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本营制定了南进的总路线,这后勤迟早是要跟上的,打下来的土地上,如果有法国建好的防御工事,倒是可以继续用用,这军工厂就得日本自己来了。
    财阀可不止老宫泽一家,你要开、我也要开,比的就是谁更有钱,靠山更硬,能最先拿到军方合作通牒了。
    因此老宫泽坐在沙发,抽着雪茄吞云吐雾,”我和叁浦社长,想一起把化工厂开到菲律宾去。”他布满皱纹的脸部肌肉平静,吸吮那根烟管,“先开两家大的,叁家小的,试试水。我和叁浦,一起注资,给你们建造一家炮工厂。”
    一瞬间看,这个老人的确老了,瘦的只有一副皮包骨,老花镜的背后,那双眼睛依旧鹰一般锐利野蛮,缓缓射向藤原等人。
    藤原教野和藤原信言对视不过一秒,立马哈哈大笑,“老公宫泽啊,你可真是个千里耳!你们的工厂当然没问题,”即刻抿着唇,一副愁眉苦脸不好办的意思,“给我点时间,我要去,嗯,打点一下。”
    老宫泽下巴朝广德儿子努努,他立刻会意领命去了,没过一会儿便拎着保险箱子回来,当着藤原等人的面打开。
    满箱金灿灿的银元之光,可以和夜明珠争先,只瞄了一眼,“唔。”
    老宫泽:“可够啦?”
    藤原教野的脸缩了回去,喝了点白兰地。
    于是老宫泽让广德儿子叫人,抬了这箱子放到藤原信言开来的那辆灰色吉普车上。
    他算准这狐狸的心思,尤知这点用来打点的油水不够,和他;两房商定股权分红。
    有婚姻关系在,藤原信言入股是名正言顺的,先一刀划这个未来女婿的名下,再由藤原信言私下写转赠协议,赠还给他。
    这样一来,他们没有麻烦,更不必自己出力,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下山摘桃即可。
    藤原教野面上不露,内心大概是满意了。
    回头跟这侄子半开玩笑,“你瞧瞧,这是催了!你既是要当女婿的,这婚事怎可一拖再拖?!还不快快把叁小姐娶回家呐!”
    老宫泽调皮道,“可得问问彩杉和叁浦乐不乐意!”
    宫泽广叽及时接话,“急不得急不得,彩杉必要争先的!”
    “哈哈哈哈哈哈!”
    粗鲁的大笑不绝于耳,叁浦推推眼镜波澜不惊,藤原信言也淡笑不语。
    他们举杯,“合作顺利!”
    “合作顺利!”
    有小丫头飞下来拿裁缝漏掉的那布料匣子,二楼的那扇门一一开启,女眷们青玉般的笑闹,便如那水精灯光一股脑倒豆子一般全漏了出来。
    老宫泽脸庞爬上点气色,女眷们的娇笑青玉银临一般,忽然就试探起了“鸦片”二字。
    他喝着白兰地,耳朵如临大敌,仰头时皱起眉头。
    透过水晶高脚杯,看到门内出现的小人儿那绝妙的侧脸。千西跑来跑去,殷切地在彩杉脖子上比划几条或宝石或珍珠的项链,和其余女眷交头接耳,唇角带笑,无忧无虑。
    门被关上,一众声音连带着那抹娇小身影,也被阻隔在内。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无不沉默。
    处于暴风中心的藤原教野尚在犹豫,一声拒绝已然被旁边的人抢先。
    “此事,大概还不妥。”藤原信言微笑道。
    “如何不妥?军部缺钱,难道不是事实吗?”广德儿子反驳,被老宫泽一记眼刀示威,稍微婉转收敛,抛出橄榄枝,“若是得你们相助,便是如虎天翼,这军资倒也能贡献不少。”
    的确,有钱就好了,军部才不管这军资干净还是不干净。整个满洲一年的五分之一的收入,都来自鸦片。
    此前讨论时,藤原教野觉得尚可一试,藤原信言却是明确反对,“行方便可以。但鸦片这种东西,藤原氏清清白白,绝不可沾边。不然,又与那黑社会有甚分别?!”
