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许淙又挺起了胸膛,坚决说这次画册里面的人不是渣爹,至于两个主人公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那当然只是巧合了。
    渣爹敢认吗?
    他敢认,就承认了自己秃头!
    许明成是不会认的,他看着鼓起眼睛瞪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微笑起来,“淙哥儿,这本画册,为父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许淙: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边父子两个在斗嘴,那边婆媳二人已经在继续往下翻了。
    今年依旧是识字的金氏来进行讲解,不过开头的第一句话,她就说得有些艰难,“娘,淙哥儿今年画的这个,画的这个小人已经七岁了。”
    “他上回被村塾的夫子吓了一跳之后,就开始了读书。而且娘你看,他读书勤勉得很,日日读书到三更,然后五更就又起来了。”
    “那可勤勉得很。”
    王老夫人望着画册里的小人感叹,“淙哥儿他爹小时候啊,可没有这么用功。那个时候家里穷,连蜡烛都买不起呢,天一黑就看不着东西了。”
    许淙一听,顿时强调,“没错,所以今年画的不是爹!”
    金氏摇摇头,然后往下一翻,顿时上一张还在勤勉学习,头悬梁锥刺骨的人,下一张就抬起一张困顿、茫然的脸反问:‘是啊,我怎么秃了?’
    金氏:“……”
    淙哥儿可真是调皮。
    怪不得那一回他一个劲追问老爷是不是秃了,头发是不是掉了满床,戴帽子是不是为了遮盖秃头等等,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顿时就抬起头,扫了许淙一眼。
    许淙一凛,连忙站好。
    王老夫人不知道前因后果,已经哈哈哈哈地笑完了,她老人家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开口,“这画肯定是假的咯,你爹的头发好着呢,刚出娘胎的时候,族里的人就说他的头发多,头也长得好,以后啊肯定有大出息。”
    许淙连忙跑到王老夫人面前,赶紧再次强调,“奶,这次画册画的事,都是假的!上面画的人不是爹。”
    “哦哦哦,不是你爹啊。”
    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减,“我瞧着他和去年长得一个样,还以为是呢,不是就不是吧,今年的也好看。”
    然后婆媳两人就继续往下看。
    画册里的小男孩秃头之后,确实惊慌了一阵子,不过秃着秃着,很快他又淡定起来了,每天依旧勤奋读书。
    只不过后面出场的他,都戴了顶帽子。
    戴了帽子的小男孩,走到哪里都非常显眼。
    比如和村子里的小孩一起去掏鸟窝,别人都高高兴兴地掏到了鸟蛋,但显眼的小男孩却一眼就被半空中盘旋的大鸟看见了,大鸟愤怒地飞下来,把他啄得满头包!
    小男孩哇哇大哭,发誓从此再也不掏鸟窝了。
    又比如家里的蜡烛用完了,于是小男孩学着古人,去野地里抓萤火虫照明,但是他不知道外面有毒蚊子,所以大晚上出门的他不但萤火虫没抓到,反而肿着脸回来,他娘一见,顿时惊讶地喊。
    ‘儿子你的脸怎么肿成了猪头?!’
    王老夫人:“哈哈哈哈哈,哎呦这画得可真好玩。”
    金氏也没忍住笑意。
    至于许淙,他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王老夫人的膝上,跟着哈哈哈笑起来,“是啊,奶奶,画画可好玩了,我以后还要画,每年画一本!”
    闻言金氏诧异。
    而许明成则别开脸,看不出表情。
    此时画册已接近了尾声。
    春去秋来,时光在画册里的小男孩喂猪、被猪追着跑、读书、打猪草、洗衣服、下地捡麦穗等等事情上一掠而过。
    许淙为了不显得累赘,此处特别采用了蒙太奇的快速过渡办法,几张纸就把这几间事情画完了。
    画完之后,小男孩长成了少年。
    但读书还是一样刻苦。
    此时,变老了一些的村塾夫子欣慰地看着少年,说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明年就试试下场,考秀才去吧。
    金氏和王老夫人看到这里,正是入神的时候呢,不敢置信地继续往后面翻,发现还真是没有了,顿时就有些失望。
    王老夫人遗憾问道:“淙哥儿,这就画完了啊?”
    “那这个人,后面考没考中秀才?”
    许淙扫了同样竖起耳朵的渣爹,理直气壮地回答:“不知道呢,奶,我没考过秀才,不知道后面怎么画了。”
    没错,他才不是故意不画的呢!
    王老夫人依依不舍地合上了画册,“淙哥儿啊,你这本画册,画得好,两本都好。”
    “可惜你祖父早早地就走了,不然还能让他看看。他以前啊,哪家门口若是贴了门神图,都要跑去瞧的。”
    旁边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许明成开口,“娘,那今年祭祖的时候,就烧一本给爹送去吧,如此爹也能看到了。”
    王老夫人摇头,“那不行,淙哥儿画了好久的。”
    许明成便又道:“那就把这两本画册,摆在祠堂供奉一阵子,如此爹和诸位祖宗们,想看便能够看到了。”
    王老夫人大喜,“这个好!”
