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再看看。”苏暮雪语气恳切道,“也许见过呢。”
    男子眼神有些闪烁,“你这小女子真是奇怪,我都说了没见过,你快些离开。”
    说着,帷帘甩下,男子的脸隐在暗夜里。
    苏暮雪把画像收好,沉着脸转过身,蓦地,眸光似乎瞥到了什么,好像有片血迹。
    她再次转身看过去,看到了一只微动的脚,帷帘掀开,男子的脸映在眼前,“你这人真奇怪,都叫你走了,还不走,快走!”
    明玉追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你怎么样?”
    方才明玉和阿五突然被人群挡住了,怎么推都推不开,急的她快要哭了。
    “无碍。”苏暮雪趁机又回看了一眼,帷帘再次放下,那片血迹也不见了,当真是她看错了?
    须臾,车夫坐上马车,扬起鞭子轻甩两下,马儿嘶叫一声,朝前走去。
    苏暮雪只看到了那抹晃动的帷帘,心恍惚沉了下,苏铭,你在哪呢?
    马车内,男子让开了些,苏铭紧闭着双眸躺在软垫上,不时呓语出声:“小姐,快跑,小姐,快跑。”
    声音孱弱,不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苏暮雪走着走着,又停下,转身看向即将消失的马车,秀眉再次拧到一起,她正沉思时,明玉凑近唤了她一声:“小姐。”
    苏暮雪回过神,明玉努了努嘴,“陛下的马车还在呢。”
    苏暮雪轻抬眸,几步远的街边帝王的马车安好停着,马儿低着头,似乎在轻嗅什么,时不时发出闷哼声。
    四周行人少了很多,笼灯散发出迷蒙的光,映得男子的脸不甚清晰,像是拢了层黑纱,连带着也掩去了他眸底的异样。
    此时的萧安辰肩膀像是被钝器敲碎了般,痛到心发颤,但他不想让苏暮雪担忧,故此唇角勾着,眉宇间露出浅笑。
    苏暮雪朝他轻点了下头,算是道了别。
    明玉说道:“小姐,马车在前面咱们走吧。”
    “好。”苏暮雪收回视线,随明玉一起朝马车走出,上车前她回看了一眼,萧安辰身子斜倚着正在凝视着她。
    稍顿片刻,她轻撩车帘,弯腰坐了进去。
    阿五扬鞭,马车缓缓驶离。
    “陛下,走吧,”周嵩劝慰道,“您肩上伤需要赶快去治疗。”
    方才周嵩离得萧安辰最近,马蹄踩上时,他听到了那道让人心颤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狠狠拧了下,那脚踩上去,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帝王身子还不适,他真是担心啊。
    陛下,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周嵩的担忧是完全有必要的,马蹄上的脚钉很尖锐,踩上萧安辰肩膀时钉子入肉,拔出时连皮带肉一起勾了出来。
    方才萧安辰一直用手按着,是以受伤的地方血溢出的不是很多,经过方才上车下车,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血涓涓冒出来,眨眼间染红了他身上的暗色锦袍。
    周嵩见状,伸手去按,没控制好力度,按在了错位的骨头上,萧安辰原本正低着头,周嵩手按下去后,他猛然抬起头,轻嘶一声:“啊——”
    周嵩吓傻了,“陛下,陛下怎么样?”
    萧安辰脸颊上都是汗,痛到无法开口说话,他手深深陷进掌心里,本以为这样可以少痛些,谁知没用,身体痛到几近抽搐。
    周嵩高声道:“王统领快。”
    王放挥舞着鞭子打在马背上,马儿疾驰,赶到皇宫时,萧安辰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
    今夜的朝春宫太医进进出出,烛灯亮到天明,萧安辰苍白的脸总算有了血色,睁开眼他问的第一句是:“阿雪呢?”
    周嵩回:“娘娘已经回梅园了。”
    第二句,他又道:“苏铭呢?”
    周嵩道:“让他住在了冷宫旁的往生殿。”
    往生殿地处皇宫最偏僻之处,一般人不会寻到那里,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先帝命人打造的地牢,关在那里最为稳妥。
    言罢,萧安辰轻点下头,再次躺了下去,只是刚躺下,又坐起,“阿雪可曾看出什么?”
    他还是不大放心,昨晚若不是马儿受惊,怕是……
    周嵩想了想,摇摇头,“娘娘应该没看出什么。”
    “那便好,”萧安辰肩膀上传来痛感,他抬手轻摸了下,拧眉道,“给朕更衣。”
    “陛下身子还不适,不若多歇息会儿。”周嵩劝道。
    没看苏铭一眼,他是没办法安生歇息的,他心跳得厉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萧安辰沉声道:“更衣。”
    周嵩:“是。”
    往生殿
    苏铭的状况比萧安辰想象中的要好,至少脸色看着还可以,他道:“把人看好了,不许出任何差错。”
    侍卫跪地道:“是。”
    出了往生殿便是冷宫,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是太后的永乐宫,隐隐听到宫里传来哭喊声。
    周嵩走近,躬身道:“陛下,太后娘娘这几日一直梦魇,醒来后便哭闹不停。”
    萧安辰眸色微暗,“太医可曾看过?”