    藤原教治古板,父子俩这次倒是统一战线。
    藤原教野人在高位,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一步之遥,每日在欲望和虚荣中如履薄冰,行差踏错就会沦为竹篮打水,这当口,他必要谨慎行事。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撑,他不会选择单独行动。
    藤原信言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发动了整个家族来制衡他躁动的野心。
    “......”因此听完,依旧不能接这到了嘴的鱼钩。纵使心有不满,也只得暂时罢休。
    宫泽广叽、广义等人,心中充满冷意——他们私下都是不同意的。
    只有老宫泽笑咪咪的,见藤原等人无话,脸色凝注,调转了方向:“叁浦,你爸爸......”
    叁浦依旧推了推眼镜,英俊斯文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无措的笑容。他有些羞涩,“嗯,这个——”良久,还是下定决心挺藤原信言一把,“爸爸倒没想过这些,只想先把化学军工厂开好的。”
    这话题本是抛砖引玉,探一探口风罢了,眼看出师不利,便要一笔带过。
    扔了雪茄和酒,调转表情:“这样也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我们一桩一桩的来办嘛。”又成了那个慈善的老人。
    广义如坐针毡,属实不好受。
    看一眼手表,岔开话题叫人来:“去厨房问问,饭做的如何了?”
    且说户傅自认是个大和好男儿,便不屑那衣香鬓影,趴在外头听男人们的墙角,听完了大喜!
    平时总被两个姐姐差使,带着种胜利者的倨傲神情趴在彩杉的床上撒泼。彩杉拿脚踢他屁股,“滚开!”
    他大声道:“爷爷要把军工厂开到菲律宾去了!”
    将双手举到头顶,“扩张万岁!天皇万岁!万岁!”
    彩杉最烦他如此疯癫模样,当众就要打他,被二太太拦住,暂且被他给溜走,千西把他拉了过来,“你和我顽儿罢!”
    趁人不注意悄悄嘱咐,“你再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回来告诉我,别跟别人说。”
    户傅努嘴不干。
    她打商量,“你去,我把彩杉没收的那飞机拿给你!我知道她藏在哪里。”
    “真的?!”
    “哎呀,真真真!”她望望四周,威胁道,“可你若是被发现了,或者不守承诺,这飞机我就立马给你扔了!”
    户傅连说不敢不敢,屁颠屁颠地去了。
    后将偷听来的一五一十都转述给她,彩杉见她和户傅咬完耳朵便神色异常,强颜欢笑,便又抽空和她说悄悄话。
    鸦片的事就被她们知道了。一时间,连面前炫彩的宝石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
    转眼,到了约定游湖的那日。
    御田植盛行于千代田区,为的也是祭祀神明。
    黄昏之时,正时鼓乐齐鸣时候。
    二人乘车穿过街区,去到了郊外静谧的马场。
    一路上,都见人们头戴遮面的花冠帽,他们身上的和服虽染织华丽、为了送别米神跳舞祈福。
    霎时间丝竹管弦、歌舞沸腾,牛马并行,彩旗飘扬。
    战争时候民俗萧索。
    也就这能和成产沾边的御田植节,能在东京办的有模有样,只可惜规模比之从前,仍旧缩小不少。
    千西闭起不知何时略微发酸的眼眶,趴在副驾驶的窗边,与窗外的呼声共鸣:“神明保佑,再造丰年罢!”
