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墩赶紧把头转回去,快跑几步跟上大伯娘。爸爸呀,好阔怕!
    程大江:“……”他就说那个瓜娃子养不出大胆的娃,这有啥吓人的。
    夫妻俩合力把羊撵到南山坡上,李盼弟领着程小墩看它们吃草。程大江则去收拾羊圈,羊粪装进粪箕提到外面的粪坑,然后扛回一粪箕干土,撒在羊圈里。
    收拾好,程大江回到南坡。离老远就看到媳妇和小娃指着他正在商量什么,接着就看到程小墩小跑着迎了过来。
    程大江不明所以,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大爷,”程小墩中气十足,脚下却不给力,被绊了一跤,直接往前扑倒。
    程大江动作迅速,一个箭步直接把小娃提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啊。”程大江笨拙安慰道。
    程小墩“哇”了一声,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程大江,一脸“大爷,你好厉害”的表情。
    程大江不明所以:“有没有摔到?”
    “木有!”程小墩拍拍自己的膝盖,“谢谢大爷。”
    因为担心跟来的李盼弟笑得合不拢嘴儿,听小孩喊“大爷”可太好玩了,其实刚开始程小墩都喊大伯的,也就是从涛子这里他才改口喊这个接地气的称呼。
    接着,夫妻俩发现了一件事。
    程小墩一直跟在程大江屁股后头,跟尾巴一样走哪跟哪,小嘴还不停的嘚吧嘚吧。
    “大爷,吃糖不,甜哒!”
    看见程大江挠痒痒,连忙就凑过去:“大爷,给窝挠挠,窝痒。”
    接过李盼弟给的鸡蛋糕,“大爷,这是爸爸给我的糕糕,给你吃。”
    那是啥都能和他大爷连到一块去,别说程大江就是李盼弟都不知道怎么就整成这样了。
    就是莫名其妙的,看对眼了。
    这仨人在南坡一阵鸡飞狗跳,此时的程涛正对着一堆文件凌乱。
    当秦浔确定他是否认字的时候,程涛以为本次的工作肯定是有些难度的,起码得是个动笔杆子、不是谁都完成的工作,事实却是……
    “涛子哥,今天领导来厂里视察,大家都忙着开会呢,再加上外面突然就乱起来了,他们要去解决,办公室实在没人了。这份文件很快就得用,你帮着按照页数排好,然后装订成文件就可以了。”
    秦浔指着那一厚摞,“一份文件50页,他们一共复印了一百份,都在这里了。”
    没错,秦浔手中需要认字的工作就是看着数字序号把这份文件排好。嗯,也就是说只要认识数字、会数数就行。
    要求着实不算高。
    来都来了,程涛也不能扔下一句“我不帮”就走,于是就点了点头。
    秦浔松了一口气,他还得去开会,说了一声就走了。
    程涛哭笑不得,好像每次碰见秦浔,自己都会被拉去干活。要是付出劳动能得到回报,那对方就是他的贵人;要是总像之前那样只干活不给钱,自己以后好像就得绕着他走了。
    这样想着,他开始动作。
    先把相同页数按照次序排开,桌上地上排了一圈,才把五十页都排开。然后程涛的工作就是,从第一页拿到第五十页,再从第五十页拿到第一页,一来一回就组成了两份。
    程涛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就有了第六份,第十六份……
    办公室里就只有程涛一个,听秦浔说是大家都去开会了。也不知道大门口的闹剧会如何解决?闹成这样,厂里领导就算不出面也不能当成不知道了吧。
    对了,秦浔说今天领导来视察,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想到这里,程涛赶紧打住。凡事不能阴谋论,再说就算是和他又有啥关系,左不过就是替班这件事黄了,虽说挺遗憾但也没办法,有些时候有些事确实是不能如愿的。
    等忙完这些,和秦浔说一声,他就该回家去了。唉,不知道小崽儿跟着他大爷大娘,能不能行?
    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打头的妇女正在发火,当然是冲她身后的人。“只要是纺织厂工人,每个人都有权利维护它的名声。你看你惹得这个事,叫亲兄弟亲儿女堵到厂门口大闹,闹到现在整条街上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你知不知道你给工厂造成了多大的名誉损失?”
