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隐隐勾了下。
    第65章
    衙役瞥了眼萧安辰, 见他唇角轻勾露出浅笑,忍不住翻翻白眼,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真当他们荆州府的大牢是那么好近好出的啊, 想出来,不得把你八层皮么。
    他冷声呵斥:“行了, 别磨蹭了快走吧。”
    苏暮雪所有注意里都在那个妇人身上, 思绪千回百转, 恍惚间看着妇人有几分眼熟。
    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想的太投入也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直到听到衙役的话, 思绪才回笼, 垂眸间她看到自己正手指正攥着萧安辰的手腕, 指尖紧随, 忙收回了手。
    暖意乍然消失,萧安辰眉梢微不可闻地皱了下,他瞄了眼方才说话的衙役, 要不是时机不对, 眼前这人是应该闭嘴的。
    太聒噪了。
    即便是商人打扮,萧安辰也难掩一身王者气息,看人的眼神犀利如剑,莫名让人胆颤。
    衙役也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头一次被行凶人的眼神吓到,他挺挺胸, 梗着脖子说道:“瞪什么瞪, 你有眼睛我也有, 我瞪你。”
    “行了, 快走!”
    苏暮雪偏头睨了萧安辰一眼, 然后两人一同朝门外走去, 行至门口时,苏暮雪刚要迈步,萧安辰伸手拦住了她,他提袍率先走了出去,确定没有危险后,侧眸给了苏暮雪一个眼色。
    苏暮雪抬脚走出。
    衙役怕扰了安泰寺的清净,没走大路,走的小路,这样正好可以避开上香的人群。
    远远的,阿六便看到了苏暮雪,他掩在树后,随时做好了上前营救的准备,苏暮雪挑眉朝他这边看过来,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事来的蹊跷,怕是有人设下的圈套,她现在还不知晓背后之人的用意,不能打草惊蛇。
    还有,萧安辰应该是秘密出京,为何他前脚到荆州后脚便有命案找上,这也太巧了。
    幕后之人到底是为了陷害她,还是萧安辰还尚未可知,眼下只有等,等母幕后之人现身,应该不会太久。
    她怕阿六乱来,第二次对他摇了摇头,阿六虽很担心,但主子不让动,他也只能听令。
    他把剑又慢慢插进了剑鞘中。
    苏暮雪这边示意阿六不要轻举妄动,另一边萧安辰也给暗卫使了个眼色,要他们退下。
    暗卫躲在暗处,齐齐点头,随后隐藏在灌木丛中。
    苏暮雪眸光落在了后面的推车上,上面躺着一人,那人身上盖住白布,是那位死掉的男子。
    据悉他被杀时就在他们隔壁的厢房,怪不得她同萧安辰讲话时,隐约听到了闷哼声,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
    只是那时,她没想到隔壁厢房会有人,故此也没想去查看。
    但事情巧就巧在,为何那个男子会呆在他们隔壁的厢房?还有他是来做什么的?
    她那个夫人怎地就自己一个人,为何没有婢女陪同?
    苏暮雪想的太入迷,半晌后发现,另一辆笼车里的萧安辰正在端详着她,他眉梢轻扬,眉宇间隐隐含着笑意,漆黑的眸子淌着光,微弯的眼尾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看着还挺开心。
    怪不得衙役看他像看傻子,还真是个大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呆。
    苏暮雪不能制止他看她,但她可以不给他看,她转身面向另一侧,眸光落在衙役身上,这名衙役看着年龄小,似乎更好说话些。
    她试探问:“官爷,你们发现死者时,他因何而死?那间厢房内可有打斗的痕迹?他——”
    “你们杀的人,打斗的痕迹自己不知道么?”年轻的官差还没说什么,旁边那个年长的先插话了。
    “……”苏暮雪知晓现在同他们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干脆也不辩解了,遂,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抬眸间,猝不及防的和萧安辰眸光撞到了一起,苏暮雪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隐隐颤了下。
    这段路程还算顺利,期间没出任何差错,苏暮雪和萧安辰一同入了荆州衙门大牢,不知萧安辰如何同狱卒周旋的,总之最后,他和苏暮雪关在了一处。
    还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为了狱卒问:“爷还有什么需要的,你都告诉小的,小的去办。”
    这不是苏暮雪第一次进大牢,那年她曾陪同萧安辰一起入过大牢,皇家天牢,酷刑严厉,一次受刑,她半条命都没了,身上有几处伤便是那时留下的。
    不过荆州府的大牢同皇家大牢很不一样,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萧安辰拿出帕子擦拭干净碗筷,放苏暮雪面前,又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饭菜,轻抬下颌,柔声说道:“来,吃点。”
    苏暮雪眼见半垂,看向了面前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其中还有一道醉仙鸭,看样子像是一早便准备好的。
    她垂眸盯着,并未拿筷子。