    信言负责开车,听这童言稚语,笑得有几分宠溺。
    瞥眼看到她被日落照的暖融融的背影,细瘦肩头的发丝全被染成酒红。
    有了上次教训,他再不敢叫她和他一处在外流连,想来想去,不如带她来逛逛马场林尽那条静谧安稳的翠湖。
    风潜仍在原处,千西喂给它一个脆甜苹果。
    她穿着秀美裙子,被藤原信言斜抱坐上了马背,和他同乘一骑。
    落日余晖变为昏黄天色,马蹄哒哒哒敲在小路中间。守林员为他们早早点好灯火,浅金点点,照亮脚下的路程。
    夜晚总是滋生情感。
    更何况她有许多话,想要对他说。
    途中,亲了亲身后人的脸,又亲了亲那凸起的喉结。
    喉结正是男子身体敏感的地方,他猛然被撩,一手牵住马绳,一手摁住她乱动的的脑袋。
    风潜慢下奔跑的速度,他喘口气道:“乖乖的,别闹。”
    到了目的地,早有一尾矮舱小船停靠在岸边。他将她抱下地,又牵了风潜将绳子拴在树上,好叫它停在坪地里悠闲地吃草。
    千西未曾多想,跳上船身,坐到软垫上看他划桨。
    湖泊里涟漪顿生,四周天色已经暗淡迂曲,街区的欢乐声被山海所隔。
    只有远处几点田园中的灯火人家,映衬得月色粼粼,天上的星星化作碎金,在河里绵绵游荡。
    划到湖泊中心的无风之地,他低头看了眼怀表,把船桨一扔,面对着她坐下了。
    “不如就停在这里看烟花。过后风来,会带我们回去的。”
    “若是一直无风呢?”
    他笑,“自然不会。”
    她嘟着嘴‘戚’一声,“你怎知道?”
    烟花升空的辰光还未到,她背靠在船舱边瘫坐,将手伸进清凉的湖水中去,摇啊摇,低着头似乎百无聊赖。
    他以为她不乐意,正要去问。她抬起脸,脸上的表情促狭又开颜,眉眼弯弯,“看招!”
    他被暗算得猝不及防,来不及抬手去挡,闭起眼,已被泼了一脸水滴,带着秋季的香气和凉意。
    耳边得逞的笑声阵阵。
    他随即也笑了,抹干水渍,踢远了身边的木浆,坏道:“你这般,是真别想我带你回去了,自己划吧。”
    她被伺候惯了,怎会去做这些。
    忽然支起前身,唇瓣凑近他的侧耳,缓缓吹风:“就在这里又怎样?”藤原信岩一挑眉,侧脸见这艳艳的胆大之人神色自得:“我才不介意多等一会儿呢。”
    他转过眼来,是千西放大的眉眼,她额前的碎发猝然吹到他的脸上,刮过唇角鼻尖和脸颊,引起一阵痒意。
    不知何时,风已起了。
    发丝后的眉如烟黛,双眼如秋波,极明亮、极璀璨,有山清水秀,也有柔情蜜意。
    娶她是势力所择,更是心之所向。
    此前,他先上了船,弯腰朝岸边的她伸出手,“来。”
    一只纤纤素手伸展,努力交到他向上的手掌上,微微用力,向下勾住了他的手指。
    那只手,娇小、雪白、温暖,也毫不犹豫,握住那只手,他也不免有过一瞬间的愣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情到深处方知浓。
    隔着空气里被风吹起的芦苇浮絮,星芒中,他们的眼睛里倒映着彼此唯一的身影。
    “......”
    静止入定时,蓦然爆炸声响。
    一束束璀璨华彩的烟花,升入空中绽放,穿梭在山川之间,点亮了整个寂静的湖中央。
    色彩纷呈中,千西的眼珠流转,被他抢先一步擒住唇瓣,就着这漫天丰年祈福的烟花,要和她来一场天地见证的厮磨。
    她被他吻的氧气稀薄,这个吻激烈而坚定,暗含某种汹涌之情。
    烟花撕拉声渐远。
    结束时两人都气喘吁吁,他将头抵在千西头上,握住那截柔腻的雪颈,终于下定了决心。
    沉声道:“西西,嫁给我。”
    ......
    终于求婚了,h在不远处,可以看到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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