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本能的抬起双臂,拥紧住怀里的人,声线微颤:“雪嫣,我回来了。”
    这一声,整整隔了三年。
    谢策一路奔袭而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顾雪嫣与他的兄长相拥在一起,密不可分,互诉情衷,多么感人啊。
    哪怕顾雪嫣扑进谢珩怀里的时候,有一点点犹豫,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可笑至此。
    只要谢珩站在那里,她就会决绝不顾一切的朝他狂奔。
    而他却要用尽心机手段,才换她靠进。
    顾雪嫣,你心里果真是半分都没有我。
    谢策低低笑开,整个人都透着股狠戾阴沉的诡异,眼里可怖的盛怒升腾如火,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心月看到了谢策,被他眼里透骨的阴鸷所惊,失声低呼,“世子。”
    作者有话说:
    第028章
    雪嫣在谢珩怀里哭得难以自持, 双臂抱紧至发麻发疼也不肯松开半分,她再也不能放他走。
    眼泪染湿谢珩胸前的衣衫,烫在他的肌肤上,心里的痛蔓延至无以复加。
    同时, 所有记忆愈发猛劲地冲撞进他脑中, 他咬紧牙关抵挡割裂般的剧痛。
    “对不起,雪嫣。”他强压下疼痛, 声音是那么轻柔眷恋, 唯恐惊了怀里的人。
    痛楚达到极致, 谢珩终于支撑不住身子重重一晃, 倒在雪嫣肩上。
    雪嫣僵硬偏头,直直看着无声无息靠在她身上谢珩, 一时间惊骇不已,颤抖着捧住他的脸, 看到他眉上伤口,心上犹如被一把尖刀狠狠刺进,肝肠寸断。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他救了她,她没有认出他来,她竟没有认出他来!
    “时安,你醒醒, 你醒来,别吓我……你别吓我……”雪嫣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撑着谢珩不让他倒地, 无助哭喊。
    她隐约看到前头站着人,也不管是谁, 向他哀求道:“求你救救他, 帮我救救他。”
    谢策遏制着想要掐死雪嫣的念头, 朝青墨使了眼色。
    青墨忙不跌上前搀扶住谢珩,“姑娘让属下来吧。”
    雪嫣不肯把谢珩交给任何人,死死抱着他,泣不成声道:“去请大夫,快啊!”
    谢策眉心跳动,怒急上前一把将昏迷的谢珩从雪嫣身上拉开,青墨则赶紧掺住人,往马背上扶。
    雪嫣跌跌撞撞追上去,手腕被擒住,整个人被拽回到谢策身前。
    她眼里就看不见他么?
    “你要跟去哪里?”冰冷的声音让雪嫣一颤。
    看清谢策沉怒铁青的脸,雪嫣脑中炸开惊雷,语窒在喉间,不成声地低喃:“世子。”
    她忽然用另一只手攥住谢策的衣袖,谢策眉间的冷意略有松动。
    雪嫣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央求谢策,“你会医术,快替他诊脉。”
    谢策心彻底沉下,只觉得从未如此愤怒过,捏在雪嫣细腕上的大掌收紧,力道大的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雪嫣眉心痛楚的皱起,却无暇自顾,回身望着还在昏迷的谢珩,“快啊。”
    谢策目光掠过她的双眸,眼里的眷恋担忧让他又怒又妒。
    谢策冷笑,丢开她的手,翻身上马。
    另一边青墨也骑上马,准备带昏迷不醒的谢珩离开。
    雪嫣急步追上去,“你要带他去哪里?”
    谢策冰冷的目光自她泪痕未干的小脸上瞥过,一言不发策马隐入夜色中。
    青墨看着六神无主的雪嫣,于心不忍道:“姑娘不必担忧,世子只是将大公子带回侯府。”
    说完他也不敢再逗留。
    看到谢珩被带走,雪嫣来不及思索,提着裙摆追入夜色中,直到彻底失去方向,她才捂着眼蹲下身,哭得双肩发抖。
    一路追来的心月,慌忙过去拥住雪嫣,她整个人也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语无伦次的安慰,“姑娘别担心,大公子回来,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雪嫣浑身颤抖着用力点头,在冷冽的寒风中勉强寻到一丝镇定。
    *
    镇北侯府灯火通明,丫鬟下人各个面露震惊,大公子竟然还活着,世子把大公子带了回府。
    谢老侯爷和各房老爷夫人,皆是神色凝重的在厅堂等待太医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两名老太医才从里间出来。
    “如何?”谢老侯爷拿着拐杖的手握紧,神色紧张。
    太医拱手道:“老侯爷放心,大公子是因为一时刺激过大,才致使昏迷,等服下药,很快便能醒来。”
    谢老侯爷重重舒出口气,虎目里隐隐含有泪光,长子离世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孙也遭遇不测,他几度自责是自己杀戮过重造的孽,万幸现在长孙平安回来。
    谢二爷感叹道:“也不知时安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回来?”