    萧安辰单单看着她,便欣喜得不行,眼尾轻扬,勾出一弯淡淡的弧,她没动,他执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只鸭腿,随后又给她夹了只鸡腿,然后是藕片。
    她喜欢吃藕,有那么一段日子里,不知是为了找寻她的身影,还是其他,他也喜欢上了吃藕,每道菜都要有藕。
    吃的次数多了,周嵩也以为他喜欢吃藕,直到某日他饮了酒,斜倚着廊柱,对着明月喃喃自语道:“不是朕喜欢,只是她喜欢罢了。”
    后来,他把她的所有喜好刻在了心里,吃着她喜欢吃的饭菜,做着她喜欢做的事。
    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她的影子。
    没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当影子,唯有苏暮雪,他甘愿当她的影子,一辈子的影子。
    “尝尝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萧安辰柔声细语道。
    苏暮雪不太习惯同他坐一处用膳,眼睑垂下又抬起,淡声道:“臣女不饿,陛下自己吃吧。”
    “不喜欢吗?”萧安辰问的小心翼翼,“不喜欢朕命人再去换。”
    “不用。”不是不喜欢眼前的饭菜,是不习惯眼前的人,他能消失么?答案是不能。
    苏暮雪悠悠道:“臣女不饿。”
    “不饿啊。”萧安辰执起汤匙,“不想吃,那喝汤吧,这道莲藕排骨汤也是你喜欢喝的,来,你看看味道如何。”
    他把汤盛好,放她面前,伸手说道:“尝尝。”
    昔日的萧安辰一向唯我独尊,眼睛里哪会看到其他人,今日的他不同了,满眼满心都是苏暮雪,恨不得用柔情蜜意把她包围起来。
    他其实挺想抱她的,他想告诉她,他有多想她,有多悔恨那三年,他想求她给他机会。
    但话到嘴边,对视上她无波无澜的眼神后,他又说不出口了,她现下气着他,肯定不想听他说那些。
    没关系,他可以等,等她心情好的时候再言明。
    萧安辰直勾勾睨着苏暮雪,生怕看少了会如何似的,也想把这一年给补回来。
    他盯得太直白,苏暮雪有些不适,作势要站起身。
    萧安辰按住她的手,冷白修长的手指覆上她手背,“你别动,朕不看就是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了另一处,眼角余光见苏暮雪还是不吃,干脆站起来,走到了另一侧。
    这里除了那张椅子外,他哪里都不想坐,就那么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抱胸站着。
    狱卒以为他又有事要交代,屁颠跑过来,谄媚说道:“爷,有事么?”
    萧安辰正烦着呢,脸色很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一会儿送些干净的被褥来,那种江南织锦的被褥最好。”
    “那个啊?”狱卒挠挠头,“爷不好办呢,这里是牢房,没有那样的。”
    “爷有钱。”
    “不是钱不钱的事,是没法弄到,荆州没有。”
    “……”
    荆州离帝京很远,地方算不上富庶,当初苏暮雪选择在这里生活,也只是看中了这里的距离,她需要则一处离帝京远的地方。
    这里除了距离外,还有一处也很符合她心意,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腌臜事,且她喜欢栽种花草,这里气候也合宜。
    萧安辰冷声道:“那便换些干净的被褥来。”
    狱卒:“好,小的马上去办。”
    苏暮雪喝完半碗汤,放下汤匙欲寻帕子擦拭,垂眸间有帕子伸到她眼前,那是一块布料质地上乘的帕子,是帝京之物。
    蓦地,头顶上方传来清冽的男音,苏暮雪听到萧安辰说:“给,用朕的。”
    苏暮雪顿住,卷翘的长睫先是慢眨了一下,然后又快速地眨了下,她缓缓抬起眸,杏眸里倒映着光,如碧波般诱人。
    他一下子陷进了她水漾的眸子里,思绪翻滚,胸口涌出莫名的情绪,恍惚间,心跳快了起来。
    他这颗心还从未因谁跳的如此快,苏暮雪是第一人。
    跳着跳着,萧安辰脑海中倏然蹦出那个叫阿六的身影,接着是他说的话,他说阿雪是他们公子的人,他们公子到底是何人。
    他靠得太近,四周都是他衣衫上的清香,苏暮雪被怡人的香气笼罩着,一时忘了反应,就那么抬着下颌看了半晌。
    直到牢房门打开,狱卒搬着被褥进来,放下后,他道:“爷,您看看行不行?”
    萧安辰思绪被打断,一脸的不高兴,“可以了,你走吧。”
    狱卒点头哈腰退出去,接着是牢房上锁的声音,再然后什么声音也没了,这间牢房同其他犯人的牢房没在一处,只关押这他们两个。
    萧安辰见苏暮雪手搭在桌子上没动,情不自禁的,倾身探过来,执起她手,细细擦拭。
    苏暮雪反应慢了些,他擦拭完她的左手,欲擦拭右手时,她才回过神,手缩回地很快,眉梢敛起,“不用,我自己可以。”
    萧安辰指尖缩了下,强颜欢笑道:“好。”
    于是,他看着她从怀里取出帕子,看着她慢慢擦拭,而他手中的帕巾再也未送出。
    说不出心里是苦涩多,还是失落多,或许都有吧,萧安辰睨向她的眼神,含了一抹异样。
    这抹异样落在苏暮雪眸中,被她解读为:萧安辰不高兴了。
    似乎他以前就是这样,他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她喝汤药如此,侍寝更是如此。
    苏暮雪边想事情边站起身,起身动作太快,碰到了桌子,身子下意识避让间,朝一侧倒去。
    “阿雪,小心。”
    萧安辰把她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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