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听文哥儿竟把王老爷子都拉下水了,只觉迟早叫这小子反了天去。
    他觉得这儿子自己是管不了了,只得无奈地说道:“行,你们只管去吧,到时候看看是你祖父种竹子赚的钱多,还是你种粮食赚的钱多。”
    文哥儿总觉得他爹话里有话。
    他爹想说的该不会是“到时候看看是你祖父赔的钱多还是你赔的钱多”吧?
    文哥儿气鼓鼓。
    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乐意盼着人好!
    万一他种地如有神,亩产八千八呢!
    不过现在的粮食亩产量是多少来着?
    文哥儿把这个问题记在小本本上,准备去找地的时候顺便问问周围的农户。
    作者有话说:
    谢迁:觉得养不起就不生孩子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文哥儿:话不要说得太满……二十一世纪很多人……
    *
    更新!今天也是早起更新!甚至没吃早饭,饿饿!
    *
    注:
    1明朝租赁合同:参考论文《明代土地租佃的法律调整》
    2明朝官员买田宅规定:参考《明会典》
    【凡有司官吏不得于见任处所置买田宅违者笞五十解任田宅入官】
    第154章
    下午文哥儿和谢豆一起去摆摊因为谢豆光荣负伤(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兆先他们与同窗有约,写信的重任便又全程落回文哥儿身上。
    文哥儿才练了这么十来天,字还看不出有多突飞猛进的变化倒是写起字来快了许多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一笔一划慢腾腾地写了。
    有了空档他就与人闲聊,问他们有没有租过地。
    周围的闲汉大多都是城里长大的习惯了等着大人物们从指缝里漏出点好处给他们哪里吃过种地的苦头,俱都摇了摇头,说是没种过。
    最初那个写信给自家闺女的老头儿现在也习惯把老妻扶出来带上板凳在旁边晒晒日头、听听众人闲聊,免得老妻闷在家中郁郁不欢。
    听文哥儿问起种地的事老头儿笑呵呵地夸了起来:“要说种地,我那小舅子可是一把好手,每逢收成都要给我送许多新鲜蔬果和米粮来。”
    文哥儿听了立刻挪了椅子凑过去追问:“真的吗?他真的很会种东西吗?”
    “骗你做什么?”老头儿吹嘘道,“我敢说就没见过他种不活的东西。早些年有达官贵人扔了株牡丹他看见后觉得怪可惜的就捡回去家里种如今已经长得高过屋粱了一到三四月能开上百朵花!”
    文哥儿还没见过那么大棵的牡丹,眼睛都睁圆了。他立刻问道:“他在哪儿住?远不远的?等到花开的时候我们能去瞧瞧吗?”
    老头儿闻言说道:“离得不远出城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他脾气有点怪不爱见外客小官人要是想去,到时候我带小官人你去。”
    文哥儿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
    这时候有人来想要写家书,文哥儿便又和客人聊书信内容去了。
    老头儿的妻子拉了拉他,示意他坐下说话,嘴里低声念叨:“你别乱揽事。人家金娇玉贵的小孩儿,你也敢带着往外跑?要是出了事,不仅我们夫妻俩遭殃,还会连累幺弟。”
    她娘家也是军户。
    按照朝廷对军户的规定,他们这些军户必须保证每个时期都有一个男丁在军中服役,要是这个男丁没了,家里得另外找人补上。
    还是因为她们家人其他人都没了,弟弟又不愿意娶妻生子,族长那边才愿意把这项服役义务转给其他旁支,放她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她丈夫的情况也差不多,自从她儿子死了,族长才挑另一家人出男丁去服役。
    对她而言,她不懂什么家族,也不懂什么家国,只知道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出事,同族不少人却可以占着军户的便宜免税免徭役。
    早些年她还会劝弟弟娶妻生子,现在她已经不劝了,省得弟弟家的孩子又被盯上。
    现在就挺好,姐弟俩还能偶尔见个面说说话。
    老头儿道:“也不是说我要带去便能带去的,真要去的话,小官人家里自然有相应的安排。”他拉着老妻沐浴在日光中的瘦骨嶙峋的手,“你不是很久没回过娘家了吗?到时候你也一起去。”
    老妻叹气:“我回去干什么?回去了我也什么都看不见,只会给人添麻烦。”
    老头儿道:“只要我们自己乐意,谁能说你添麻烦?”
    老妻没再说话,侧耳听文哥儿和人聊天。
    小孩子说话声音脆脆的,听着像是敲在人心上似的,喜欢小孩的觉得讨喜,不喜欢小孩的觉得吵闹。
    她如今坐在这儿天天听着,时不时想起自己一双儿女,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活泼可爱,馋起来会一左一右抱着她手臂撒娇,想要她掏几个铜板买糖吃。
    只是如今他们兄妹俩一个死在边关,再也不会回来;一个随着丈夫去了军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面。
    除了如今独居城外的弟弟,她们家也没什么可以往来的亲人了。
    “那就一起去吧。”
    老太太神色有些哀伤。
    文哥儿并不知晓夫妻俩的讨论,他送走一个给未婚妻写信的年轻人,又搬了凳子坐过去和老夫妻俩聊天,还从自己的兜兜(其实是小福袋)里掏出两颗糖分给他们夫妻俩吃。
    这年头的糖其实甜味一般般,大多就是含着图个乐,文哥儿倒是挺喜欢这种淡淡的甜,给他一种多吃两颗牙也不会坏的安全感。
    文哥儿大方地把自己最爱吃的糖分给他们,想从他们嘴里听说更多关于那棵超大棵的牡丹的事。
    他在刘阁老家看了那么多牡丹,都没见过能高过房梁去的!
