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呼喊、打斗振聋发聩,在寒夜中爆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沈青叶煞白着脸,被秋君保护着往没人的地方退。
    但是他们遇到了张行简一方死士。
    死士牢牢拉住沈青叶:“沈五娘子,郎君交代,你千万不能出事!”
    沈青叶:“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对帝姬出手……”
    死士们迷惘。
    他们回答:“我们也不知道。”
    也许张相有别的计划?
    --
    大雨中爆发的战端,当然瞒不过沈青梧和张行简。
    双方开打,当然有将士们来找沈青梧——
    “将军,将军!博帅要你去寻帝姬……”
    张行简的死士们同时找过来:“三郎,情况不妙!”
    死士们数量十余人,来找沈青梧的士兵只有几人。敌我悬殊,双方看到对方,目光都在瞬间警惕,抽出武器。
    电光落在二人身上。
    沈青梧蓦地抽刀,在所有人不及反应之前,横在了张行简脖颈上。
    沈青梧向张行简的死士们厉喝:“退!”
    沈青梧威胁他们:“不想他死,你们就让路!”
    她未必弄清楚如今情形,但是她对战斗有本能的判断——博容要她跟在帝姬身边。
    帝姬为何遇害了?谁敢杀帝姬?
    张行简吗?
    沈青梧不禁开始怀疑张行简此夜的目的……
    她的刀柄横在他脖颈,威胁着他,她目光忍不住落到他秀白的脸上。
    张行简轻声:“梧桐,你又开始怀疑我了吗?
    “是不是一发生什么你预料之外的事,你都要怀疑到我头上?是不是博容永远是好人,我永远是恶人?”
    沈青梧手中刀僵了一瞬。
    她没有吭气。
    死士们的目光落到张行简面上。
    但是寒夜雨下,电闪雷鸣,张行简面容煞白眼如夜黑,他似在出神,根本没有给他的死士们任何提示。
    于是,死士们只好让路,看这位沈将军用他们郎君挡刀,逼他们让开路。
    沈青梧用张行简开道,到了自己觉得可以离开的地方。
    跟着他们的死士们距离他们数丈,沈青梧认为即使放开张行简,自己也足以离开。
    她收回刀,扭过头便要走。
    张行简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
    他声音喑哑:“梧桐!”
    语气恳求、无望……又充满希望!
    沈青梧回头,看到他被雨水浸湿的眼睛。
    他拽着她手腕不放,他希望她考虑考虑他的处境,希望她回头,希望博容一道命令叫不走她,希望她跟他走……
    张行简:“博容是利用你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真的喜欢……”
    寒雨中,他握着她的手发抖。
    他眼眸微红。
    沈青梧觉得,他快要哭了。
    沈青梧心中不是滋味。
    可是张行简有一句话说得对,她确实足够狠。
    她狠心地掰开他扣住自己的手,他坚持不放,她直接用武力对付他,逼迫他放。他手腕上青筋颤抖,被沈青梧逼退两步。
    他看着沈青梧立在山崖边,周身早已湿透,像落汤鸡一样狼狈。
    可她那么骄傲,那么狠!
    她对他说:“张月鹿,我说过,我放过你了。”
    临走之际,连她的眼睛也开始泛红。
    她最后看着他的脸,她眷恋、厌恶、痛恨、怀念、不舍、迷惘。
    她红着眼睛说:“张月鹿,我不懂爱,我不释怀。
    “张月鹿,再见。我要去做自由的梧桐了。”
    张行简恐惧万分,大脑空白一片。
    一滴泪与雨水混在眼中,剔透如珠。他可真是好看。
    他颤声:“好、好!不释怀就不释怀,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梧桐!”
    武功高强的沈青梧对他无所谓地笑一笑。
    在身后死士们扑过来追杀她之际,沈青梧一把推开张行简,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和众军人一起寻找李令歌的生死。
    张行简趴伏在悬崖边,本能地要随她而去:“梧桐——”
    死士们护住他单薄的身子,将他扶住:“郎君,小心!”
    眼圈泛红的张行简衣袖被草木割伤,他向外探出的手背上,映出天上的电光闪耀。
    他想到沈青梧说的“天打雷劈”。
    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呢?
    张行简一口血吐出,断断续续,唇角与衣襟瞬间红透。
    死士们震惊:“郎君!”
    --
    可是张行简不能倒下。
    这出局,他得解。
    正如沈青梧在泥泞与荆棘的崖下寻找到气息微弱的李令歌,从荆棘中将一身血的李令歌拖出来。
    李令歌靠在她怀中,被沈青梧输送真气,勉强有了气息。
    李令歌微弱的:“我袖中有烟火管,放出信号,让我的人来找我……”
    沈青梧:“谁要杀你?”
    李令歌在她怀中闭着眼,她吃力地撑着这口气,让自己不要再晕过去。
    大局、大局……野心,野心!
    这是机会!
    是她与少帝决裂的机会,是她收服人心的机会,是她让沈青梧帮自己的机会……
    李令歌说:“博容。”
    沈青梧怔忡。
    --
    雨是这么的大。
    电闪雷鸣如此让人绝望。
    山地爆发的这场战乱,再也无法收手。
    张行简擦掉唇间血,冷静地靠死士扶着,指挥这场战斗,要从益州军的包围们逃出去,对这只叛军出兵镇压。这场战争,从此时开始,不死不休,不会再有谈判了。
    张行简沉着目,淡声:“其他事都可缓一缓,最重要的——活捉博容!
    “博容是叛贼,必不能放过他。”
    山谷水流湍急,四方阴冷。沈青梧藏好李令歌,走在湿漉的山地中,要去和己方人联络。
    她并没有答应李令歌什么。
    她背过身的时候,听到李令歌尽量冷静的一个个命令。沈青梧习惯了听令行事,习惯了服从命令……博容让她看着办,但她不会在此时丢下受伤的李令歌。
    她只好先跟着李令歌。
    沈青梧想问李令歌,要不要跟博容联系。
    她觉得也许博容和他们已经翻脸了,也许连自己都和博容不在同一战线了……夜里的张行简,也让她心头疲惫。
    张家的郎君,都很可恶。
    沈青梧回过头,看着靠在山壁上的发间脸上都是冷汗与雨水、鲜血的李令歌。
    李令歌发号施令,但是李令歌的眼睛里不断地落泪。
    可是声音不变,可是态度不变,可是命令清晰。
    帝姬的泪水是最无用的泪水。
    帝姬一边落泪,一边作出最好的判断。
    这是狼狈的肮脏的虚弱的可悲的帝姬。
    李令歌在沈青梧转身看她时,泪水与血水挂在腮上,眼睛看着沈青梧笑:
    “阿无,来帮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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