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 全村大人除了姐姐和钟越河亲爸妈,几乎都深信不疑, 王锦玲相信亲爸妈或许信了, 只是没有深信。
    王锦玲之前觉得姐夫表面冷淡,内里藏着不少花花肠子:“看来是我对姐夫有偏见, 我也以为他在外面有别的老婆孩子。要接你们去省城住,说明他在外面没乱来, 乱来的话巴不得你和孩子们待在乡下。”
    哪个在外面逍遥快活的男人愿意把乡下的媳妇孩子接来身边住?
    “我以后去省城不知道能做什么,听说城里没有田地,大家都在厂子里干活上班。”王锦绣担心自己去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孩子们没读书前能带几年孩子, 孩子们读书后她该做什么?
    王锦玲:“好办啊,你让姐夫给你寻个轻松赚钱的活计。”
    王锦绣:“轻松赚钱的活计哪能轻易落在我头上。”
    “事在人为,姐,我给你解释这个词, 意思是想不想做, 全看你自己,只有你不想,没有你做不成的, 你老是畏畏缩缩,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就是你不想, 你嫌麻烦,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词的时候, 就很喜欢它, 把它记得牢牢的,你也给我记牢了。
    我说真的,就算我抛夫弃女,大字不识一个,跑去县城也能活下来,有手有脚,没有旧社会的卖身契,没被卖进窑子,我们是自由的,到哪都能活,只分活得好和活得不好。”
    王锦绣:“我会记牢的。”
    “再记牢一件事,不管姐夫有没有别的女人,你给他生了孩子,他就是欠你,该还你一辈子债,你不要觉得自己低他一头。
    像我和立志,结婚前我想的就是,他自愿对我好,自愿分我吃的,给我钱花,我又没有逼着他,他自己犯傻关我什么事。结婚后,尤其是生小孩后,我觉得他就是欠我的。
    生小孩的时候,我痛得只剩下后悔,后悔前头十几二十年收了他的好处,害自己为他生孩子。”
    王锦绣:“生孩子就是遭罪,不管给谁生。”
    王锦玲:“所以你记着,不能心疼男人,心疼在鬼门关前走过两遭的你自己。”
    她想法永远是对自己好,利己,自己在第一位。
    她喜欢自家闺女肉饼,却绝对做不到把好吃的留着给肉饼吃,自己不吃。
    丈夫注意力全在照顾幼小的女儿上,会叫她发火生气。
    她不是个好妈妈,她也不想当个好妈妈。
    “嗯,我会心疼自己的,我还想活得长久些,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姐妹两人说了半个上午,王锦绣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走之前,王锦玲送了两个孩子玩具,说是她闺女不爱玩的玩具,让汤圆和叶子放心拿。
    王锦绣想起丈夫的话,行李尽量轻简,于是没让孩子们挑太多,挑一两件就够了。
    回到家里,她把两个孩子的玩具都放到行李里去,叶子想玩,她哄叶子:“明天去新家再玩,今天妈妈把行李全收拾好,放进编织袋的东西就不拿出来了。”
    两个小朋友的玩具都不多,爸爸买的虎头鞋虎头帽,在海县买的贝壳项链,海边自己捡的小贝壳,今天从小阿姨那里得来的玩具。
    明天就要去省城,钟越河今天坐车去县城打电话说明他回省城的具体时间。
    打电话是一个事情,还要把整理好的衣服被子带到县城邮局,寄到省城。
    他们人坐车不需要半天就能到省城,行李需要一周才能到。
    钟越河了解不多,后悔没提前寄出去了。
    所以带到省城的行李需要有换洗的衣服,家里留几件不经常穿的破衣裳,以后回来能换着穿。
    王锦绣给孩子放好玩具,钟越河回来了:“我刚去爸妈家,妈让我带些特产去省城,我没要,今年过年要是回来的话,可以带家里的特产去省城。”
    “好的。”
    ...
    夜深人静,王锦绣又忍不住掉眼泪,睡觉前特意在枕头边上放了条毛巾,放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用上。
    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右手被握住的时候,她吸了下鼻子,勉强让自己不再掉眼泪。
    又一次半夜掉眼泪被他发现了。
    钟越河没睡着:“锦绣,我们过年回来,没几个月时间。”
    “我不是哭这个,我在哭结婚前听爸妈的,结婚后听你的,你要我去哪我就去哪,我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哭过许久,王锦绣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妹妹说的对,她该心疼自己,该可怜自己。
    钟越河听她的哭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所有想法里,没一个是让她留在村子里,不带她走了。
    他想让她一起待在省城:“锦绣,在和你结婚前,我也觉得自己没家,结婚后我就有了挂念,不管我们住哪,有你在都是家。”
    王锦绣:“越河,你忘记我晚上说过的话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愿意娶我,我该感恩,不该有这么多抱怨。”
    说完后,王锦绣不再回话,背对他躺着。
    钟越河也不说话了,有些事情自己想不开,别人说再多都是徒劳。
    离开当天早上,王锦绣起床了,她如寻常一般,除了眼睛的疲惫,没再露出任何情绪。
    夫妻两个都当无事发生,提着行李去镇上,一家人特意绕了点路,经过爸妈家门。
    王锦绣看见婆婆冯玉湘守在门口。
    婆婆给了他们一小包干粮,叫他们路上别饿着。
    王锦绣接过婆婆给的干粮,没说话,说不出来,是钟越河开口说谢谢妈。
    他以前都没有好好跟爸妈说过谢谢,离开家的时候终于愿意说了。
    婆婆最后还是跟着他们,目送他们坐上了六点离开镇上的客车。
    王锦绣依旧抱着叶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叶子坐在妈妈的腿上,往奶奶的方向看去,看不到奶奶了,才闷闷喊妈妈。
    “叶子不能忘记奶奶知道吗?”
