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崔云忠眉梢拢着,一脸真是疯了的模样。
    国公眼睛眯着,看得云里雾里。
    左相抿了抿唇,装作没听到。
    兵部侍郎苏谦唇角淡挑,好整以暇地看着。
    另外两名大臣,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萧安辰一一扫过,争论的声音这才停下来,“既然是太傅亲谏的,那朕这次便允了。”
    崔云忠眼前一黑,朝廷没人了吗,派个医官去剿匪,“陛下,不可,万万——”
    “谢陛下。”郑永川跪地道。
    人选敲定了,之后便是何时动身启程,前阵子郑煊挨了板子,现在人还在府中养伤呢,总不能趴着做马车去浙州吧。
    萧安辰把时间又往后推了推,三日后出发。
    太傅府里,老夫人知晓郑永川执意让郑煊剿匪后当即昏了过去,苏醒后开始哭哭啼啼,不吃不喝,吵着说不活了。
    “无知妇人。”郑永川怒甩袖子而去。
    刘叁急匆匆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郑煊,郑煊听后,握着书的手指隐隐蜷缩了下。
    刘叁道:“公子,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叫公子去剿匪呢,公子一不是武将,二也没带过队,陛下怎么就允了呢。”
    郑煊唇角淡扯,“我去,他才能安心。”
    对,萧安辰要郑煊去,不是真的要他剿匪,就是想他离帝京远远的,当然,人若是回不来,与萧安辰来说也没什么不妥,云风国里多的是为朝廷效力之人,这个死了,再派另一个去不就行了么。
    差别也就是盗匪多活几日。
    无碍。
    刘叁:“为啥呀?”
    郑煊眸光看向窗外,光影绰绰里,他隐约看到了那张娇艳的脸庞,双眉缓缓扬起,“因为太在意。”
    ……
    萧安辰确实在意,苏暮雪是他的,他不允任何男子看她,也不允她心里有除他之外的男子。
    她是他的女人,眸中心中只能有他。
    郑煊,他也配。
    第47章
    萧安辰到底是小心眼了些, 把三日后出发提前了两日,郑煊是趴在马车软垫上上路的。
    老夫人哭得稀里哗啦,去拦时被郑永川挡在了门口, 郑永川怒斥,“再敢乱来, 明日我便把休书给你。”
    老夫人眼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丫鬟们一团乱。
    郑煊出发突然, 苏暮雪是后来才知晓的, 阿五驾着马车带她追去时只看到了浩浩荡荡一支队伍。
    他们撵着追了好一会儿, 最后也没追上。
    苏暮雪从马车上下来, 日光拂到她脸上, 映出淡淡的光, 好看的眉眼像是用笔重重描绘了一番。
    她眸底淌着湿漉漉的雾气,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草,柔声道:“晏州, 一路顺风。”
    马车上, 郑煊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他撩起布帘四处看去,除了风和绿草,看不到人。
    刘叁打马上前,“公子怎么了?”
    郑煊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双眉紧紧蹙到一起, “可否听到有人在唤我?”
    刘叁动了动耳朵, 给了周贰一个眼色, 周贰摇摇头, 两人异口同声道:“人的声音倒是没听到, 只听到了风的声音, 公子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躺着吧。”
    有史以来第一位趴马车里带兵去剿匪的将军,这个“将军”还是萧安辰临时封赏的。
    医官当将军云风国开国第一个,将来载入史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呸,周贰想到这就忍不住吐口水,义愤填膺道:“依我看啊,陛下就是想咱们公子死呢,这样陛下好继续跟那位续前缘。”
    刘叁白瞪了他一眼,瞅瞅前面的马车压低声音道:“就你知道,就你聪明,公子是傻子,行了吧。”
    “你——”周贰被刘叁怼的说不出话。
    “行了,你什么你,快闭嘴吧。”刘叁说,“你没看咱们公子多难过吗,咱们公子啊也是舍不得那位。”
    “有什么好的,天下女子多的是,公子找什么样的没有,非要找那个刀架在脖子上的。”周贰是心疼郑煊,“我看啊,咱公子就趁着外出剿匪这段日子把那人忘了。”
    郑太傅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历练历练,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抛了,不该想着的人都忘了,回来后又是新生。
    “太傅也是,他就不怕公子出事么?”刘叁道。
    “你傻啊,公子有武功的。”周贰瞪了刘叁一眼,“别人不知晓,你也忘了。”
    别说,刘叁还真把郑煊习武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郑煊早年体弱,为了活命,在寺庙里修行过几年,跟着师父学了些武功,不算很厉害,但一般人伤不了他。
    郑永川也就是因为知晓这个,是以才举荐郑煊剿匪的,把匪徒消灭干净,重获陛下器重,一举好几得,这趟剿匪,郑煊是非去不行。
    郑煊倚着软垫,听着周贰和刘叁你一言我一语,心情莫名的更差,他偏头看向了远处。
    树枝晃动间,隐约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她立在路边遥遥相望,眸中除了担忧外,还有对自由的渴望。
    何时,她才可以离开帝京,离开这里。
    “小姐,起风了,咱们回吧。”明玉说道。
    苏暮雪轻点头,转身回到了马车上,明玉见她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开口说话,直到看见梅园附近的那几处宅子,才开了口。
    “小姐你看。”
    苏暮雪顺着撩起的窗帘抬眸去看,围着梅园的几处宅子都已经兴建好,奇怪的是几处宅子的大门都是同一个颜色,大小也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同一个主家。
    朱红大门,熠熠生辉,上面的琉璃瓦被日光照得氤氲蒙蒙的,晃得人眼花缭乱。
    “小姐你说奇不奇怪,这三处宅子大门竟然是一样的。”明玉说道,“就连门口的石狮也是一样的,这不会是同一家的吧?”