    “平常闷不吭声,看着怪老实,是不是就在憋劲要搞个大的。呵,工作工作没给工厂做多大贡献,败坏名声都是一流的。”
    妇女面色严肃,稍微刻薄,看上去就不好热。站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中年男人,微微佝偻着背,双手贴着裤缝,难堪又拘谨。在妇女不间断的批评中,他似乎变得更加渺小了。
    程涛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帮个忙,还能遇见这种事,这算是工厂内部矛盾,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介入为好。
    要是有选择他肯定立刻出去,但是现在出去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时间点,一来对方还没有发现他,他突然那站出来也挺尴尬。这二来那俩人就挡在门口,他出去不叫人发现根本不可能。
    “今天上面领导来检查,闹出这么一波把咱厂长的脸都丢尽了,我告诉你,我也不管之前你是怎么打算的,现在立刻把你家里人弄走。要是到散会还处理不好,你这个工作也别干了。”
    中年男人唯唯称是,小跑着走了。
    “呸,废物,什么时候出问题不好,偏偏选在今儿,姑奶奶我要是被问责,肯定让你在厂里待不下去,走着瞧!”人走了,田翠花犹自不解气,气得牙痒。
    程涛有些尴尬,这不是他能听的话吧?
    妇女咒骂了一会,终于缓了一口气,关门想走,就看见了呆呆站在屋里的程涛。
    面面相觑!
    “你不是纺织厂工人,你是谁?在这儿干嘛?”田翠花厉声呵斥,她眼神下移,走过去一把把程涛手里的文件夺过来,“谁准你碰那些文件的?那可是纺织厂的机密文件,我告诉你,你今天摊上大事了。”
    至此,程涛明确自己受了迁怒,他极其不喜欢妇女说话的口吻,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火气败散,脑海中自动播放某年春晚小品里的“你摊上大事儿了!”
    或许他是不是该回一句“我骄傲!”
    眼看着妇女头顶都要冒火了,程涛不卑不亢,“这位同志,讲话是需要证据的。我相信不管是谁都不能接受你这样无端的指责。”
    田翠花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不是纺织厂工人私进我们办公室,你还有理了?你信不信我现在报公安,你就得被抓走扔到农场改造去。”
    程涛摇摇头,“我不信。”
    “好好好,你跟我过来,”田翠花拉着程涛就往外走,期间她撞倒了放文件的桌子,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混做一团。
    程涛伸手去扶,晚了一步。他皱眉,别管原因如何,现在这是他的工作,他是希望把它完成的,而眼前这个妇女的举动无疑增加了他的工作量。手臂被拽的生疼,他索性不再抵抗,直接跟着田翠花往外走,他倒想看看对方要把他怎么样。
    “田姨,你这是做啥?”秦浔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浔浔?”田翠花下意识松手,“这人你认识?”
    “我请涛子哥来帮个忙,”秦浔看到倒下的桌子和散落一地的纸,“田姨,会议室等着要文件呢,你这么一弄,让我怎么交差?”
    “浔浔,田姨这是不小心,你放心,我这就把这里收拾好。”
    程涛挑眉,虽然之前他就猜到秦浔不简单,他表现出来的那份责任心比很多青年有觉悟太多,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父母或者说比较亲近长辈在红鸩纺织厂,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的职务应该不低。
    起码对眼前这位妇女来说是这样!
