霓虹亮了起来,配着天空上的几颗星子,给黑夜带来了光明。
    康从新推了下睡得正香,打起响亮呼噜的席远征,问:“回你宿舍?”
    “啊?”席远征睁开眼睛茫然四顾,缓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去干啥。
    他又重新抱紧了胳膊:“我不回宿舍,我要跟你们回家,我要去你们家住一晚!”声音拔高,理直气壮中却又透着祈求。
    颜如许:“让他来吧。”
    这是宝来胡同小院第二次接待外人留宿,不过席远征可没有颜良深那么好的待遇。康从新把他安排在东边有床的房间,怕他冻死,给他多拿了一床厚被子。
    席远征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这比外边还冷呢,要是在这住一宿我不得冻成人干了?”
    康从新:“怕冷回你宿舍去。”
    席远征嘴巴张了又合,他说:“你把嫂子叫回来,我想跟她聊聊。”
    康从新:“去客厅吧,比这屋暖和。”
    康从新带着席远征去了客厅,给他开了灯,然后指指客厅上的暖壶和茶盘:“有开水有茶叶,要喝自己沏,不过大晚上的你还是少喝点水,厕所在房后。”
    那是让我喝水还是不喝啊?康老三你这不是气人嘛!
    更气人的是,康从新出去时把客厅的门给关上了,还叮嘱他老实在客厅坐着,别瞎乱走。
    席远征气死,他走过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大一会儿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
    “爸爸,我想去找远征叔叔玩。”
    “别去,那屋冷。”
    冷,你们也知道冷啊!席远征连气都生不起来,他跑回去躺倒在沙发,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卧室里,颜如许按住儿子不让他脱外套:“等会,你爸爸刚把煤填上,等温度上来再脱衣服。”
    他们不在的时候,那花婶会过来给炉子填煤,确保不断火,屋里始终有热乎气,但那花婶俭省,舍不得多放煤。康从新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往炉子里头填煤,让炉火旺旺地燃烧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的供应煤早就烧完了,现在用着的是康从新委托首都钢厂帮着代购的精煤。
    颜如许又把康从新身上沾的一些煤灰拍打下来,小声说:“他那个样子,比想象中好得多。”
    康从新点头表示同意。
    颜如许:“你给他弄点吃的,看他那样子,不知道几顿没吃了。”
    卧室里温度升高,康康脱了外套换上小熊睡衣时,席远征也等到了康从新给他煮的面条。
    他本来打定主意装死的,想好了一会儿康老三和他媳妇要是过来,他就屏住呼吸。他会游泳,肺活量大,能闭气三分钟。他们以为他死了,肯定吓个不行,好想看看颜如许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哈,想想就开心!
    席远征脑子里头想象着那副画面,简直要乐出声来。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席远征按照计划,身体紧绷,一动不动。
    可是,他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听到了康从新的声音:“给你煮了面,起来吃点。”
    席远征装不下去了,“噌”地坐起来,“你给我煮的?”
    康从新:“不然呢?”
    一个大海碗,里面盛饭着满满一碗清汤面,上面盖着一个颤巍巍的荷包蛋,上面点缀着几滴金黄色的香油,放了几颗小咸菜,简直太诱人了!
    席远征禁不住笑了起来,满脸感动:“三哥,你对我真好!”
    啊啊啊,太幸福了,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吃到康三哥亲手做的食物!那什么烦恼、苦闷都通通滚蛋吧!
    席远征拿起的筷子,也顾不得烫,唏哩呼噜地吃起来,吃一会儿就往康从新这边看一眼,露出小狗一般的笑容,好似刚刚那个颓废、忧郁,备受打击的人不是他。
    康从新转身离开回了主卧。
    颜如许等下还要和席远征谈话,一直没换衣服,只脱了外套,卧室温度上来后,就有些热了,她的脸有些发红。
    “吃上了?”
    康从新点头,表情有些奇怪,说:“我们大概还是高估,或者是低估了他。”
    “哦,怎么说?”
    康从新把刚刚的事儿三两句跟她讲完。颜如许先是觉得特别好笑,后来就笑不出来了,说:“我们还应该对他更好点。”
    康从新停了几秒,说:“还是别了,就维持现在不冷不热的程度就好。他太会顺杆子爬,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你要是对他太好,他就敢赖在家里不走。”这是康从新从小到大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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