    “奶奶。”
    小叶子没说忘不忘,只是说了奶奶。
    王锦绣了解两岁孩子,这会儿也许会想奶奶,舍不得奶奶,等过阵子回来,都不记得奶奶,把奶奶当陌生人了。
    她只好转头对坐在丈夫腿上的汤圆说:“汤圆,不要忘记奶奶对我们的好。”
    汤圆点头了。
    去省城的路显然没有去海县时候热闹,父母情绪低落,影响到两个孩子,他们都不是很期待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这回离家的路,钟越河并没有中途跑去买冰棍,十月份天气凉快下来,比七月份去海县的路程轻松许多。
    到省城和到海县的时间差不多,等他们到省城的新家,十点出头。
    “汤圆,这个房间给你用,你自己的房间,晚上一个人睡,以后爸爸没事都在家,你别害怕。”放下行李,钟越河先带汤圆看他的房间。
    未来一段时间要住的屋子在三楼,钟越河先搬着行李上楼,王锦绣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面跟着,他们走到一半,搬好行李的钟越河下来,抱着两个孩子上去。
    跑了两趟不见他脸红气喘,王锦绣第一次走楼梯,气息有些乱了,站着休息会儿才匀过来。
    她听是汤圆的房间,和汤圆一样好奇,进去里面看看。
    汤圆的小房间并不大,带着一扇小窗子,还有个和床齐高的小柜子。
    房间小到让人看着很有安全感,床上已经铺好了垫被床单,还有一条睡觉盖的被子,都是喜庆的红色。
    一路不停歇到达省城新家,小叶子精神萎靡,看见哥哥房间的小床和小床上喜庆的红色被子,想要坐床上休息。
    “床上是新被子,叶子脚洗干净才能踩。”王锦绣拦着女儿。
    闺女来省城的路上几乎脚不沾地,自己走路穿的是拖鞋,不比穿鞋子走路的人干净,上床前必须洗个脚。
    钟越河:“以后这里是哥哥的房间了,你想随便踩得经过哥哥的同意。”
    汤圆现在的年纪该和爸妈分房睡了,钟越河以后每天回家,总会和妻子进行夫妻生活,他们夫妻想有私人领域,就该给汤圆私人领域。
    叶子年纪小好哄骗,不会装睡,要是再大一两岁,叶子也该分出去睡了。
    还好叶子年纪小,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多余的小房间给她,她不会争抢房间,不会生气自己没房间。
    不是偏心儿子,他还想给闺女分一间住,没人打扰他们。
    他们现在租住的地方没有多余的房间,有放多余的床:“叶子,你也有自己的床,别惦记哥哥的了,去看看自己的床。”
    王锦绣惊讶:“叶子也有床?”
    “嗯,在我们睡觉的房间里另外放了张小床。”
    钟越河带他们去大人的睡觉间,钟越河和王锦绣的房间明显比汤圆的大很多,小床和大床隔着一米距离,两床之间有个靠近大床的床头柜。
    大房间里两张床都铺了垫被被单,虽然不是汤圆屋子里的大红色,看着也挺喜庆的。
    钟越河:“叶子,以后这张床就是你的了,洗干净脚随便你踩。”
    大房间里有个大衣柜,是未来要住的地方,算是自己家了,王锦绣打开衣柜看。
    衣柜还散发着淡淡的木头香,挺好闻的,比老家的衣柜高很多,差不多两米,里面都能藏人了。
    衣柜里有分隔,既能挂长衣服,也能往旁边的分层格子里叠放小件衣服。
    她喜欢这样的衣柜。
    “附近有几所学校,小学中学大学都有,也有职工家属小孩上的幼儿园,学生老师多,这片区的东西也比省城别的地方便宜,和村子里还是没法比,总归贵不了几分钱。”
    钟越河不是为了小孩读书才选这里,是因为学校附近东西相对便宜,交通也相对便利。
    锦绣总念着孩子们读书的事情,住这里算两全其美。
    王锦绣:“所以附近住的多是老师吗?”
    她没读过书却有点怕老师。
    “不全是,还有做小生意的人,你不用管别人,读书人有点好就是不会拦着你,跟你扯东扯西。
    遇到问东问西的老板摊主,你嫌烦,以后就别去光顾了,附近菜市场我知道的就有三四个,不去他们家能去别家。
    你要是闲不住,我批发珠串子,你到大学高中附近摆摊卖,不用你挣多少钱,不因为闲着难受就好。”钟越河认为贝壳饰品的摊子挺好,没几个客人,清闲却不至于闲得发慌。
    他有为妻子考虑过以后该做什么:“你要是不嫌路远,可以跟着我,从这里到我干活的地方,坐车加上走路半个小时,等以后买自行车了,距离更短。”
    他在海县有合作养殖场,在省城也有水产养殖场,省城主河鲜,海县是海鲜。
    养殖场不大可能开在热闹的地方,尽管水产类臭味不重,声音也没有很吵,但它需要大片河滩池塘,不可能接近闹区。
    刚好学校也不在很热闹的地方,学校本身就热闹,再选个热闹的地方,容易发生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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