    而且,他虽然叫眼前的妇女“田姨”,态度却称不上恭敬。
    “算了算了,”秦浔摆摆手,“你赶紧忙自己的去吧。”
    嗯?这倒是程涛没想到的,秦浔最后竟然会重拿轻放。
    等她走后,秦浔歉意的看向程涛,“涛子哥,今天工厂事多人少,大家都挺慌乱的。偏偏外面又出了大乱子,直接关系人就是田姨,她说话可能不好听,你就当没听见。”
    程涛把桌子扶起来,又把散落一地的纸张捡起来,“还行,我没放在心上。”
    “你不用遮掩。田姨脾气大,说话难听,出了这事咋可能不生气?以前更甚,要不是她是晋儿的亲妈,有时候我都想呼她两巴掌。”
    程涛微微诧异,刚才那位妇女是余晋的亲妈?想想两个人的外表形象,程涛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两人画上母子符号的,余晋身上没有一点妇女的影子。
    “和她长得不像是不是?”秦浔似乎料到了程涛心中所想。“幸亏是不像她,不过要是像她也不错。”
    这是一句相互矛盾的话,说话的人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的意愿,程涛也就没提。
    俩人分工合作,一人把散到地上的纸张整理出来,一人把剩下页数排好。两人合力,在人来催的前几秒钟,终于都弄好了。
    “那个,我……”程涛想告辞。
    “涛子哥这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算是谢谢你帮了我个大忙。”秦浔的声音把程涛的话盖了过去,“我还找了晋儿,咱们仨一块合计合计你这工作怎么弄?”
    “不……”程涛到嘴的拒绝又咽了回去,没办法,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份工作。而他自己又没有办法办成这件事,所以只能借助旁人,目前而言,秦浔和余晋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现在的确需要工作,不过今儿方便不?不是说有领导来视察,你们不用陪同?”
    “我又不是纺织厂的工人,帮了大半天忙还不够啊。”秦浔笑着说道,看到程涛眼里的疑惑,他又解释,“我们仨只有晋儿是纺织厂正式工人,是接他爸的班。徐薇是临时工,至于我啥工都不是,就是时常来帮帮忙,连工钱都不拿。”
    程涛不知道内情也不方便问,只能点点头。
    两人说着话往大门口走去。
    “程涛?”突然,后面有人试探着喊道。
    第18章 谁敢欺负窝粑粑?大爷揍他!
    程涛回头看去, 叫住他的男人,相貌普通,微胖, 看上去四十来岁。
    他不认识这个人,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
    “何秘书?”秦浔倒是认识,“你不在里面开会,怎么也出来了?”
    姓何?
    程涛脑子里过滤着认识人名单, 姓何的话, 他现在倒是能想到一家。
    他大姐夫名叫何庆笙。
    “哦,是小浔啊。这就到饭点了,厂长要招待领导吃饭。”看到秦浔,何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嘴角立刻挂上了关心,“你这就要走了, 不去和厂长说一声?”
    “这个就不用何秘书操心了。”秦浔语气硬邦邦。
    “小浔,你不要任性。你也看到了, 今天这点工作量我们办公室也能胜任,但厂长还是把你找来了, 无非就是想给你提供锻炼机会。你好好珍惜,别净和不该来往的人混在一起,对你没有丝毫益处。”
    “你……”秦浔脸色变得难看,他自己被说没关系, 但是朋友不行。
    程涛拉了下秦浔, 抬头看向何林:“你们要真能确实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秦浔就用不着着急忙慌把我拉去办公室整理文件了。另外, 何秘书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们的工作能力确实欠缺, 生怕你们在重要日子出差错, 厂长才不得不找个人来给你们兜底,只是怕伤害你们的自尊心才不说而已。”
    “你——”这下,脸色铁青的人变成何林了,随即气急败坏。
    “你一个全靠已经出嫁的姐姐养活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现在来纺织厂想找工作?不是我看不上英雄的儿子,我们工厂招临时工是来干活的,可不是叫谁来当祖宗的。但凡你还要点脸就赶紧走吧,千万别给别人添乱了。”
    说到激动处,何林的声音有些刺耳。
    程涛感觉不适,皱起眉头。“那我们半斤八两,像你工作这么多年不还是没有办法处理好自己的工作,中间不知道给多少人造成了多少麻烦。我这虽然还没开始,不过有何秘书在前面顶着,我还真就什么都不怕。”
    “好好好,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进不进得来?”何林指着程涛,气到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冷哼一声撞着程涛的肩膀走出了工厂大门。
    大门外的闹剧刚才平息,看热闹的都回去了,并没有几个人注视这边短暂的冲突,算是万幸。
    “涛子哥,你怎么得罪何林了?那玩意儿恶心人的很。”秦浔说话很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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