    “看过,”周嵩又道,“没查出病因。”
    萧安辰唇角很淡地扯了下,“如此,还是送太后去永安寺静养吧。”
    说着,他侧眸看了一眼,日光拂上,映出帝王那张冷情的脸,眸底没有一丝温度。
    周嵩:“是。”
    车辇又走了片刻,萧安辰交代:“让布衣局准备些新衣,你给皇后送去。”
    周嵩每次往梅园送东西,腿都发颤,“陛下,若是娘娘不收呢。”
    萧安辰低头转动扳指,目光灼灼道:“她会收的。”
    梅园
    以往不管宫里送来什么苏暮雪都不会收,但今日送的新衣,她叫明玉收下了,见到周嵩后,她还问了两句:“陛下身子如何?”
    周嵩按照萧安辰事先交代的回答,“陛下身子安好。”
    “安好?”苏暮雪慢抬眼睑,“昨夜被马儿踩了,还能安好?周嵩,他身子到底如何?”
    苏暮雪如此追问,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昨夜是为了救她才被马儿踩,说来说去,他也算她的救命恩人。
    “就……”周嵩犹豫道,“小姐要是担忧,改天陛下出宫来,小姐一问便知,奴才,不好说。”
    既然他不便说,苏暮雪便也不追问了,命明玉端来厨房做的糕点交给了周嵩,“这算是谢礼,谢陛下救我。”
    “陛下救小姐可不是因为这些谢礼,”周嵩多嘴道,“那是因为陛下心里有小姐,是以才舍命相救的。”
    “陛下对小姐,可……”
    “周公公,你僭越了。”苏暮雪不想提及曾经的事,也不想再同萧安辰扯上什么关系。
    话已至此,没什么再说的必要,她命明玉送客。
    等周嵩走了,明玉看着新衣问道:“小姐,这些新衣怎么办?”
    “先收着吧。”苏暮雪淡声道,“以后寻个机会退了。”
    明玉去放置新衣,苏暮雪凝神看着远方,光影绰绰里,她似乎看到了苏铭在向她招手。
    他说:“小姐,我找的你好辛苦。”
    苏暮雪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飞舞的蝶儿轻叹一声,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手撑着头,腕间传来酥麻感,像是被针扎一样。
    她轻甩了下胳膊,酥麻感减轻了些,明玉端着茶水进殿,“小姐,你醒了。”
    苏暮雪接过茶盏,低头轻抿一口,“阿五可有消息。”
    昨夜遇到那人后,苏暮雪一直不安,一早便让阿五外出寻人了,她直觉,那辆马车有古怪,马车里的人也有古怪,还有那滩血渍,那个男子看着神色很好,血渍应该不是他的,那么,会是谁的呢?
    苏暮雪昨夜被意外所扰乱了分寸,今早越发觉得不对劲,是以早早便让阿五去寻了。
    “还没,”明玉宽慰道,“小姐别急,阿五查明后会很快回来的。”
    阿五是晌午回来的,一上午没喝口水,唇都干了,接过明玉递上的茶先喝了三杯,随后才把调查的详情说给苏暮雪听。
    “周围商铺都不认识那辆马车,还有昨夜赶车的人,属下也问了,他就是临时赶车的,他把车停在南街后,他便走了,至于那辆马车是谁的,他也不知。”
    “哦,对了,他交给我一玉佩,说是马车上掉落的,看着挺贵重便悄悄给收了起来。”
    苏暮雪伸手接过,把那物举高,映在日光下看起来,翻转间猛然忆起,这是萧安辰的。
    萧安辰的玉佩为何会在那辆马车上?
    苏暮雪端详着玉佩想了好久,都未想通萧安辰的玉佩为何会在车上?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午膳后下起了雨,这雨很猛,一直下到了夜里,陡然间安静的梅园被重重的敲门声惊扰。
    周伯举着伞去开门,看到倒在门前的身影,转身折了回去,“小姐,小姐门外有一人。”
    阿五道:“我去看看。”
    “奴婢也去看看。”随后明玉也跟着一起走出去。
    半晌后,明玉急匆匆折回来,颤着唇说道:“小姐,是是苏护卫。”
    “啪。”苏暮雪手中的杯盏掉到了地上,她似是不信,又问了一遍,“谁?”
    明玉道:“苏护卫。”
    苏暮雪:“……”
    这夜皇宫里发生了一件事,白日陛下下旨要太后去永安寺静养,原本是明日动身的,岂料太后梦魇,醒来后执意要今夜动身。
    雨夜路难行,众人规劝,还是明日的好,太后哆嗦着唇道:“哀家就要今夜走。”
    收拾好东西,太后上了车辇,浩浩荡荡一行人跟着,后车辇在宫里绕行一圈,行至冷宫处呆了片刻才朝宫门走去。
    正在庆和殿批阅奏折的萧安辰莫名感觉到心慌,刚刚端起杯盏,意欲饮茶时,王放匆匆进殿,跪地道:“陛下,出事了。”
    萧安辰道:“何事?”
    王放:“苏铭不见了。”
    “啪。”萧安辰脸色大变,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他倏然站起,指尖都是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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