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小神童常年来摆摊的地方,肯定沾了许多聪明气!
    左右孩子都是要用这些的,上哪买不是买?
    文哥儿过足了“小先生”瘾临收摊前还写了个塔状的九九乘法表压在摊子上,方便自己不在的时候大伙也可以过来看上两眼。
    九九歌不是什么新鲜学问大家或多或少都能念叨个“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七二十一”“九九八十一”,只是把九九歌用简略的符号列成乘法表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都围过来看了半天。
    算是就着乘法表温习了刚学来的新鲜数学入门知识。
    这两个月祥叔每天看着账上的钱哗哗哗地往上涨,早就有心和文哥儿说说这事儿。
    眼看今天文哥儿还开始“开班教学”了他等文哥儿忙完了拉着文哥儿进店给他看这两个月多出来的进账。
    祥叔说道:“生意都是小官人带来的小官人不愿沾这些铜臭也就罢了往后到店里拿纸笔可不能再给钱。”
    文哥儿觉得自己最近可能走了横财运。
    要不怎么不是有人给他送钱就是有人坚决不收他钱?
    文哥儿不是矫情的人,他攒钱的时候攒得很认真花钱的时候却也是眼也不眨地花。既然祥叔说这些笔墨纸张算是给他的“推广费”他便也不去细算了。
    两边商量妥当文哥儿开开心心地溜达回家对王华说自己凭本事让祥叔说免费供应摆摊用度,再也不用大家掏钱了。
    毕竟他可是去翰林院化缘了一圈来着!
    王华:“…………”
    小小年纪就有商贾向他投机讨好,总感觉以后要是有人想要攻讦这小子,这小子绝对浑身都是把柄。
    要不,还是从现在开始祈祷他科举直接落榜吧?
    考虑到王文素不算是纯粹的商贾,倒更像是个有点偏科的读书人,王华还是准备先看看再说。
    好歹这小子知道回来吱一声,不是自己自作主张白要别人送的东西。
    王华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底线正在逐渐被儿子拉低。
    文哥儿摆了这么久的代写摊子,本已经有些疲乏,如今有了全新的教学安排,登时又去得格外起劲。
    还是石子坳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牡丹花树的盛花期快到了,文哥儿才赶在旬休日前再次给大伙送了帖子,邀请大家一块去看牡丹花和他们的水稻苗苗。
    听说谷雨之后就可以着手插秧了,如今谷雨都已经过了,秧苗肯定也长好了,说不准他们还可以亲自去田里插秧玩!
    在种地这件事上劳动人民是非常专业的,早就摸索出十分成熟的经验,水稻育苗和插秧基本都是按着时令来的。
    这是早前就说好的事,大家收到邀请帖后自然都回口信说“到时候一定去”。
    三月下旬最后一个休沐日,文哥儿就领着一群同辈以及长辈热热闹闹地出城玩去。
    还好一路上是边走边会合的,否则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朝廷要组织什么大型出行活动。
    这次去的人特别多,把女眷和小孩都带上了,大伙都知道是出城玩儿,所以穿上了轻便的春衫和春鞋。
    老天也给足了文哥儿面子,前些天还是阴雨绵绵的天气,今儿天穹却是蓝汪汪的,瞧着像是被入春后的无数场雨洗净了似的,往哪看都是一片明媚澄净。
    王守章和让姐儿还是第一次出城,沿途趴在窗边一路很没见识地哇哇大叫,听得王守俭忍不住默默离他们远一些。
    因着一架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文哥儿就蹭老丘的马车去了。
    和他一起蹭的还有家里马车同样塞不下的谢豆。
    两小孩不是第一次出城,却觉得初春的野外和如今的野外又大不相同,还是兴致勃勃地趴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往外瞅,偶尔看到鸟群还要转头招呼老丘夫妻俩一块看,一路上没一刻是消停的。
    吵得丘濬脑壳痛。
    等到下车时,文哥儿先快活不已地蹦下车,接着还煞有介事地转过头来伸手要扶老丘夫妻俩下来。
    丘濬看了眼他那小胳膊小腿,很是嫌弃地让他走开,自己下车扶着吴氏下来。
    要不是上了年纪,他都能跟王华他们那样骑马出城,下个马车哪里用人搀扶着?
