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琰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姬玄静握在了手中。
    姬玄静听陆之琰实在是想知道,她才缓缓开口说:“你看姬明叶怎么样?我想再教养她几年,如果一切顺利,便立她为皇太女,将皇位传给她。”
    对于姬明叶,陆之琰没有什么想法。
    只因为她是姬玄静的亲人,也看她年幼可怜,多加照拂而已。
    对着这些,其实陆之琰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难道就真的不想有自己的子嗣?一个真正属于你自己,身上流着你自己血脉的孩子?”
    陆之琰将几年来,一直想问的话于今日终于问出了口。
    他平日里,什么都与姬玄静说,什么都能与她聊,唯独这件事,他问不出口,也说不出口。
    男生子。
    在玄国,是多么寻常的一件事。
    他不想生,会被看成是异类吧,在玄国的人看来,这很奇怪吧。
    就如同现代,一个女人说她不想生孩子一样。
    多多少少,旁人都会投以诧异的眼光。
    并为之感到惋惜。
    “但是你不想生,不是吗?”
    姬玄静看着陆之琰,回答了陆之琰一个从来不曾想过的答案,“你不想生,那便不生。”
    陆之琰久久没有出声。
    普通人说出这样一句话,都需要再三考虑,更何况是一个帝王。
    他不说话,姬玄静也未曾催促,由着他不说。
    陆之琰许久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干涩,暗哑:“你可曾真正的考虑好了?”
    他其实想过,真到了不得已的那一天,他或许真的会妥协。
    只因他实在无法想象,姬玄静与别的人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光是想象,都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怀孕。
    起初一年,大约就是心情影响,没有怀上就是没有怀上。后来医师来看过,身体上没有任何的问题。有了不想生的想法,明确这个想法之后,他便开始吃避孕的药物了,一吃吃了七年。
    “我这一生,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姬玄静忽而开口说道,她只看着他,双眸之中只有他,内里暗藏波涛,是一种陆之琰看不懂的情绪,过分深沉。
    “与要一个孩子相比,你才是最重要的。”
    陆之琰并未吭声,直觉告诉他,姬玄静的话还没有说完。
    手被姬玄静握得很紧,从未有过的力度,陆之琰感觉到了疼痛。姬玄静忽而伸手,抱住陆之琰,陆之琰看不见姬玄静是何表情,却听姬玄静在耳旁说道:“我不管你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我只要现在,只要将来。我只愿你永远,心甘情愿,只待在我的身侧,不要离开。”!
    第104章
    姬明叶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姬玄静做下的决定,朝臣无法撼动,最后只能妥协。
    臣子间也渐渐透露出一些风声,有关于女皇带回来的那位皇侄女的。
    不能说服,只能人后惋惜。
    如女皇这般的一代明君,假若是她的血脉,该是如何的聪慧?
    姬玄静既然已和陆之琰共商过皇太女之事,在对待姬明叶的态度上,便有了明显的转变。并不只有陆之琰一个人代管姬明叶,姬玄静每日下朝,会亲自抽查姬明叶的功课,会时常将她带在自己的身边,也有更多的功课等待才只有五岁的姬明叶去学习。
    姬玄静的童年,是在学习中度过,而现在,她所经历过的这些,姬明叶全都要重来一遍。要成为帝王,并不是只坐上那个位置那样简单。
    姬明叶年纪小,但从小经历了父母双亡,有些早熟。她现在还有许多事情不能明白,但懵懂的知道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皇姑和姑父,他们让她学,她便很努力的去学习和适应宫中的一切。
    但小孩子,骤然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既要适应环境,又要改变生活习惯,而姬玄静与陆之琰两个人又是都没有带过孩子的人,没有那么注意到孩子的需求和心中的害怕,尽管有许多人伺候着,但在这紧锣密鼓的学习中,姬明叶还是病倒了。
    姬明叶尚且住在偏殿之中,她生病,是侍候的公公第一个发现的。
    闭目不醒,脸色潮红,发着高烧。
    姬玄静在上朝,陆之琰传了御医来看,是感冒风寒,孩子体弱,稍不注意就会生病。
    诊断了病因,后面就是吃药,照顾,恢复的过程。
    姬明叶已经在小孩子里算是乖的,但喂药时,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小孩子对于药物的抗拒。前五年里,她也是在千娇百宠中长大,骨子里便很娇娇。她不配合,公公们根本喂不了她,最后这喂药的差事,不得已便落在了陆之琰的手上。
    陆之琰平日里,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姬明叶来皇宫这些时日,虽是陆之琰管着她,实则,他并不知道怎样去和一个小孩子相处,也不会主动去和姬明叶做更多的交流。吃饱穿暖,不饿着,按时督促学习,这就已经是陆之琰对一个小孩子能做到的全部的事。
    他从小未曾被爱过,长大以后,他也并不懂得去怎么爱一个小孩,去呵护她的成长。
    心想着,能养着长大就行了,其他的,关于怎样将其培养成一代明君,便就是姬玄静应该操心的事。
    想得很简单,却不料,养孩子的事,并非这样简单。
    就比如现在,孩子病了,不吃药。作为监护人,就需得承担起喂药的重责,要哄,要劝,要和颜悦色,直到她将他手中的药全部喝下。
    生病的孩子娇气,喝药之后,还得哄着吃饭哄着睡,如此几日,陆之琰生生被熬瘦了几斤。
    后来小孩活蹦乱跳了,他却神情恹恹的。
    不知情的,还以为生病是他呢!