    明玉的话点醒了苏暮雪,她偏头对阿五说道:“回头你去查一查,看看这几处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做何营生的,他们的店铺开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是。”阿五边驾马车边问道,“小姐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没有不妥的。”可正是因为没有不妥的,才更有蹊跷,这几处宅子的主人,有问题,“你且去查。”
    阿五:“是。”
    皇宫里,庆和殿
    萧安辰这几日都未犯病,也有未曾身子不适,只是怒火多了些,崔云忠进殿同他密谈,禀明了那日宫宴御赐的事,说刺客耐不住交代是有人指使他行刺的,他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一条帕子,看做工质地应该是宫中之物。
    崔云忠还说,他已经查明,帕子的主人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只要帝王发话,他便可以提人来查问。
    萧安辰听后剑眉拧到一起,神情肃冷道:“查!”
    永乐宫里怒声哭声一片,春喜跪在地上求饶,“太后娘娘救我,太后娘娘救我。”
    太后抚着胸口道:“崔云忠,你敢!”
    崔云忠冷声道:“臣奉旨办事,请太后恕罪,带走!”
    春喜被带走,其他几个管事的嬷嬷也被带走,一夕之间只剩太后一个人,太后险些气晕过去。
    周嫣然听到动静先是藏了起来,等确定人都走了后,才从房间里出来,她没急着扶起太后,而是去了后间,在凌乱的箱子里找到了很多珠宝钱财,能带走的都带走了,随后她先回了住处,把东西放下,又折回来。
    “太后,太后。”
    王嫣然寻到太后,把太后扶起,泪眼婆娑说道:“太好,可吓死臣妾了。”
    太后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抓住王嫣然的手道:“哀家只有你了。”
    一语成谶,太后还真只剩王嫣然这个“心腹”了。至于春喜她们,根本不经打,几下便殒了命。
    萧安辰雷霆之势,借机处罚了几个太后的党羽,还觉得不可,连带着把几个宗亲也给训了训,削官的削官,罚俸禄的法俸禄,剩下几个胆子小的,也旁敲侧击了一番。
    群臣都道,陛下莫不是疯了不成,不然为何如此动怒。
    实则,萧安辰早有此意,之前被大臣按着,这也不能有那也不能做,很多事都畏首畏尾,正巧借这个机会拔掉几个眼中钉。
    当然,除了上面那些,还有其他缘故,若不是那名刺客,皇后也不会愤然离去,说到底,刺客是诱因,他不能拿皇后怎么办,只能在刺客身上动刀。
    他的皇后不理会他,他们也别想好过。
    想到苏暮雪,萧安辰的心狠狠缩了下,像是坠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多想抱抱她,告诉她,他这一生只喜欢过她一人。
    他想求她不要走。
    别人不知萧安辰心思,周嵩是知晓的,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帝王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处理朝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之前还能在三更天休息,现在要四更天了。
    五更上朝,几乎还没怎么睡便要上朝,日复一日,即便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帝王脸色越发铁青,眉宇间的冷意也日渐浓郁,烛灯下的那张清隽脸庞像是覆了一层寒光,拖曳间生出森冷感。
    看一眼,直叫人牙齿打颤。
    还有他的身形,一日比一日清瘦,看着便叫人心疼。
    周嵩担忧帝王又病了,先找来杜春,商议着办法,杜春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开些补元气的汤药。
    萧安辰不喜喝药,看到宫女端来的汤药,直接给掀翻了,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周嵩挥挥手,示意宫女退了出去。
    喝汤药不行,又找不出别的法子,周嵩急得团团转,左等右等,总算等来萧安辰放笔歇息的那日。
    本以为帝王可以好好歇一歇了,谁知却是坐马车来到了城东的宅子,周嵩看着宅子便明了了,陛下这是又想皇后娘娘了。
    他们来时日落西山,火红的霞光映满天,连大地都是绽红色的,远远望去,像是没有边际的红海,风一吹,红海荡起潋滟的波。
    霞光消失后,庭院里掌起灯,火红的灯笼挂在长廊上,像是一道蜿蜒的红光。
    明玉也注意到了,回到偏殿后,轻声道:“小姐,最东边的宅子许是今夜有人住进来,奴婢看到他们亮起红色烛灯了。
    灯光实在是太红,隔着墙都能看到。
    苏暮雪正在看米铺的账本,听闻缓缓抬眸,隔着敞开的窗子看了眼,确实远远的能看到一抹红。
    “他家有喜事?”苏暮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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