    文哥儿不在意,跑来跑去数数人来齐了没有。
    丘濬才站定呢,就看见了刘健。
    丘濬欲言又止。
    丘濬忍了下来。
    算了,难得出来玩儿,就不和这刘希贤抬杠扫兴了。
    不得不说,文哥儿挑的这地方可真不错,尤其是春日里头到处青翠可爱,远处的山林间还缀着不少不知名的山花,光是下马车走上几步就觉得分外心旷神怡。
    再嗅一嗅春风吹来花香与木叶香,更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好地方啊。
    园子里修再多的假山假水,也不如这天生地就的好山好水来得悦人心目。
    石子坳的里长远远听见车马的动静,赶忙拉着赵渊出来相迎。
    到了村口一看,好家伙,光是马车就来了好多辆,简直比他们村子最气派的迎亲队伍都要长。
    更别提不少人还是骑着马来的。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都忍不住跑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么一队人马。
    说实话,别说这么多读书人了,就是这么多马他们也没见过啊!
    里长也是懵了,他只知道小神童说过下次可能还有别的状元郎要来,却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他转头问赵渊:“小官人和你讲过回来这么多人吗?”
    赵渊回答:“说过。”
    里长:“………………”
    里长追问:“那有说他们都是啥人吗?”
    这么多人一起过来,总不能全是状元郎吧!
    赵渊如实回道:“说过。”
    这回答可把里长急死了,忙停下来追问赵渊:“你倒是说说到底有哪些人啊!”
    赵渊只好简单地给里长介绍了一下来的可能都是什么人。
    里长越听,呼吸越重。
    最后他得紧紧抓着赵渊的手臂才能站稳。
    赵渊:?
    这是,日头底下晒太久,中暑了吗?
    虽然有点嫌弃里长手心冒出来的汗,赵渊还是很讲乡里情谊地准备搀明显快要站不稳的里长回去歇息。
    眼看赵渊都快把自己搀回村里去了,里长才算是缓过劲来,又抓着赵渊的手说道:“不,别扶我回村,扶我过去!这么多重要客人来了,我作为里长怎么能不去迎接!”
    那是一群翰林学士!
    其中好多个状元郎!
    还有两位内阁阁老!
    老天爷啊!
    他们村里的祖坟是集体冒青烟了吗?!
    要不是还有一股子“我必须亲自去迎接”的倔劲撑着,里长早就欢喜得晕过去了!
    赵渊看了眼里长再次抓上来的汗手,只得转了个方向把他往文哥儿他们那边搀去。
    文哥儿已经率先跑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了,见里长还要赵渊扶着走,他有点担心地问:“里长是生病了吗?”
    里长看着文哥儿的眼神,那不再是看小神童的眼神了,而是在看小金童,塑了金身的那种。他说道:“没有,我没生病,我好着呢!”
    文哥儿听他声音中气十足,便也不再担忧。他朝那群出来看热闹的小孩子招招手,等小萝卜头们围拢过来以后问:“上次教你们的诗,你们还记得不?”
    见小萝卜头们齐刷刷点头,文哥儿露出个蔫儿坏的笑容,教他们认清楚钱福是谁,指使他们冲上去团团围住钱福背《明日歌》。
    记得多少不要紧!
    能背几句是几句!
    钱福对自己即将遭遇的事还一无所知,正和其他人一起欣赏着周围的田园风光。
    很快地,呼啦啦一群小孩子朝他们跑了过来。
    紧接着钱福被团团围住了,小孩子齐齐给他背起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小孩子念诗哪有那么多章法,扯开嗓子就是背,像是在比谁背得大声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朗朗童声吸引过来。
    钱福:?????
    钱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谁出的损主意。
    他这次又是哪里得罪文哥儿这小子了啊?!
    怎么这小子一天到晚净逮着他折腾?
    文哥儿已经跑回丘濬身边,感觉这个位置十分安全,听小萝卜头们背完后便卖力地啪啪啪鼓掌,把自己的小爪子都给拍红了,直夸道:“背得好,背得好!”
    钱福:“…………”
    钱福不想说话。
    钱福很想静静。
    这时里长红光满面地走了过来,那张老脸都笑出了一堆褶子。
    里长激动地上前就要向明显最年长、最有威严的丘濬以及刘健跪下。
    还是离得近的丘濬伸手拉住了他,语气平和地说道:“今儿我们不是什么阁老,也不是什么尚书,就是出城走走的闲人,不用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丘濬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性格,一张脸瞅着天生就有种不近人情的严肃。
    不过他在朝中讲究上下尊卑,有时候连个宴席座次都要争个分明,却打心里不喜欢对百姓摆官威。
    那些个休假出来玩还让百姓跪来跪去的家伙,就莫怪朝廷治你一个出城扰民之罪了。
    丘濬都发话了,其他人自也是跟着点头,一点架子都不敢摆。
    人两位阁老都说自己今天是闲人,他们这些品阶低上不少的人有什么资格显摆自己那一官半职?
    里长听后更觉村里那些坟上冒的青烟多得都快飘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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