    老头儿嘴拙得很,能说的刚才都说了,哪里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那老太太接过话头,给文哥儿讲了讲花开时的盛况。
    那花大朵大朵地开,这边谢了一朵,那边又开两朵,你推我挤地在树上争妍斗艳,仿佛光它们这么一树花就能开出整个春天来。
    说着说着,老太太也有点想念那株牡丹了,想回去闻闻那股叫人浑身舒畅的香味儿。
    老太太难得有了谈兴,问文哥儿:“你怎么突然问种地的事?”
    文哥儿把自己的种地计划和盘托出。
    他要看看能不能种出什么好吃的米!
    老太太微微惊讶,没想到这小孩儿不仅出来摆摊,还要出城租地去。
    “你家里人同意了?”老太太奇道。
    “同意了的,我祖父还说要和我一起去租山种竹子呢!”文哥儿兴冲冲说道。
    没等老太太再说话,老头儿已经脱口而出:“可选好地方了?要是没选好,我这小舅子家离得还挺近的,周围也有山有地,我那小舅子和里长也熟悉,小官人可以去看看。”
    老头儿还详细地给文哥儿介绍了一下,他那小舅子姓赵,住的村子叫石子坳,村里人都挺好的,那一带也有人种水稻,水土应该挺适合。
    眼看老头儿推销得格外起劲,老太太忍不住又拉了拉他。
    文哥儿没注意到他们夫妻之间的小动作,闻言特别高兴地说道:“好!明儿我和祖父就要出城去了,您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老头儿一口应下。
    等到摆摊结束,文哥儿和谢豆、金生一起往回走。
    金生说道:“可以先去那边看看,若是那边适合,就不去我们家那儿看了。”
    不是金生不帮着自家人,只是一来时人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一家老小合住在一起,公账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银钱上算不清楚,后续麻烦多多;二来他二叔如今静下心来耕读了,他们老是带人去做客反倒叫他心思浮动。
    况且他们家没种过水稻,根本没这方面的经验,怕是管不好稻田,倒不如直接花钱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做事。
    要是有其他适合的地方,就不用去他家那边了,免得文哥儿爷孙俩觉得不满意还看在他们家的份上勉强去那边租地。
    文哥儿听金生真心实意为他考虑,连连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谢豆在旁边听着,只觉租个地要考虑的事都老多了。若是换成他自己做这事儿,他绝对想不过来!
    一行人一起回了家,文哥儿跑去找他祖父说起自己有了新选择的事。
    他把金生的想法给王老爷子讲了。
    王老爷子道:“金生是个好孩子。”
    寻常人碰上机会只会往自己家捞好处,哪里会真心实意替主家考虑?
    也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金生又算是文哥儿的奶兄,感情和别家兄弟比都不算差,金生才会和文哥儿说这么多。
    爷孙俩讨论了一会,王老爷子拍板定案:先把目的地定为那老头儿讲的石子坳。
    第二日一早,文哥儿便去寻那“窝脖儿”老头,给他介绍了自家祖父。因着最近天气还不算太暖和,离牡丹花开的日子也还早,老头儿便只自己随他们过去。
    一行人出了城,果然没走多久就到了老头儿那小舅子所在的石子坳,比之金生家还略近一些,往来非常方便。
    光是这一点就是颇大的优势了。
    王老爷子已经很久没出城,他坐在马车里看了一路的风光,只觉自己太久没看到田野了。
    他下了马车,刚要四处看看,就瞧见文哥儿兴冲冲从车上跳下来,眉头忍不住突突直跳。
    “小心你把门牙给摔断了。”王老爷子直摇头。
    “才不会!”文哥儿不服气地道,“马车这么矮,摔不着我!”
    爷孙俩凑一起,早习惯了你损我一句我气你一句,拌了两句嘴也就不讲了,专心欣赏左右的风景来。
    说是石子坳,周围自然多石头,有座小山头就是石头山,石多泥少,瞧着挺稀奇。
    这是文哥儿第三次出城,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样样都新鲜。
    等瞅见前头有条溪,他还跑过去蹲下看了半天,直至找到几条摆着尾巴游过来的鱼苗苗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走。
    “这水真清!”文哥儿和领路的老头儿夸道。
    “那肯定的,这水可是山上的活泉引下来的,石头里流出来的水最干净了。”老头儿介绍道。
    文哥儿虽不知道有什么依据,却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想想白花花的溪水从白花花的岩石上潺潺而下,可不就是古时所说的“清泉石上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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