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再也不会认她这个母亲了。
    卿佳雪看着刘氏,有些心惊,“母亲,您脸色好差。”
    她吩咐仆妇,“快扶母亲下去休息。”
    绵绵带着哭腔道,“二姐,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绵绵,别说了。”
    卿佳雪皱紧眉,她从来没见过刘氏这种表情,就跟当初长姐过世的时候一模一样,魂不守舍的。
    卿柔枝哪里知道,皇帝一个举动,就把她母亲弄得翻江倒海,心里不是滋味,只怕今夜都睡不安稳。
    她喝了许多的酒,又被他喂了大半碗的石榴,眼下小腹里一阵一阵的酸.胀感袭来……
    不由得手一撑他膝盖,颤颤巍巍地起身。
    “臣妾……”
    “臣妾失礼了。”说罢转身快步离去。只当没听见身后那声低叱,“没规没矩。”
    ……
    清宁宫,御院。
    小解之后,卿柔枝醉醺醺地倚坐在一口井旁。月光照拂在她的脸颊之上,面红如榴花。
    忽有一人,缓缓自月下行来。他长身玉立,眼上蒙着一块白绫,下颌白皙,正是她方才在席间惊鸿一瞥的乐师。
    作者有话说:
    刘氏:狗贼,还我女儿
    褚妄:你养不好的女儿,朕来养
    女主的家人是要被扔进火葬场的。女主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男女主在恋爱频道,女配们在宫斗频道,
    男配……在虐恋情深频道(哽咽)
    第49章 、【49】
    兰绝缓缓在她面前站定。
    目不能视, 却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她的容色。
    那些贵女艳羡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陛下对鸾美人当真是宠爱至极……竟然许她如此亲密,随身伴驾,还亲手剥了石榴喂她, 就连先帝时那位董贵妃都没有得到如此殊荣。”
    “也难怪,那样的容色, 谁不想捧在掌心疼着宠着, 咱们陛下是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英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陛下宠幸,也是情有可原啊。”
    兰绝听着只觉酸涩。
    那笑起来明媚张扬的卿家二小姐。
    她真的甘心, 作那笼中之鸟么?
    如果,她真的是心甘情愿, 那他呢, 他算什么?他这条捡回来的性命算什么?
    满腔的怨恨不甘,在她轻轻唤出那声,
    “兰公子”时,悉数如烟云流散。
    夜雾深浓,兰香幽幽。
    她不知饮的什么酒,淡淡的酒香与夜风一同袭来,清凉中混着一丝熏熏的暖。
    “你是……回魂了吗?”
    今日,是他的头七。
    兰绝蓦地苦笑。
    是啊是啊, 他已经是这世上一缕孤魂野鬼,若不是那个人……
    醒过来时,整个世界漆黑无比, 他的双眼, 早被那一场烈火灼坏。
    而那人, 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多少人被砍了头, 抄了家。
    多少人沉冤得雪,大仇得报。
    年轻的王,又走了完美的一着,他的圣徳和功绩,就连街头巷尾的孩童都编成了歌谣,拍手称颂。
    也有那么一些微弱的声音,惋惜瑛国公的英年早逝,怜悯继后的红颜命薄……
    那人还道,辍朝的七天,陛下将一位绝色美人私藏于甘泉宫中,日夜把玩,娇宠无度。
    兰绝听着,心却如同古井一般,平静无波,而那人声线怪异,极为难辨,
    “我知公子心有执念。去吧,去见你所思所想之人。我已替你,安排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你有什么目的。”
    那人叹道,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报答那位娘娘……她救过我的命。我实在不忍见她留在宫中,继续受辱。”
    他与兰绝说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
    “你还活着。”
    地上,深浓的影子连接着那道颀长的身影,卿柔枝的恐惧散去了一些,惊喜涌上心头,兰绝还活着。
    很快她的心尖涌上酸涩,怔怔望着他蒙着白绫的双眼,
    “你的眼睛……”
    兰绝指尖触上白绫,无话。
    她便也沉默下来,随着那淡淡哀伤蔓延的,是一阵一阵的酒意。
    她醉眼迷蒙地看着面前的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真的,是兰绝吗?
    许久,她听见一道低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寒,“娘娘过得,还好吗?”
    是他。声若凤鸣,公子兰绝。
    她怔怔,不觉已落下泪来,“对不住,大人,我都没能给大人烧一次纸钱……”
    宫中不许私祭,违令者杖毙,她连这样简单的小事,都不能为他做。
    他却道,“娘娘留在他身边,是真心实意的吗?”
    没有想到,他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卿柔枝垂下眼睫,想了想,道,“大人可知,这里是何处?”
    她手心抚摸着井口边沿那温润的鹅卵石,七年前,这上面覆盖了清白的雪,那么寒冷,可如今摸上去,却莫名的温暖,“这里有一口井。这里,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兰绝知道,这就是她说的,兰因。
    “我在这里遇到他。”
    她说的“他”,他们都知道是谁,兰绝蒙着白绫的面庞朝着那口井“看”去,但见隐隐幽光,晦暗漆黑,他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那一年,他提着一盏宫灯,将我从这里拉回了人间。他眺望着大越的大朝正宫,同我说‘终有一日,我会取而代之’。你知道当时听了这话,我的感受吗?”
    “真是狂妄,”她撑着额头,青丝缭乱,语气含着疏懒的笑意,“真是狂妄。他那个时候……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见谁都说那种话么?”
    她又一怔,喃喃道,“想来不是。”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真是醉了,思绪都变得缓慢。
    兰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心尖发涩,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起那个人来,声音带着能够融化人心的温柔,
    “可,他真的做到了。陛下是我生平仅见,最坚定,也最强大的人。他的出身并不高贵,却凭着自己的力量坐上了世间最高贵的位置。我想,如果我是他的臣子,我一定会誓死追随,向他献上我全部的忠诚。”
    “可你不是,”兰绝哑声,“如果……是为了救命之恩。你还的够了。”
    那杯调换的毒酒,化名兰因的信……难道,还要赔上一生吗?
    “你曾经,是喜欢我的,不是吗。”她听见他落寞地说。
    那所谓兰因,那“美好的前因”,却不是与他的。明明他先遇到她,她却并不知道溪山那一场偶然的相遇。
    他们之间那段触手可及的美好姻缘,早就毁在了七年前的那一场春日。
    他们默默地对“望”,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他,或许,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会给他带去未知的灾祸……
    兰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不在乎。”
    “当年若是我能预见一切,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带你离开宛京。”
    而不是尝尽了求而不得的痛苦。
    “……没有人能预见未来。”
    她喝醉的声音变得有些轻软,低着头,看着衣裙上隐隐流光的金线,眉眼柔和,带了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她记得少女时,流行过差不多样式的裙子,那个时候,就快要到她的及笄礼了,她真的很想要这样的一条裙子,那种渴望的心情就算是今日,也清楚的记得。
    可是身边的人告诉她,这太打眼了,她不可以穿,便给她选了另一条水青色的长裙。
    她们围在她身边,一个劲儿地夸她多么秀雅,多么端庄,这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
    可是,她就是很想要另一件红色的呀。
    没有人能预见未来,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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