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远缓缓板下脸,气氛冷落了下来,只剩白炽灯的滋鸣和宋煜削动苹果的声响。
    一时无话,等宋煜削了一半,楚修远才回神,看一眼宋煜灵活的手指,拿着水果刀的手势都透出股优雅从容,对比自己那狗啃一样的技术:“你有没有本事削完苹果,皮却不断?”好像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宋煜看一眼楚修远,也不多说:“没试过。”
    “试试,一根不断多帅。”楚修远边嚼苹果边要求。
    “一根不断会让你心情好点吗。”
    楚修远怔了一秒,绽开个笑:“会啊。怎么不会。”
    宋煜手上这个苹果长成了歪瓜裂枣,刚削的时候就断过,宋煜想了想才回:“那等我这个吃完试试。”
    说来也巧,宋煜的寝室在顶楼,一层楼连三分之一的寝室都没住满,他们在公共洗手间呆了十几分钟,才进来一个解决内急的,看见两人在吃苹果,厚着脸表示自己也想来一个,宋煜索性把手上的歪瓜裂枣削完递了过去。
    那人啃着苹果离开,宋煜又从箱子里挑出个卖相同样不好看的,洗干净,拿起刀比划。
    楚修远的苹果已经给他啃了三分之二,咂咂嘴,又脆又甜,问:“你怎么会想到请我吃苹果?”
    “大概是今天下午老师上课恰好提起过,埋了印象在脑子里。”
    楚修远查过临八的课表,倒背如流,明知故问:“你们下午什么课?”
    “组胚(组织胚胎学)。”
    “组胚怎么会提到苹果?”
    “我们今天上到桑椹胚。”为了一根不断,宋煜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老师活跃气氛的时候提到了圣经的亚当和夏娃,说他们偷吃的禁果应该是桑葚的样子。”
    说完又补了句:“他说那是生命的果实,所以禁果应该和桑葚一个样。”
    关于桑椹胚,楚修远他们也刚学,胚胎发育早期,一个受精卵经过多次分裂,形成由32个左右细胞组成的细胞团,形似桑葚,名为桑椹胚。
    说是生命的果实似乎也扯得上关系。谁让桑椹胚是偷吃了禁果之后孕育的呢。
    “但我认为禁果长得应该和苹果一样。”宋煜却有不同观点。
    楚修远看看宋煜手里的苹果:“也不一定吧……”圣经里压根没写禁果什么样。
    宋煜:“在我心里就是苹果的模样。”
    “你又没吃过禁果,你怎么知道……”
    “以后总会吃到的。” 宋煜停了手上动作,“禁果。”视线刮过楚修远脸颊,带着让楚修远细胞末梢都隐隐跃动的瘙痒,似乎包含着什么非同寻常的暗示,总有一天你会让我知道禁果是什么模样。
    楚修远咬着苹果突然顿了,嘴里那块果肉咽也不好,不咽也不好。
    “好吃吗?我的苹果。”宋煜看着楚修远叼嘴里的苹果又问,问得跟“我的禁果好不好吃”一样。
    楚修远咳一声,你这句问句含义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
    “我说你今天拿了第三是不是心情特别好,问题怎么那么多。”楚修远三两下啃完,将果核朝垃圾桶里重重一丢。
    “我心情好并不是因为我拿了第三,而是因为我的苹果终于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吃不掉而烂光。”
    楚修远:“……”情商呢?
    话语间,宋煜的一个苹果削到了底部,真的一点都没断,皮也削得很薄,带下的果肉稀少,技艺非常高超,堪称削皮界一枝花,皮肉分离一根草。
    瞅着那再转一圈就能大功告成的一长条苹果皮,再想想宋煜突然丢掉的情商,楚修远想恶作剧想得心痒痒,快速后退两步,突然自宋煜身后大声叫:“宋煜!”
    边飞速奔向宋煜,一个弹跳,整个人就扑向宋煜后背。
    宋煜一回头,赶忙扔了手上的刀子和苹果拖住楚修远:“你干什么?!”
    楚修远被宋煜背在背上嘿嘿坏笑:“你技术不行啊,你看,皮断了。”
    宋煜拧眉深吸口气,把楚修远甩下身,捡起落在水槽的苹果和刀,全削干净,又仔仔细细冲了冲,递给楚修远:“别闹,拿去我寝室吃。”看楚修远跟看爱捣乱的熊孩子。
    楚修远得意地哼哼,滚回宋煜寝室这里瞅瞅那里摸摸,一尘不染,干净得根本不像男生寝室,和楚修远那乱糟糟的桌面没有可比性。
    书桌上很多瓶瓶罐罐,多而不凌乱,茶叶罐头、果酱罐头、咸菜罐头,看得出都是家里自制的,还有一瓶维C,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嘛。
    摸完书桌去参观宋煜的书柜,不愧是学霸,一排的教科书,大四大五的书都有,还有许多心理类的书籍。
    《心理学》、《医学心理学》、《异常心理学》、《津巴多普通心理学》、《西尔格德心理学导论》,几本小说,楚修远翻开一看,也是心理相关的,《24重人格》、《当尼采哭泣》、《救赎:心理师手记》、《沉默的羔羊》。
    《心理学》、《医学心理学》、《异常心理学》都是教科书,分别是临床和公卫的限选课和选修课,因为考试不难,上课内容比较有趣,也在楚修远的选修科目里。
    至于其他那么多心理书籍,虽然都在老师的推荐书目上,不过楚修远是一本都没看过,没想到宋煜这儿有全套。感叹了一声,喔嚯,这家伙是有多喜欢心理学?怪不得大三了还在心理社忙活。歪头啃了口苹果,疑惑,那么喜欢心理学,当初怎么不转去心理专业,偏偏转了临八?难道说……他所谓的心上人是临八的学生?
    再扫了一眼书橱,楚修远了然了,那真的是除了心理,就是临床。一本诊断学,楚修远他们才上了一个章节,书还十成新,宋煜这本已经被他翻烂了,书角卷起,跟翻了百八回似的。其他一溜临床书籍全一个样,旧得和咸菜皮有一拼。可见对临床才是真爱啊。
    楚修远这公卫的小学霸在宋煜面前,那就是英国足球国家队和本国足球国家队的区别。
    楚修远一边嚼苹果一边感叹,社会我宋哥。
    可嚼着嚼着,楚修远发觉有些不对劲,第二个苹果都吃完了,宋煜怎么还没回来?
    拎着果核去到公用洗手槽,楚修远顿住脚步看看水槽边沿,诧异地“嗯?”一声,看看宋煜,又看看水槽,张嘴:“你干什么?”
    “削苹果。”
    楚修远震惊:“你这是想把箱子里所有苹果都削了吧?!”眼睛扫过,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齐齐排列在水槽边缘,宋煜手上还在削第八个。
    “你削那么多苹果谁吃啊?!”
    “我怕你吃不饱。”
    “我……”这哪是怕吃不饱,这是想撑炸他吧,“别削了。”
    宋煜没停手:“前面七根都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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