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凛大可传唤守夜的宫人为自己再添一床衾被。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奇怪的胜负欲这时开始作祟。
    独孤凛纵容脾性中顽劣的那一面去欺负睡梦中的女子, 他伸臂用力一扯, 将锦衾完完整整自明斟雪身上扯回来。
    少女畏寒, 甫一从温暖的被窝里滚了出来, 娇躯便被冻得不由轻颤。
    “冷……好冷……”
    她睡得迷迷糊糊, 意识尚不清醒。半咬的丹唇间便断断续续溢出些软绵的字眼,卷着朦胧睡意,尾音吊了钩子似的轻轻上挑。
    听得独孤凛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女子吸了吸秀气的小鼻,眉尖微微蹙起,轻声继续嘤咛着,调子又软又委屈。
    带了刺儿的娇花似的,扎在皮肉上酥麻的疼痛中牵出点儿痒。
    独孤凛招架不住,很快便心软了。
    “真娇气,也不知右相哪来的耐性能将你养大。”
    一把猛地掀开衾被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帝王面上尽是烦躁与嫌弃,手中动作却格外轻柔有耐心。
    大掌无意间擦过她被寒夜浸得微凉的玲珑肩头,帝王掌心的温热激起了明斟雪身体驱寒向暖的渴求。
    大掌正欲抽回时,倏的触上滑腻若羊脂玉的雪肌。
    帝王的眸色骤然沉了下来。
    明斟雪柔软的一双手紧紧抓住帝王灼热的大掌不肯松开,下颌顺势微抬,面颊便贴在了他的掌心。
    明斟雪抱住帝王温热有力的大掌,用脸颊舒舒服服轻蹭着,一点一点贴了上去。
    独孤凛手臂蓦地僵直不敢动弹,心脏莫名突突直跳。
    他紧皱着眉,视线一低自女子的发顶朝下望去,便看到明斟雪姣好的睡颜。
    面颊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透出浅淡绯红,一角尖尖下颌秀致惹人怜爱,再往下便是笼在中衣后若隐若现的沟壑,看不真切,别有一番朦胧的美感。
    独孤凛登时移开了视线,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觉得喉间有些干燥。
    他狠下心来,猛地将手掌自明斟雪脸颊边抽回。
    没了热源,少女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咛,软软的似猫儿爪子轻挠了下似的。
    独孤凛的眉峰不受控制地一跳。正欲侧过身背对着她平心静气时,睡得迷糊的明斟雪却主动循着热气将身体一寸一寸贴过来。
    柔荑在帝王胸脯上胡乱摸了一通,明斟雪总算找到了舒服的姿势,手臂一环,娇躯紧紧贴住帝王灼热的身体,两只脚心冰凉的玉足更是舒服地缩在独孤凛的腿边汲取热源。
    独孤凛全身顿时紧绷成僵硬的弓弦,许是被她压在胸前的缘故,气息也变得窒涩。
    他讨厌别人对他露出的这种名为依赖的情绪与动作,下意识想将明斟雪推开。
    可手一触到女子温软的身体,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挺直,被她一丝一毫的细微举动略一无心拨动着,便会抑制不住发出震颤。
    或是不安分摸来摸去的柔软玉手,或是唇瓣间溢出的呓语轻喃,或是萦绕在鼻息间的女儿香……
    那时的独孤凛一夜无眠,凤眸中翻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睁着眼熬到天明。
    思绪猛地自前世抽回,独孤凛望向榻上人的身影。
    胸口仍因深受前世点滴的触动而留有余温,独孤凛抬掌覆上胸腔中不安跳动着的那处,心事重重。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明斟雪如今会对他如此疏离。
    重生后,他伪装成温润少年,替她挡刀,救她性命,装可怜博同情,放低姿态千方百计诱她入怀,费尽心思一点一点拉进与明斟雪的距离。
    分别那日,独孤凛明明已经确定了明斟雪对他的心意。
    小姐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若不喜欢,又怎会替他出面驳斥容怀瑾。
    若不喜欢,又怎会轻飘飘揭过他装可怜欺骗她蓄意接近她一事。
    ……
    他明明都已经得到明斟雪的心了,明斟雪又为何突然之间对他翻脸无情。
    体会过失而复得的滋味,独孤凛便再不能忍受得而复失。
    什么样的缘由会让明斟雪一夕之间狠下心来将他推开?