    这些养孩子的事,姬玄静知道,却没怎么管。虽然陆之琰瘦了她也心疼,但他太独了,这并不是好事。
    她希望在玄国,他能有除她之外,更多的牵绊,她很忙,不能时常陪伴着他,便希望他的身旁,有人能陪。
    果然,小孩子生病了一场,便迅速的拉近了与陆之琰之间的距离。
    变得非常的依赖他。
    时常腻歪在陆之琰的身旁,与他分享今日学习到的一切。
    小孩子是童真的,最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不自觉,在与姬明叶相处时,陆之琰面上多了一些些的笑容,也开始尝试着主动去关心。
    过两年,姬玄静正式收养了姬明叶。再过两年,姬玄静不顾朝臣的诸多意见与反对,立姬明叶为皇太女。成为皇太女之后,姬明叶更名为姬玄叶。
    玄历三百四十二年,是姬玄静在位的十六年。
    这年冬天,姬玄静再次带领着朝臣去行宫泡温泉。
    由于陆之琰喜欢泡温泉,每年去一趟行宫,已经成为女皇陛下与皇夫的必做之事。
    而这些年过去了,随行人员也比前些年有了一些改变。
    沈丞相年迈,于两年前辞去丞相之职,已告老还乡。陆尚书现在已经成为了陆丞相。
    当年喜欢在女皇行宫院子里瞎玩的孩子们,现在也都已经长大成为的小少年小少女了。
    自从懂得女皇与皇夫的尊贵之后,便再也没有再敢来院中打扰。
    姬玄静从那些孩子中,挑选了一些成为了姬玄叶的陪读。
    姬玄叶一个人学习过于孤单,她需要朋友,作为未来的君主,她也需要有自己可信任的人,这些,都需得从小培养。
    其中,齐琳与陆之瑾之女齐愿,便被选中,六岁开始成为了姬玄叶的伴读。
    齐愿从小便莫名喜欢自己的那个美人皇夫叔叔。奈何,这位叔叔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好的颜色。
    他也从未归过外祖母的家,即便皇宫离外祖母的家是那样的近。
    随着一年年的长大,齐愿也终于从旁枝末节中隐约知道了家中长辈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不免感叹与皇夫叔叔的坎坷。
    难怪不回外祖母家。是她的话,被如此对待,也不会再与这家中有什么牵扯。
    这些年,玄国在姬玄静的治理下,飞速的发展变化着。国强民富后,作为国君,也有了一点点闲暇的时间。
    以前来行宫,大半时间还是与臣子们商讨政务,而现在,只需早上花上一两个时辰,下午便全都闲了下来。
    姬玄叶小的时候,陆之琰每日要花许多时间去关注她,她慢慢长大,陆之琰又开始了摆烂日常。
    一天不做什么实质的事儿,大半时间都吃和睡觉了。身边有个孩子,日子过得奇快,的确也不再有什么无聊的感觉了。
    “之琰今年才三十三岁,怎么就有白头发了?”
    姬玄静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陆之琰有,他睡了个午觉起来,姬玄静便放下了书为他梳头,才发现,他乌黑的发丝中,竟夹含了一根白发。
    “那有什么?你不想看见,扯了便是了。”
    陆之琰懒洋洋说道。
    他睡醒之后,总是很慵懒,特别姬玄静在身旁的时候,尤其如此。这些年,姬玄静宠爱他,宠得有点过了头。
    姬玄静的确不想见到。那一根白发,在一头青丝当中,实属异类,看着扎眼。
    便真将那根白发扯了下来。
    扯下来之后,也没有扔。而是命人拿了一个匣子装了起来。陆之琰问她留着做什么,她便说要将那头发装入香囊之中佩挂在身上。
    陆之琰难以理解她这种忽如其来的浪漫。
    他人就在她身边,何必……?
    不过,他倒是会有样学样,他才三十三,整天咸鱼,就已经长了白发,而姬玄静比他还大四岁,整日忙碌。
    待他的头发梳好,他便起身让姬玄静坐在他的座位上,再将她的头发散开,强行要为她梳发。
    手碰触上姬玄静柔软的发丝,陆之琰才恍然想起,成婚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曾给姬玄静梳过头。
    她总是起得比鸡还早,每每她起床的时候,他还在床上昏天暗地的睡着。自从来到玄国,他的失眠症就逐渐好转。后来与姬玄静成婚,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甚至有点过头。以前是每天睡不着,现在是每天睡不醒。
    陆之琰想找出姬玄静青丝中的白发。
    然而,姬玄静的头发乌黑,找了半日,竟是一根白发也没有的。
    陆之琰:“……你这头发是怎么保养的?”
    只是寻常的问话而已。
    纯属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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