    “今年过年的时候啊,你就摆过去,足足供奉一个月。你爹泉下有知,肯定特别高兴,这可是我们乖孙画的呢!”
    许淙狐疑地看着渣爹。
    不是吧?
    把两本画册都供奉给祖宗?
    那渣爹岂不是要丢脸丢到九泉之下了?
    要知道刚刚看画册的时候,王老夫人和金氏可是问了他好几遍怎么今年的人和物,都和去年那本一个样的。
    只要看过了两本,谁会认不出来那是同一个人啊?!
    但渣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笑眯眯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宰相肚里能撑船’?
    许淙疑惑不解。
    不过这个跟他没关系,画册送出去之后,渣爹想摆哪里就摆哪里吧,就是当枕头他也没有意见。
    看完了画册,一家人又围在一起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饭。这些好吃的菜肴里,有许淙很喜欢的炸鹌鹑、酸萝卜老鸭汤,还有翠绿的青菜等等。
    不过吃完饭后的画面就不是很温馨了,因为许明成老神在在地坐着,问许淙他的字练得如何了。
    “你生辰的时候,为父送了你一本字帖。“
    “如今半年过去,想必你已经临摹过不少了吧,写两个字给爹看看。”
    许淙:渣爹怎么知道我偷偷临摹过?
    就好像得到一本奥数习题册后,许淙往往会忍不住,当天就试着做一两道一样。上次生日的时候得到了云尚书送的字帖,他后来也没忍住开始临摹练习。
    虽然学得不像,但字是有进步的。
    所以虽然渣爹说得突然,但许淙一点都不慌,在青木把纸张摆好之后,他就站在桌前静心凝神,然后一口气写下了几个大字。
    正是‘許家村二三事’!
    写完之后,许淙得意地看向某人,“爹,我写好了。”
    许明成没对这几个字的内容发表什么意见,而是一一指出了许淙在书写过程中的不妥之处,连停顿太久都提到了。
    许淙一边腹诽一边认真听,最后领了二十篇大字的作业回去。
    虽然被渣爹报复了,但只是一天的大字变成二十篇而已,许淙一点都不害怕,不但晚饭吃得开心,睡觉也睡得喷喷香。
    ……
    许明成生辰过后的第二天,许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此人是祥云书坊的东家,他自觉许县令生辰过后的第二天就上门来讨要画册,的确是有些过于急切了,所以进门的时候,怀里就揣着云尚书年轻时写的某本字帖。
    “听闻贵府淙少爷已开蒙读书,我手上正好有一本云尚书年轻时候的字帖,特地送给淙少爷,希望他练得一手好字,日后金榜题名。”
    许明成接过,略翻了翻,颔首道:“有心了。”
    祥云书坊的东家见他还算满意,于是放下了大半的心,问道:“不知淙少爷今年可有再画一本画册?”
    “实不相瞒,淙少爷的画册在外,可是大获好评啊!”
    因为事实便是如此,所以这位东家说得也是一点都不亏心,好话一骨碌地往外抛,“最开始,鄙人打算在兴元府,以及临近的江陵府两府售卖。”
    “若是还有剩余,则运往京城。”
    “谁知画册都卖完了!”
    这位东家高兴道:“单单兴元府的府城,便卖出去了五百册有余,除却勉县之外,其他县城也有不少人买,整个兴元府,便销去了八百余册。那些客人里有的是给自家子侄买的,而有的则是买了捎往别处。”
    “就这样,卖完之后还不断地有人来问。”
    “因此鄙人便做主,六月又印了四千册。除了临近的江陵府、成都府之外,还往京城送了两千余册,如今皆已一售而空。”
    “大人,”这位东家观察着许明成的脸色,又道:“令郎的画册,大家都很喜欢啊。”
    “不管是目不识丁的老人和孩童,亦或者是闺阁里的姑娘、妇人们,都纷纷说那本画册充满了童趣,让人读之忍俊不禁。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是人人通读。就是路过书坊的男子,也会忍不住买上一本,拿回去送给家中小儿。”
    “如今他们都来祥云书坊,问这第二册 ……”
    许明成早在这位东家提起‘人手一册’的时候,就嘴角抽搐,忍不住伸手揉着额角了,如今听他提起第二册 ,他顿时就有些不太自在。
    “咳咳,这第二册 嘛……”
    祥云书坊的东家眼前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早在今年五月的时候,就有像‘周公子’这样的人来询问第二册 了,当时这位东家嘴上说‘拖一拖,拖到年底估计大家都忘了’,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书坊以前出过的一些话本,就是这样。
    有时候是因为写书的秀才高中了,从此不再拿笔,有时候则是因为江郎才尽,写不出来大伙儿爱看的本子了。
    但没想到这次却不一样。
    兴元府还好,因为过去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如今隔个七八日才会有人来问上一问。但刚刚卖完第一册 没两个月的京城,那可就不同了。
    天天都有人上门,而且其中还不乏他惹不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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