    “人没事就好,有什么,等醒了再问。”谢老侯爷这么说了,屋里的人也不再多言。
    谢策负手站在打帘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情形。
    谢珩还未醒,吕氏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圈早已哭得红肿。
    “母亲仔细哭伤了眼睛,大哥平安回来,该高兴才是。”谢语柔在旁揽着着吕氏的肩头安慰,自己却也泪流不止。
    方才太医解开大哥的外衣,身上竟是遍布的伤口,刀伤,箭伤,触目惊心,她不知道大哥究竟受了多少罪,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雪嫣,雪嫣!”
    谢珩猛得睁开眼睛。
    谢策那双不见情绪的双眸略微眯起。
    吕氏和谢语柔大喜过望,吕氏哽咽着呢喃他的名字,“时安。”
    谢珩目光微恍,片刻渐渐聚焦,眼前母亲的容貌与记忆里交叠,他当年离京时,母亲鬓边还没有白发。
    “母亲。”谢珩咬牙坐起身,“孩儿不孝。”
    “只要你回来就够了,你的院子,母亲每天都让打扫,回来就够了。”吕氏几度哽咽,抬手掩住嘴,泪如雨下,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化为无言。
    谢语柔有些局促又期盼的望着他,谢珩眉目柔和关怀,“小妹。”
    谢语柔登时哭出了声。
    谢珩将目光望向谢策,感慨而笑,“二弟。”
    谢策慢慢在唇边弯出弧度,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大哥醒了就好。”
    谢珩是因为恢复记忆时冲击的痛楚而晕厥,休息一夜便已无大碍。
    清早,谢策与他在园中并肩而行。
    “所以大哥失去记忆的这三年,都是在四海镖局?”谢策侧目问。
    谢珩点头,“我离开长安城这么些年,已有许多不熟悉,还需二弟帮我个忙。”
    谢策欣然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又何需说帮。”
    谢珩微笑拍了拍他的肩头,目光变得凝重,“我想让你找到陈昱的家人,逝者已矣,我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他的家人。”
    当年他带着将士夜袭敌营,却遭伏击,他和陈昱被围困在山坳,那时他已身负重伤,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箭矢射中,等他满身是伤醒来身上甲胄尽失,他不知自己身份,现在想来,是陈昱穿了他的甲胄,引开敌军。
    谢策锁着眉颔首,“大哥尽管放心。”
    “如今大哥平安回来,我会面请皇上将世子之位归还于大哥。”谢策说罢停下步伐,眸色清明,慎重其事地看向谢珩。
    谢珩笑着拒绝,“我出事这些年是你在撑着镇北侯府,这个位置也合该是你的。”
    “大哥。”
    谢策还欲再说,却被谢珩打断。
    “我们两兄弟无分彼此。”
    谢策站在原地看着兄长行于前的背影,眼里的兄弟情深,逐渐化出凉薄。
    无分彼此么?那倘若他还想要顾雪嫣,大哥是否也肯给呢?
    “大哥,二哥。”
    两人同时停步转身,谢语柔抱着大氅从后头追上来,看她跑得气喘吁吁,脸颊也红扑扑的,谢珩忍俊不禁,“慢慢走就是,急什么?”
    听到兄长关切的话,谢语柔赧然抿笑,同时鼻子又有些发酸,大哥回来真的太好了。
    二哥性子冷,心思也深,虽然对自己也不差,可却从不会像大哥这样关心自己,与他相处,自己总是要担心,会不会那句话让他不高兴。
    谢语柔把手里的大氅递给谢珩,“母亲说大哥身子刚恢复,切莫再受寒,让我把大氅送来。”
    她说完忙又看向谢策,指了指旁边的丫鬟手里的大氅,“这件是给二哥的。”
    谢策视线扫过那件大氅,笑容浅浅,“我不畏冷,给大哥就行。”
    不是有心给他的,他也不屑。
    谢珩接过大氅披上,其实这些年在镖局,他的身手筋骨早已非往昔可比,只是不忍拂了这一片心意。
    他揉了揉谢语柔的发顶,“多亏小妹送来。”
    谢语柔笑得见牙不见眼,站在两个哥哥中间与他们一起走,下巴轻扬起,眼里满是孩子气欢喜,仿佛在说:快看这是我哥哥。
    谢语柔转着眼睛望向谢珩,“大哥,你昨夜昏迷时,口中唤地是谁呀,我听着像是女子的名字。”
    谢策迈出的脚步有那么一瞬停滞。
    谢珩笑看着一脸好奇的妹妹,坦然承认,“她是哥哥的心上人,也是你将来的嫂嫂。”
    谢语柔吃惊地张着嘴,呆呆不敢置信。
    谢策想起昨夜两人是如何忘情的相拥,袖里的双手握紧,将狂怒压了下去,淡淡道:“大哥恐怕不知道,临阳郡主在你出事之后始终未嫁……而母亲也希望你娶郡主。”
    谢珩目光微动,经历一遭生死,尝过痛彻心扉的滋味,他知道有些事难以两全,而他也不肯能再放开雪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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