    既然明斟雪不肯说,独孤凛决意天亮后亲自去见明相,盘问一番,搞清楚事情缘由。
    对明斟雪,他绝不会放手。
    不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他都要牢牢掌控住。
    **
    天亮后,大监入殿来探。
    “陛下,您……”
    “噤声。”独孤凛低声打断他的话,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看了榻上的少女一眼,见她未被惊扰到,这才放下心来。
    大监示意他时候不早,该去坐镇朝堂,主持先帝葬丧事宜了。
    独孤凛淡淡“嗯”了声,却也不急着去处理朝政,而是转身走向床榻,坐在明斟雪身边,替她掖好被角。
    “陛下您快去罢,明姑娘这儿老奴传几个伶俐的宫人仔细看顾着便好。”孙进忠见帝王敛起锋芒,对这明家小姐事无巨细凡事都得亲自过问,不由心忧。
    帝王并不理会,替明斟雪收拾好了一切,便坐在榻前专注地凝望着她。
    孙进忠默默转过身去,老脸一红。
    旁人不知道,他孙进忠在这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什么看不出来?
    陛下昨个莫名其妙抓了明家小姐锁在宫里关禁闭,这分明是对那明姑娘的惩罚。
    虽不知这明姑娘犯了什么错,但既是惩罚,那便少不得要给她苦头吃。
    偏偏陛下又专程吩咐了人收拾出这处宫殿来,样样拣好的送过来用,先帝那帮后妃都没过得那么滋润。
    更稀奇的是,明姑娘才关了不到半日,陛下大半夜的竟巴巴自个找上门来,将寝殿搬到这处,同明姑娘朝夕相伴。
    关个屁的紧闭!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金屋藏娇,在宫里精心养着明家姑娘呢。
    陛下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
    孙进忠偷摸着朝新帝投去哀怨的眼神。
    独孤凛凝望了半晌,总算心满意足了,正待要起身时,明斟雪却突然醒了。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帝王英挺锋利的眉目便猝然闯入眸中。
    明斟雪吓得一激灵,睡意瞬间消散。
    “陛下在这儿愣着做什么,不去处理朝政么?”她蹙着眉,面露不悦。
    独孤凛一怔,挑了挑眉:“既然小姐醒了,孤这便离开。”
    “等等。”明斟雪唤住了他,抿抿唇鼓足勇气问道:“陛下可否给臣女一个回府面见亲人的机会,昨儿乱了一天,父亲母亲见不到臣女,这一夜不知该有多么心急。”
    “陛下……”她轻声央求道。
    独孤凛重新坐回榻前,眸中的柔和散了些许,眉心凝起一阵冷意。
    “不成,”他抬手替她拨梳理面颊两侧散乱的青丝,一圈一圈绕于指尖轻轻摩挲着,“别的都好商量,只这一件孤绝无可能答应你。”
    明斟雪垂下眼睫,心里发堵。
    独孤凛见她神色落寞,心底忽的塌陷一块软肉。
    “换个要求罢,”他松了口,“换一个要求,孤会答应你。”
    明斟雪脑中一片凌乱。
    她不想被锁在深宫里,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出宫的机会。
    独孤凛不许她出宫,那她便自行寻找合适的时机。
    那么当下要做的,便是要让独孤凛对她放松警惕。
    明斟雪倏的抬手,两臂环过独孤凛的脖颈,将他拉近了些。
    帝王眉峰一跳,颇感意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陛下允臣女在宫内行走自由,总可以了吧?这座宫殿总共这么大点地方,天天闷在这里出不去,人都要闷坏了。”
    少女清亮的眸中透着委屈,丝丝缕缕的涟漪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独孤凛突然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瞬被少女眸中溢出的柔软与可怜轻易摧垮,毫无还手之力。
    前世今生,印象中这是明斟雪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
    原是这般妙不可言的滋味,涓涓春水一般流淌入心间,让他坚如磐石般的一颗心软得快要融化。
    鬼使神差的,他便应了明斟雪的应允。
    “孤只叮嘱你一处不可去,那便是太后的长秋宫。除此之外,皇宫三宫六院任由你自由出入。”
    明斟雪面色稍霁,心里默默盘算着。
    独孤凛应当还是忌惮容太后的。
    既如此,容太后又何尝不能成为她出宫的一个机会。
    不就是皇后之位吗?容家若要,尽管拿去,反正她不稀罕。
    用皇后之位同容太后换得一个出宫的机会,这笔交易稳赚不赔。
    明斟雪面上敷衍着独孤凛,待帝王一走,立即起来梳妆打扮。
    她打定主意往长秋宫走一趟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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