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与卿汝贤恩爱多年,知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上心是何模样,只见那只精美的手在狐裘的毛领处缓慢抚摸,忽然往上,托起女子的脸庞,俯身吻了下去。
    镶嵌着宝玉的发冠碰到花枝,白色花瓣纷纷散碎,沿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往下簌簌直落。
    唇舌纠缠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的嘤咛,情动至极,给这凛冽的寒冬增添了一抹旖旎春色……
    如果不去细想他们的身份。
    倒确实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刘氏却面色铁青,浑身难以遏制地发起抖来,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卿佳雪脸色发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结巴道:
    “母亲,那……那就是陛下,竟然……”
    竟然这样的俊美。
    可下一刻她的声音就变了。
    “二姐?”
    惊骇瞬间铺满眼瞳,她的嘴叫刘氏一把捂住。
    ……
    自从她为他落了先帝的“孩子”之后,褚妄对她的亲昵便达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卿柔枝甚至无法把他,与前段时间那个冷酷凉薄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眉骨眼睑都漫着一层薄红,一个吻便勾出全部的欲念,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进肚腹。这样冷漠克制的男人,露出这种神态,竟是性.感诱惑到极致。
    可他除了那个吻便没有了其他举动,只抬手紧了紧她身上的狐裘,确保不会受寒风侵扰,方才哑声道:
    “朕忙完来看你。”
    他眼底那种热切和粘稠的爱意,让她有一瞬感觉自己如同那蜘蛛网上的蝴蝶。
    就算折断了双翼,都永远、永远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6】
    褚妄走后, 卿柔枝掀开袖子一看,果然手臂爬满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不禁有些发怔……自己好像发现了褚岁寒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褚妄走后没多久,卿柔枝一抬眼, 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面容温婉的妇人立在廊芜之下,不知往这里看了多久, 表情极为阴郁。
    “娘……”
    一瞬间, 卿柔枝浑身的血液如被冻住。
    刚才……都被看见了?
    刘氏并未理会,转身便走。
    卿柔枝快步追上:“娘!”
    她顾不得什么仪态和规矩, 一如当初那个伏于母亲膝下的少女,有种即将被抛弃的慌张和无措。
    谁知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刘氏铁青着脸, 脸部肌肉隐隐抽搐,用过力的手腕颤抖着, 双唇也在不住地震颤。
    “娘……”卿柔枝怔怔地抚上脸颊。
    卿佳雪呆呆地看着二人, 突然之间,打了个哆嗦。她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母亲您怎么……”
    二姐是卿家二小姐没错,可她也是继后呀!是嫁进皇室的女人!
    母亲怎么能,对她动手……
    刘氏也立刻后悔了。
    可她依旧死抿着唇,眼睛喷火,紧盯着女儿那张过分娇艳的脸蛋。
    她低声道:“你父亲说你背叛了卿家,我还不信。刚才你跟新帝……你说实话, 是不是在出城的时候,你、你就……”
    就上了临淄王的床榻。
    这后半句话,实在是难听。
    她牙齿打着战,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养了十七年的好女儿、这就是她乖巧懂事的好女儿!
    难道、难道真应了那道士的批命吗?
    她卿柔枝, 注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是吗?”刘氏流下眼泪, “你非要毁了我们卿家的百年清名, 是吗?”
    卿佳雪怔愣地跪在地上,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二姐的眼神突然没了光彩。
    像是一个被抢走了糖人的小姑娘。
    自从二姐当了皇后,她便没在二姐脸上见到过那样的神情了。
    或许是有的,七年前,二姐跪在父亲面前便是这样,眼中毫无神采如同一潭死水。
    她听见二姐问:
    “母亲不关心我生了什么病么?”
    她声音带着淡淡的涩意。
    卿佳雪连忙打圆场道:“是啊是啊母亲,我们进宫不就是来探望二姐的么?二姐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在外面吹风了,我们……进去吧?好久没见到二姐了,一家人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率先说话的却是卿柔枝:“不必了。娘,我们就在这里把话都说了吧。”
    卿佳雪从没听过二姐用这样冰冷的声音对母亲说话。
    以前在母亲面前,她总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仿佛在惧怕什么、又仿佛在期待什么。
    但一切似乎被那个耳光给打碎了。
    她不禁有些埋怨母亲,非得这么决绝么?万一二姐不肯救爹和二哥了怎么办,她们以后不就彻底没了倚靠?
    卿柔枝唯有一句话嘱咐:
    “你们带着绵绵,尽快离开宛京。”
    绵绵是卿家最小的女儿,也是最无辜的,不该被卷进这场灾厄之中。
    卿佳雪怔怔地看着卿柔枝,二姐好像一瞬间,变回了那个有距离感的皇后。
    情绪淡到没有,唯有嘴唇红润鲜艳,是被男人狠狠疼爱过的色泽。
    “无论谁让你们留下,都别留下。哪怕那个人自称是我所派,也不要相信。”
    刘氏沉默着。
    更准确地说,她在愣然,因为卿柔枝从未用这样的神情、语气同她说话。
    就好像她们不是母女,而是陌生人一般。
    “二姐可不可以求求情,让陛下放了爹和二哥……”
    卿佳雪跪得膝盖酸疼,见卿柔枝说完便要离开,立刻起身叫住她,犹犹豫豫道:
    “陛下对二姐好……若是二姐求求情,一定可以救出爹和二哥的。”
    卿柔枝慢慢将目光转向这个庶妹。
    她被困在后宅十多年尚未婚嫁,对朝局一无所知。
    所以她并未责怪,只淡淡道:“卿家与东宫是什么关系?”
    卿佳雪愣了愣:“太子殿下是……是长姐所出,爹亦是一心支持太子殿下……”
    她猛地醒悟过来。
    他们卿家可是储君的后盾!
    正统的势力!
    当今陛下是怎么坐上皇位的,哪怕是稚子也有所耳闻,他在战场上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亲哥哥,更是率数十万大军,踏破宛京的城门,进宫第一晚便屠了东宫,震慑文武百官,手上所沾鲜血无数!
    他是铁血无情的反贼,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可卿佳雪却无法将这样的形容,与方才见到的那个如同天神般俊美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陛下对、对二姐,”
    想到在白梅园中看到的场景,卿佳雪无端有些脸热,她甚至在幻想,要是陛下能这么对自己……
    “只要二姐开口……”
    卿柔枝却打断道:“我为了保住卿府女眷的命,甚至不惜勾引新帝,背负母.子乱.伦的名声。你们还要我做到何种地步?”
    方才刘氏不肯说的话,她竟然一字不落全都吐出,只是她的表情一派平静,再也没了当年的羞.耻和慌张。
    刘氏与卿佳雪俱是一震!
    尤其卿佳雪,更是瞪圆了眼睛,随即慌乱地张望着四周,唯恐这番话叫人听去,惹祸上身。
    “我救你们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你们如何,都与我无关,”卿柔枝淡淡道,“如果不想死于非命,我劝你们,早些离开宛京。淮筝。”
    她轻唤一声,一早就候在一旁的淮筝立刻上前,将一个包裹交到卿佳雪的手中。
    “这是我能为卿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包袱里,是她为她们准备的盘缠,足够她们下半生衣食不愁。
    卿佳雪还要说什么:“二姐……”
    刘氏却道:“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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